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信這玩意是沈靜秋始料不及的。
因為沈靜秋在來時的馬車已經想好了說辭,甚至在想要如何表現那般被人冤枉以后的憤憤神色,以證明自己確實是受了冤屈。
可是半路殺了個程咬金。
老夫人說在她還沒到客棧的廂房,便有人告知了老夫人。
那個人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老夫人認定了是她私會了男子,不過是被人揭穿了罷了。
沈靜秋沒想到有人告密,所以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此事。她心中在暗恨李世珩辦事不力,竟被人得知了兩人私會一事,還在老夫人面前揭了出來。
由此也可得知,李世珩被人盯上了。
不過,告密信一事,倒也能解釋,為何老夫人和姜姨娘丁嬤嬤會突然出現在悅來客棧的天字一號房門口。
只是老夫人為何會這么輕易便信了一封突如其來的告密信?即便有人告密,這般的事關重大,又是來的突然,正常來說,老夫人見了這樣的信,應是嗤之以鼻,第一個念頭應是要相信自己的孫女才是。老夫人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怎會輕信了外頭不明來歷的信件?為何老夫人會毫不猶豫的便找了姜姨娘直接尋了過去?
沈靜秋有些想不通。同時又不免恨起沈靜初來。若不是沈靜初拿她的親事逼迫她,她又怎么會迫不及待的去尋找李世珩?又怎么會著急的想見到李世珩,跟他提起她的親事?整件事情,只要有一處斷了,便不會釀成今日的后果。
而如今,她該如何圓這個謊?沈靜秋一時間沒了主意。她只能狡辯道:“祖母,有人企圖污蔑孫女的清白!有人設了圈套給孫女!”
老夫人還以為這個伶牙俐齒的沈靜秋會說出什么狡辯的話語來,沒想到不過說有人污蔑她的清白。給她設圈套。真是好笑至極。老夫人倒是希望不過是一場誤會,有人想要惡意中傷沈靜秋,可是事實并非如此!
若是好端端的,她收到了那封告密信,肯定也會以為有人想要污蔑沈靜秋的清白的。可惜事有湊巧,紫鵑在收拾雜物之時發現了一盒妝粉,而使沈靜秋用來外出的借口不攻自破,又加上沈靜初剛巧曾經提及過沈靜秋貼身丫鬟的不正常,但沈靜秋卻屢次包庇…
這一樁樁一件件,若是單獨看起來。都是稀松平常之時,都不會引起老夫人的任何懷疑與側目,可是這三件事重疊的加起來。老夫人心中不得不生了疑心,從而焦急的帶人去了悅來客棧捉人。
而事實是,告密的人沒有給錯消息。
雖然不曾遇見那個與沈靜秋私通的男子,但憑著這些,就能定奪了她的死罪。
若沈靜秋口口聲聲說的圈套。可去悅來客棧,可是她自己說累了經過才歇腳的,莫非還是別人強迫了她不成?若她先前說有人邀了她,如今便也通了,可是她先前可不是那般說來!
姜姨娘和丁嬤嬤顯然也想到了其中的曲里。這里頭實在看不出什么污蔑和圈套的影子,完全是沈靜秋被人抓了個正著的無奈抗辯。姜姨娘略略有點失望。方才在馬車里沈靜秋那般斷然的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而如今卻證明她在撒謊。姜姨娘不覺有些心寒。秋姐兒幾時能將謊言講到這般逼真的境界!問題是,騙過她又何用?要騙得過老夫人才好!
姜姨娘心中很是后悔與懊惱。她曾經勸過沈靜秋,道她年輕。許多事情做的還不夠周全。若是不夠周全,會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那倒不如不做,倒不如忍一時風平浪靜。可是她的秋姐兒自視甚高,偏偏沒有將她的話放進耳朵里頭。如今終于釀成了大禍!
老夫人再也不想多看沈靜秋一眼。她吩咐丁嬤嬤將沈靜秋帶到曾經給沈靜怡驗身的西盡間。給沈靜秋驗身。丁嬤嬤得令退下。姜姨娘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若秋姐兒已非處子…
她不敢再往下想。
老夫人忽然覺得很疲憊。沈家又出了這般有辱家聲之事。而且又是出在大房。寧氏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老夫人命人將寧氏請過來。待給沈靜秋驗過身,便要根據那結果對沈靜秋予以懲罰。
若沈靜秋仍是處子。那便將她身邊所有的丫鬟奴婢全數換過,拘著她在梨苑不得外出,不得與任何人傳信,也不得見客,好生教養。當然,她的親事便要重新選擇了。
若是沈靜秋已非處子…
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她不想再像上回那般去質問沈靜怡到底是誰與沈靜怡通.奸那般的去質問沈靜秋。沈靜秋如此狡猾,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難免她再生出什么事端來。唯一的方法便是…
直接讓沈靜秋“病死”。
寧氏因懷著孩子,行動有些不便,倒是比想象中來的晚了片刻。入了東次間,老夫人顧念著她懷著孩子,讓她坐下。
寧氏恭敬的問道:“不知母親尋了兒媳來有何事?”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道:“還不是你們大房出的好事!”
