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王動淡淡應聲,走入另一條廊道,十余步后,又進入了一間相連的石室內。
眼前豁然一亮,一位宮裝美女正持劍而立,對著他的胸口。
這就是那尊著名的玉像了!
王動打量起來,但見這座玉像穿了一身淡黃色綢衫,栩栩如生,儀態萬方,面上紋理隱隱透出暈紅之色,乍看起來,更與常人肌膚無異!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對眸子,這對眸子瑩然有光,神采飛揚,正是畫龍點睛的一筆,也正是這一對眸子,為這玉像灌注了靈性和生命。
這尊玉像若是拿到現代去展覽,怕是立即會被奉為絕世珍寶,世上任何一位雕刻大師見了也會羞慚欲絕。
不過轉念一想,那無崖子也是個逗比,他如果將雕刻這尊玉像的心力都用在討好自己的小師妹身上,未必不能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得享齊人之福!再或者將三分精力花在武功上,區區一個丁春秋又豈能暗算得逞?更不會落得孤苦一生的下場了!
“咦!”慕容博瞧著玉像,微咦一聲,卻是發現這玉像跟王夫人頗為相似,不覺驚異。
玉像腳下一大一小兩個蒲團,小的那個已然破裂,隱藏在其中的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自是早被段譽那傻小子拿去。
王動目光一動,一道掌風襲去,大蒲團嗤啦一聲碎裂開來,可惜并不如他所想般蘊含著什么東西。
他手掌又是微微一抬,勁氣噴涌而出,籠罩住了面前這尊玉像!
咔嚓!
這尊無崖子精心雕琢而成,堪稱曠世奇珍的玉像發出脆聲,當即崩碎成數百上千塊碎片。
慕容博看得胸口一悶。即使他沒什么藝術細胞,此時也不由得生出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碎裂的玉片中,有一抹灰白色的影子閃過。王動探手一抓,一股氣流激蕩。將這東西吸入掌中。
這是一方古舊的灰白帛卷。
王動攤開帛卷,只見上面寫著一行行小字,字跡飄若浮云,矯若驚龍,只從字里行間便能瞧出書寫者的飄逸灑脫。
王動瀏覽著帛卷上的小字。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這帛卷上所記載的卻也非是什么武功秘笈,而是《莊子》中的名篇“逍遙游”!
在篇章末尾處,落款是‘逍遙子’三字。
“原來是逍遙子手書,怪不得無崖子會珍而重之的將其藏在玉像內。”
王動點了點頭,他目光又落在帛卷上,這一幅字如行云流水,清風明月,觀這幅字就像是看那天外云卷云舒,庭前花開花落。筆墨之間,境界及其高遠。依稀之間似也能感受到逍遙子當年的絕代風采。
慕容博的注意力也全被吸引了過去,目光閃動道:“敢問王兄。帛卷上寫的都是些什么?”
逍遙派出世離塵,隱跡山水之間,世人對逍遙派幾乎一無所知,但慕容氏先祖慕容龍城卻恰恰是當年曾與逍遙子爭鋒抗衡的高手之一,因而在慕容家的先代手札中倒也能找到一些關于逍遙派的記載。
雖然這記載也只是只言片語,但也足以讓慕容博知曉逍遙派的深不可測之處。
對于逍遙派武學,慕容博覬覦之深尚在少林絕學之上,否則的話,他當年也不會耗費心血與夫人共同推演凌波微步的法門了!
王動手掌一收,帛卷便卷了起來,他目光看向了慕容博,笑道:“怎么?慕容先生也有興趣?!”
慕容博笑道:“一門絕技在前,我輩武學中人又有誰不心動?不知老夫是否有幸一觀?”
王動道:“借給你看倒也不是不行…。”
慕容博臉色一喜,道:“多謝!”說著,便伸手朝帛卷抓去。
王動將帛卷收攝,笑了笑道:“慕容先生未免太過心急了,我話還沒有說完,借你可以,只是卻不能白借!你既然瞧了這張帛卷,是不是也該將你慕容氏的斗轉星移又或參合指功貢獻出來一門?”
慕容博手一頓,干笑道:“看來老夫是無此緣法了,既然無緣,倒也不必強求。”
王動油然道:“或許是我脾氣太好了些,讓慕容先生產生了軟弱可欺的念頭,實話實話,我對你慕容氏這兩門家傳絕學志在必得,倘若慕容先生不愿意交換,那我也就只好親自去找慕容復說道說道了,想必令郎不會如你一般固執。”
慕容博面色一變,眼睛中閃過一絲憤怒:“以尊駕的武功,放眼江湖,恐怕已無一人能與你匹敵,又何必覬覦我慕容氏家傳絕學?”
