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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焦頭爛額

  面對一大群記者咄咄逼人的問話,楚天舒盡量壓制住內心的焦急,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再三聲明說這起事件還在調查中,原委沒查清之前,希望新聞媒體給予理解和支持,請記者們手下留情,暫時不要發表相關的報道。

  可是,記者們對楚天舒類似于官樣文章的回答并不滿意,他們挖不出想要的東西,便不依不饒地糾纏不休。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楚天舒還是脫不了身,不由得心煩意燥,他哪里有心思坐在會議室里跟記者們磨嘴皮子,他更關心的是,城關鎮衛生院那邊,錢文忠一家的思想工作做通了沒有,他們提出了什么樣的條件,肯不肯把孩子的遺體交給政府。

  好不容易把一幫記者打發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如同一口大鍋罩在頭頂上,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柳青煙看著手表,小聲說:“楚書記,大家還餓著肚子呢,要不,先吃點東西吧。”

  還沒來得及說話,薛占山急匆匆地回來了。

  余錢坤率先迎了上去:“薛書記,怎么樣。”

  薛占山手里攥著一把票子,走到楚天舒面前,氣喘吁吁地說:“楚書記,錢家死活不肯收這些錢,非讓我退給大家。”

  “先放在你那兒吧,等工作做通了再說。”楚天舒說:“老薛,你把現在的情況說說。”

  薛占山無奈地說:“楚書記,白縣長,你們走了之后,錢文忠再沒有露面,幾個女人纏住我,除了哭訴喊冤,連一句話也無法溝通。”

  白存禮不滿地說:“那你跑回來干什么。”

  薛占山解釋說:“楚書記,白縣長,你們剛走不久,突然來了一批人,一個年輕人還扛著攝像機,許彬跑出去看了女記者手里話筒的標記,原來是省電視臺的記者來了。”

  省電視臺出場了。

  眾人為之一驚。

  這種直奔現場的采訪方式,是省電視臺《聚焦東南》欄目的一貫作風,除了他們,別的欄目基本上不會到南嶺這個窮鄉僻壤來。

  《聚焦東南》欄目是省電視臺最有權威的,也是一個以批評社會現實而且敏感的專欄,其地位、影響、作用相當于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

  南嶺縣曾經因為定編定崗工作被《聚焦東南》欄目曝過光,但那是有爭議的話題,或者說一時定不了性,甚至對其中的問題可以從反面去看,若是從正面去理解、分析,卻又有另一番教育意義。

  而這一次不同了,省電視臺《聚焦東南》欄目一曝光,再把這樣一個醫療事故與醫療體制改革聯系起來,誰來解釋都無濟于事,事情沒有處理完,家屬的怨氣沒有得到平息,恐怕沒有任何一級的領導會站出來替南嶺縣說話。

  畢竟,孩子死在了衛生院的病床上,這是鐵的事實。

  當楚天舒確認這個消息是真的時,他又如同挨了當頭一棒,他的眼前像出現了面對《聚焦東南》記者的鏡頭,那些呼天哭地的群眾,他甚至想到在某一個晚上的黃金時間里,人們看到小男孩如同睡著般的鏡頭時是如何的義憤填膺。

  一時間風云驟起,全國大小媒體一定會蜂擁而至。

  薛占山說,《聚焦東南》的記者們進了衛生院的院子時,院內外一片哭聲,有幾個女人還跪在了記者面前,大哭大喊。

  那個舉著話筒的女記者,從頭至尾都流著眼淚,兩只眼睛都哭紅了。

  確認是省電視臺《聚焦東南》欄目來采訪了,楚天舒給茅興東打電話:“老茅,你在哪,我說老兄啊,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竟然還在辦公室坐得住。”

  茅興東說:“京城來了一個漂亮的女記者…”

  楚天舒攔住了他的話頭,說:“老茅,你這個宣傳部長還想不想干正事了,是陪漂亮女記者重要,還是應對當前的局面重要。”

  茅興東說:“楚書記,女記者說要見你。”

  “不見。”

  “她說,她叫藍語茶。”

  “什么爛魚叉好魚叉的,你告訴她,我沒那閑工夫。”

  “可是…”

  “可是個屁啊。”楚天舒終于忍不住了,他怒氣沖沖地說:“老茅,你知道嗎,省電視臺《東南聚焦》欄目組的記者到了,他們就在城關鎮衛生院。”

  “什么,他們已經到了。”茅興東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說:“楚書記,我這就趕過去。”