寧氏開始以為是沈弘淵不愿給橘紅開臉一事,可她細細端詳老夫人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到極點。除了那回怡姐兒被驗出已非完璧之身,還沒見過哪次老夫人的臉色這般的陰沉。即便是老夫人誤以為她給劉姨娘下了紅花,甚至后來得知是劉姨娘企圖害她,老夫人的臉色,也沒有難看到現在這般的模樣。
難道出了什么大事?
很快,丁嬤嬤走了進來,臉上有幾分松了口氣的神色:“回稟老夫人,九小姐仍是完璧之身,不能被人破了身子。”
老夫人臉色略松。姜姨娘則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幸好秋姐兒還知道分寸。
寧氏則是驚訝。老夫人懷疑秋姐兒的清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難道秋姐兒做了什么有違家聲之事?
寧氏有些云里霧里。
老夫人道:“既然九小姐清白還在,押她回來。等紫鵑回來再做決定。”
寧氏注意到老夫人沒有叫沈靜秋“秋姐兒”,而是叫“九小姐”,也聽到老夫人說等紫鵑回來。
寧氏知道紫鵑是老夫人把沈靜秋的青黛給了沈元青之后賜給沈靜秋的貼身丫鬟。只是這個丫鬟為何會在外頭?為何處置沈靜秋,要等她回來?這中間到底有什么關聯?
寧氏滿腹疑問,卻不敢開口。
沈靜秋被人帶了上來,滿臉凄惶。
她前世今生都是一個未經人事的處子,而且身為一個小姐,卻被底下的婆子丫鬟扒了褲子,直接的驗明正身,這讓她羞憤不已。那一刻她甚至有撞墻的沖動。但隨即,她便捏緊了拳頭。今日你們加諸我身上的所有屈辱,他日我定要十倍百倍的全數讓你們還回來!
老夫人盯著底下的沈靜秋。算她還算愛惜自身,沒有做出不見得光的事情。否則她的性命便就沒了。她冷冷的注視著沈靜秋,開口道:“那人是誰?”
老夫人已經打定主意在沈靜秋出嫁前,都不會允許她離開梨苑半步,更不會允許外人來探她。但她必須搞清楚那個企圖與沈靜秋私通的男子是誰。才好做好防范。沈靜秋如今雖是處子,可若不是今日被她撞破了悅來客棧一事,沈靜秋的清白是否能保得住還說不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哼。這目的還不明顯么。
沈靜秋的頭發已有幾分凌亂。她哽咽著,帶著委屈的哭腔道:“祖母,孫女并不曾同任何人私通!”
沈靜秋并不完全是在做戲。方才的場景的確有種讓她受辱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況且,她真的不曾“私通”,至少她的那層膜還在。
寧氏聽了沈靜秋這句話才弄懂了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說沈靜秋私通。但沈靜秋極力辯解。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她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毫不清楚。究竟是老夫人冤枉了沈靜秋,還是沈靜秋在此惺惺作態,她在事情未明了前,不敢妄下定論。
可是沒教育好底下的庶女,是她的過錯。更何況老夫人說了,要將沈靜秋記在她名下。
寧氏扶著木椅的把手欲起身,寶音連忙扶著。寧氏低頭,一臉愧疚道:“是兒媳教女無方,還請母親責罰。”
寧氏這句“教女無方”提醒了老夫人,之前說的要將沈靜秋記在寧氏名下一事。老夫人臉色不善,只道:“大媳婦,你如今有了身子骨,還是坐下歇著好,莫要驚了肚中的孩子。”
言下之意,老夫人不是不惱寧氏,不是不想責罰寧氏,不過是看在尚未出生的孫子的份上罷了。
寧氏臉上羞愧。
老夫人又道:“既然九小姐的名字還不曾正式記在你的名下,此事便就此作罷。想來你已經有了勛哥兒和初姐兒,如今肚子里還有個未出生的,三個已是夠多了,無需再添一個。”
什么?!沈靜秋大驚失色。老夫人竟要收回她作為一個嫡女的名號,以及一切的權利,從此以后,她便被打回了原形,不過是個地位卑微的庶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