“百舸爭流,萬川歸海!我既然要在武學上另辟一番天地,自是要收羅天下武學,姑蘇慕容氏名動江湖,豈能例外?”王動笑了笑道。
慕容博怒道:“尊駕如此作為,與強盜有何區別?未免有份。”
王動似笑非笑的瞧著他,道:“這句話慕容先生怕是沒資格說。”
慕容博怒氣一滯,深深吸了口氣,漸漸冷靜了下來,沉聲道:“好!我拿一陽指來與你交換。”
王動搖了搖頭:“大理段氏的一陽指不會在你慕容氏參合指之下,不過你自己所修一陽指法門恐怕也不完善,我自會去尋段氏中人索取,無需慕容先生勞心,還是拿參合指來換吧。”
“好!”慕容博咬著牙齒答應下來,參合指再重要,也不會比兒子更重要,或許沒了參合指和斗轉星移,慕容氏便失去立足之基,可若是沒了兒子,那整個慕容家都不復存在了。
當下慕容博將參合指的法訣吟誦了一遍,王動靜靜的等他誦完,笑道:“你不會在口訣里摻假騙我吧?”
“當然不會,王兄若是不信,老夫可以對天起誓。”
“那倒不用,我有更簡單的辦法。”說著,王動身形一閃,慕容博只覺得眼前一花,對方已閃到了他的背后,一掌抵住背心,一縷縷氣勁侵入他的體內,只聽王動說道:“你就按照剛才背誦的口訣,在體內運行一遍真氣吧。”
王動一面說著,一面將剛才所記的口訣誦出,慕容博臉色一變,額頭冷汗涔涔而落。
他本是當世頂尖高手,對家傳絕學更是造詣極深,在剛才所誦讀的口訣中,他隱隱伏下了幾個細微的隱患,略微將口訣中一些極細微處改動些許,這卻是他深知王動乃是平生所遇之最強高手,一身武功已達深不可測的境地,口訣改動哪怕再多幾處,那也是絕對瞞不過去的,可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縝密,竟是要他運行一遍心法,直接以真氣探查虛實。
慕容博冷汗滾落,忙道:“慢來,老夫年事已高,記憶衰減,方才好像是記錯了幾處口訣,且讓老夫再誦一遍。”
王動臉色平靜,淡然道:“我只希望慕容先生不要糊涂到把令郎也一起忘了。”
這次慕容博卻是不敢再耍花樣,老老實實將參合指心法誦了一遍,然后目光直盯著王動手上的帛卷。
王動隨手一拋過去,慕容博忙伸手接過展開,只看了一眼,他就皺起了眉頭,幾個呼吸后,他面帶慍怒道:“你騙我,這根本不是什么武功秘笈。”
王動看著他,反問道:“我何時說過這是武功秘笈了,不都是慕容先生你自己自說自語么?”
“你!”慕容博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動又是一笑,目光轉動,移向石壁上看去,在石壁上也都是刻著《莊子》中的句子,多是出自‘逍遙游’,‘天運’,‘天道’,‘秋水’等等名篇之中。
這些句子卻是當年無崖子興之所至,以劍法刻入石壁上,但見一筆一劃之間鐵畫銀鉤,宛似行云流水,以王動的眼光,自然瞧得出,在這些句話中蘊含著一套極其高明的劍法。
他雙手收攏袍袖之內,負手于后,自然而然有一種從容的氣度,目光在石壁上逡巡片刻,緩緩說道:“更何況一門武學又豈止只是以法訣的形式傳承,大道萬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師法他人總歸及不上師法天地,師法自然,只看你是否有此悟性罷了!有的人讀遍道藏,世上也不過多一牛鼻子老道,有的人卻能悟出九陰之術,武學經典!這逍遙派武學說一千道一萬,其實都不過是承繼道家經典,凌波微步自《易經》中而出,北冥神功卻是承繼了老莊之精微奧妙,你慕容博若是也能從那張帛卷中悟出點什么東西來,我說不得也會對你刮目相看…。”
慕容博冷笑道:“周文王,莊子手無縛雞之力,又哪里會什么武功?”
“不錯。”王動轉過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淡淡道:“慕容先生豈不聞大道萬千,殊途同歸,文王,莊子雖然不會武功,但卻并不代表他們弱小,他們境界之高遠,又豈是你所能理解的?我中原武學追朔源流,怕是怎么也繞不開他們,倘若老莊也有機會修行武學的話,武道巔峰上必然有他一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