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喂你?”姜巧聲音柔柔的,惟獨那語氣冰冷的沒有溫度。
聽到這話,葉玄當即身子一顫,被對方這一句嚇了個不輕,連忙道:“不用,我能動,還是自己吃吧。”
他尷尬的笑了笑。
讓一個女人喂,成何體統?雖然姜巧是自己師傅,喂自己吃些東西不算什么,師傅喂徒弟吃飯,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總覺得有些別扭。
姜巧把碗扔給了葉玄。
“吃吧。”
葉玄伸手接住,大口的吃了起來。
“還是自己師傅做的飯菜好吃。”葉玄心中暗暗想到。
美味佳肴,必然是要色香味俱全,很明顯,自己師傅全部做到了這些。
姜巧,最大的愛好就是會做美味佳肴,普通人比不得。葉玄心中想,做姜巧的徒弟,也并不是什么好處都沒有么。
唯一讓葉玄詫異的是,姜巧做了這些美味佳肴,自己可是從來沒有品嘗過。
葉玄將飯菜吃完。
姜巧沒有說話。
葉玄也不知道說什么。
整個房間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柳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突然,姜巧紅唇輕啟,冷冷的說道。
“什么怎么回事?”葉玄將碗里剩下的一些飯菜吃掉,擦了擦有些油膩的嘴,問道。
他在裝糊涂。
姜巧晶瑩澄澈的大眼睛不含半點感情,寒聲說道:“前一些日子,一個名為葉玄的人,和一個女人上柳家,重創柳家,使得柳家只剩下一名在外的三圣宮修士僥幸活著,殺死柳家千人,最后揚長而去,無人可以阻攔。別告訴我此事和你沒有關系。”
葉玄知道自己不得不承認,苦笑道:“是有關系。”
他和柳白蘇去柳家的事情,已經傳開了花。至少飛江郡和江東兩個地域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百花池池主葉玄。
再加上現在他與應三一戰后,名聲肯定還會大起,姜巧知道自己的事情,算不得奇怪。
想要隱瞞,肯定是隱瞞不住了。
“你上柳家做什么?”姜巧黛眉微蹙,寒聲說道。
許久。
葉玄想了許久,輕聲說道:“我和柳家有仇怨。”
“我知道你和柳家有仇!”姜巧淡淡的說道,神色中沒有半分變化,她自然知道葉玄和柳家有仇,如果沒有仇的話,葉玄沒事吃飽了撐著去柳家大鬧一番?
“你想問什么!”葉玄說道。
“什么仇!”
姜巧又問道。
“其實,也沒什么太大的仇。”葉玄咧嘴一笑,想要敷衍。
“沒什么大仇,你不敢這么做。”姜巧說道。
葉玄一怔,看著姜巧。
什么時候,這個女人這么了解自己了?
是啊,沒什么重要的仇怨,他又豈能涉險去柳家?
姜巧怎么如此了解自己的性格?
“你為什么沒有把這事情告訴我。”姜巧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冷冷冰冰,淡淡的察覺不到半點味道,她沒有憤怒,也沒有激動,仿佛再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猜得出,葉玄心里有事情隱瞞著,而且一直一直都在隱藏在心里,即便是苦,即便是痛,也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她算不得十分了解葉玄,但也了解一些。
自己這個徒弟,嘴上不喜歡說什么,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越是這樣,越想讓人看清楚他的一切。
就像她一樣。
小時候,她知道自己母親死后,什么話也沒有說話,直接拜入綠殷宗。
十幾年如一日,她什么都沒有說過,但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誰又清楚?
這個男人,也是這樣嗎?
葉玄微微吸了一口氣,道:“沒有那個必要,那是我的事情。”
“我是你師傅。所以,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姜巧聲音又冷了一分,道:“你心里有很多事情,你心里藏著很多事情。你表面上不說,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你要說出來,還是要藏在心里,隨你便。”
葉玄聽到這些,苦笑了兩聲。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但心里,有些壓抑,像是胸口出出現了一塊大石頭,狠狠的壓著,讓自己喘息不過來。
說出來嗎?
告訴這個女人。
興許說出來的話,會好受一些,總是比自己承擔的好。
“你知道,我是醫師。”葉玄摸了摸鼻子,道。
“嗯。”姜巧說道。“你不僅是一個醫師,還是一個優秀的醫師。”
葉玄臉上浮現出詫異。
這個女人,什么時候,會這么夸自己了?
他臉上浮現出回憶之色,道:“我的醫術,是和我爺爺學的,我沒有父母,準確的說,我沒見過我父母。而我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便死了,我為了奪回我爺爺的遺物,才拜入綠殷宗,為了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直努力活著。而我爺爺的遺物,就在江東柳家內,我前一些日子去那里,就是為了得到我爺爺的遺物。”
“還有呢?”姜巧聽到這,神色不變,問道。
“沒有了,就那么簡單!”葉玄長話短說,幾乎將他十幾年的夢,概括為了幾句話。
“就那么簡單么?”姜巧心中喃喃。
葉玄說的話的確很簡單,如果平常人聽了,只覺得很是普通的事情,但她卻從葉玄的話中聽到了濃濃的痛楚,無父無母,和她一樣,就連爺爺也離他而去,是不是,也和她一樣?
自己這個徒弟,嘴上什么都沒有說過,心里又隱瞞了多少事情。
“你恨你父母么。”姜巧問道。
“不恨!”葉玄微微一笑,雖然即便是他,也不覺得自己這笑有什么感覺。
“連誰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恨?”
“既然如此,這些事情你為什么沒有說過?你不覺得,我可以幫你,還是不不信任我?”姜巧逼問道。
自己欠了這個男人太多,嘴上不說。心里卻很清楚。
“我覺得,沒有必要!”葉玄尷尬的笑道。
他覺得,自己的傷痛,沒有必要分享給別人,自己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如此沉重的包袱,又何必相加給別人?他一直沒有說話,深深的隱藏在心里,不代表,他不在乎。
“你覺得自己的痛苦,沒有必要告訴別人!”姜巧說到這,一雙眼睛看向葉玄,全神貫注的,看的人渾身不自在。她要把葉玄看透,看看,這個男人心里到底裝著什么。
“沒有!”葉玄躲避著姜巧的眼神。
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屋子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中。
是姜巧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你這么多年獨自過來,苦么…”姜巧冷冰冰的聲音中難以察覺的出現了一絲溫柔,道。
葉玄想了半晌,道:“不苦。”
他不苦。
一點都不苦。
不過,這話,是在欺騙自己嗎?
這么多年過來,尤其是當他舅舅失蹤之后,他苦么?
那是身心的苦和累。
而且,一點都不傷心嗎?得到了道醫圣書的下半部分,完成了他舅舅的心愿,卻找不到他舅舅來分享這個喜悅,一想起他那失蹤的舅舅,他心中就有著喘息不過的疼痛,要說不疼,可能嗎?
姜巧這個女人真可惡,非要把他最傷心的事情,給逼出來不可。
姜巧沒有說話,她看著葉玄,她覺得,她可以理解葉玄,因為她和葉玄差不多。
她能夠感覺到葉玄嘴上不說,心里隱藏的傷痛。
她從小失去父母,但葉玄相比起她,比她還要更過一分,因為葉玄,從來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父母。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的以前,也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徒弟背負了那么多。
將柳家作為自己的目標,該是多大的愿望?
從小無父無母,爺爺早年死去,舅舅失蹤。
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對待自己這個徒弟。
因為——
葉玄是她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