  楚天舒這才換了和緩的口氣,說:“老茅,這才與以往不同,死的是普通農民的孩子,如果被中央、省委抓成了反面典型,后果可想而知啊,人死了,就是天大的事。”

  茅興東說:“楚書記,我明白,我一定全力以赴。”

  楚天舒頭上的汗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他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在他幾年來的官場生涯中,他的心情從沒這樣沉重過,上一次儀表廠的張偉之死,與他個人的事業和仕途沒有直接的關聯,然而這次完全不同了。

  憑他的經驗,憑他對政治的敏感,如果城關鎮衛生院的死人事件真的被定性為醫療事故,根源在于南嶺縣醫療體制改革存在失誤,以及后來的監管缺位,其后果的嚴重性,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不僅帶頭改革的縣衛生計生委的余錢坤等人無一幸免,自己這個縣委書記也有可能從此結束仕途生涯,甚至可能波及到青原市委書記伊海濤。

  自從擔任南嶺縣委書記之后,楚天舒逃過了媒體一次又一次的密集轟炸,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災難,這一次恐怕在劫難逃了。

  天已經漸漸地昏暗下來,楚天舒沉默了很久,白存禮埋頭抽煙,柳青煙不時地看看他們,時而和余錢坤、薛占山交換一下目光。

  楚天舒不說話,室內的空氣快讓人窒息。

  終于,楚天舒來到他倆面前,從桌子上拿起香煙。

  柳青煙奇怪了,楚天舒在任何場合下從沒抽過煙,而且不只一次講過,開會的時候不準抽煙,他要起這個帶頭作用。

  楚天舒抽出一支煙,余錢坤急忙要給他點上,卻被他拒絕了。

  余錢坤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眼巴巴地看著楚天舒,懇切地說:“楚書記,你發話呀,下一步,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天漸漸黑了,一絲風也沒有,暴曬了一天的土地,不斷蒸騰出熱氣,令人煩躁不安,甚至讓他們忘記了饑餓。

  楚天舒把手里的香煙擰碎了,突然說:“白縣長,你和薛占山去衛生院,繼續找錢文忠談,盡量說服他們把孩子的遺體處理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商量,柳局長,你也一起過去,主要配合茅部長與媒體溝通,余錢坤,你去公安局找戴貴清、霍啟明他們了解孩子的治療情況,盡快弄清孩子的真正死因,我馬上趕去市里,向市委、市政府領導匯報,看看,大家還有什么看法和意見。”

  此時,錢文忠一家同樣在研究對策,給他家出謀劃策的是常以寬。

  為了防止孩子的尸體在高溫下變質,常以寬讓老錢去買了大量的冰塊,用臉盆水桶等裝了,輪流擺放在擔架的周圍給遺體降溫,并且組織親屬和老錢找到的閑散人員輪流值班,防止發生搶尸體的意外。

  盡管今天中午縣委書記楚天舒、副縣長白存禮親自帶隊來吊唁,他們留下的錢卻被退了回來。

  這就充分說明錢文忠一家要為孩子討一個公道的決心。

  是啊,憑什么不呢。

  錢文忠的兒子生了三胎,前面兩個是大妮兒和二妮兒,求爹爹告奶奶,借錢交了好幾萬的罰款,才第三胎生了個男孩。

  錢家把這顆獨苗視為珍寶,孩子他爸為了還債,長年累月在外面打工,一家子傾其所有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十二歲,突然就這么沒了,能不傷心欲絕,豈能善罷甘休,。

  常以寬鼓動說,楚天舒是什么人,那可是在省里都赫赫有名的縣委書記,他憑什么親自帶隊來吊唁一個孩子,明擺著心里有鬼,為了平息事態,不得不做給大家看,為的是包庇戴桂清、霍啟明,保護所謂的醫療改革成果,保住他的官職嘛。

  老錢也跟著說,叔,花錢跟鬧騰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來替你張羅,到時候拿到了補償款,把我花出去的錢還給我就成。

  錢文忠認了死理,他說,錢的事,你們幫我去扯,扯出來多少來我都分你們一半,我只認一條,我孫子不能白死,必須要以命抵命。

  他們的策劃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著。

  白存禮吃了一碗面條,帶著薛占山和許彬找了錢文忠的家人,也找了他的近房族人,找了幫著張羅的老錢,可他們要么避而不見,要么胡攪蠻纏,幾乎所有人都一個調腔,獅子大開口:賠償一百萬,一命抵一命。

  這幾條,白存禮一條也答復不了。

  (啟蒙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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