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他聰明,選得好、選得賺啊!”老夫子望回蘇景。
蘇景則是小心翼翼的神情:“不會魂飛魄散么?”
老夫子擺了擺手:“你的情形十足例外,既是例外,便可開例,無需魂飛魄散。”
蘇景開心起來:“事情來得突然,一時間還有些想不好。”
“無妨,說出來聽聽,我幫你參詳參詳。”神君如師長,和藹可親。
旁人全都糊涂了,不解其意。
蘇景稍作思索:“能讓大家全都復原么?”
老夫子緩緩搖頭:“袍子行,但你不行。”
“還請神君指點。”
“大判心愿不可逆天,這一重不必說了,而落于根底,愿術是為:紅袍主人鼎盛時力可及之事。力所及,與能無涉就這么說吧,飛,是兔兒所不能,但不是它的力氣不夠。和兔子身重相當的鳥兒飛上百丈,需要多少力氣?這份力氣兔子也有。”話越說越繞,不過蘇景卻聽得頻頻點頭,神君也沒有收口之意,又繼續道:
“力可及,若兔子當大判,最后心愿是飛百丈,紅袍可做成全;但若兔子大判最后的心愿是連跑三千里不停歇,紅袍無法成全,因兔子本身不曾有過這樣的力量。明白了?不看能不能,只看大判鼎盛時的力氣,換不換得他最后想要完成的心愿。就說你的‘同伴恢復’之愿,若你一人修為勝過此間所有人總和,你只會殺人術不會療傷法?沒得關系,袍子立刻就能遂了你的心愿、讓所有人復原。”
三尸大概聽得明白了,目露驚訝,沒點規矩的渾人,和神君相處這么一會功夫越發放松下來,慢慢不在乎禮數了,雷動插口問:“你們說的...是判官愿術?”
赤目眉頭緊皺:“不是說任滿千年才能得此獎賞愿術么?從蘇景得鬼袍帶現在還不到十個甲子。”
拈花膽子小,墊腳尖去拉扯蘇景的袖子:“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咱可不敢占神君的便宜。”
蘇景搖頭,阿諛奉承:“不是我占便宜,是神君賞罰分明、愛惜良才。”
大判任滿千年,卸任時可得‘愿術’,除此之外,若大判因公而殆也可得愿術,這一重蘇景事先不曉得,直到他選了蟒袍,正式卸任時心中此突現靈犀:可完成一道心愿。
如神君所說,蘇景確是賺了,卸任大紅袍,為自己賺下了一道愿望。
愿望是好東西,奈何自己的力量有限,莫說想讓所有人恢復,憑蘇景現在的修為,深得過掌門么?勝得過任奪么?那些離山的要緊人物他一個都幫不了。不提復原,蘇景仍有大把心愿,可即為心愿,必是現下力所不能及之事,如此一琢磨...干脆這愿術就是雞肋。
正苦思冥想,沈河真人吃力來到近前,先向神君施禮告罪,隨即問道:“求請神君指點,這心愿之術,此刻不用、可否留待將來?”
“可以。”
沈河又問:“今日力薄,將來力重,再施愿術時”
不用說完神君就明白他的意思,應道:“以他鼎盛時算。”
沈河上前插話只為指點蘇景,得了神君解答后他含笑告退。
話說到這個份上,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蘇景只覺自己的血都猛地熱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便是說...若我有朝破劫飛仙去...我有飛仙之力,想要再帶上凡間一人同行,亦可?”
只看力夠不夠,不問你能不能,此為愿術根本。閻羅點頭:“行。”
霍然大喜!愿術乍想是雞肋,可這個‘東西’越存放得久、修家本領越修得高,它就越‘值錢’,真正可堪大用的法術。
心愿‘封存’,蘇景心中自得靈咒,隨時可做施展。老夫子這邊把手一松,那件大紅袍化作一道赤色光芒遁入地面。
封天都一品司內,侍立尤大人身邊的花青花忽然身形顫抖,三品袍脫落,身上服色改換一品。他本是蘇景的候補判,蘇大判卸任之時花青花轉正一刻。
包括尤朗崢在內,總衙一眾同僚拱手賀喜,寒暄過后,尤朗崢道:“待會你我仔細做個商量,看分出哪些公務于你,陰陽司亙古未有之事,兩位真正大判共掌輪回,我算得好運氣啊,擔子一下子輕了一半!”
“謹遵大人吩咐,花青花當赴全力,絕不敢辜負大人。”本性謙和之人,即便今日起身份與尤朗崢平齊了也不可能有絲毫越禮之處。
“除了正務分擔外,我還另有個想法,”尤朗崢雙目半閉,一邊思索一邊開口:“起源不提、過程不論,單說你的袍子是從蘇景手中接下的,他在任時確定下的那些事情,諸如陽間罪孽陽間了斷、重建芙蓉神塔等等,都還有你承擔,如何?若有阻礙或不順當地方,隨時報于我知,我會全力相助。”
判官心姓不同,花青花本心眷顧人間,聽得尤朗崢之言,心中欣喜異常,當即點頭。也不等花青花說上一句‘必不負所托’,尤朗崢就笑道:“這些事情蘇景都會死死盯住,你可得小心些,莫惹惱了他。”笑話過后,尤朗崢的神情平靜下來,似是再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搖搖頭,只認真叮囑:“好好干。”
離山前,神君元識現,讓他選官袍、指點愿術,但這些事情全都算作‘分內’,并非獎賞。
蟒袍加身、紅袍歸司,神君又自袖中取出一方木匣遞上前,蘇景雙手接過、打開來一看,內中為兩道黃紙紅字的符撰。但這符撰畫得有些古怪,敕令只寫于紙符上一半,下半張符撰是空白的。
此外木匣中還有一支筆,筆尖殷紅、朱墨飽滿卻不外溢半點,當是拿起來就可以寫。
蘇景不解,但在神君對他解說幾句過后,少年王公面色陡變,目中精光閃閃爍爍,連說話都有些微微發顫:“啟稟神君,此等大事我須得與同門有個商量。”
神君一笑點頭:“去吧,但須記得,匣開令出筆見天光,半個時辰內非得有個結果才好,否則大令就廢了。”
忙不迭鞠躬點頭,手捧木匣快步跑回沈河、塵霄生等一眾同門身邊,開口時聲音干澀未退:“符為令,開天、封仙之令,寫、寫個名字就成。”
連那邪魔田上都能送人飛仙,何況閻羅神君!這就是他對‘斬殺欽犯、誅殺冊通本銷案’賜下的重賞了:兩人飛仙去!
誰去?
蘇景說了算。
對幽冥、對陰陽司、甚至對閻羅而言,蘇景都是個異數。但莫看神君似是個愛說話之人,他卻對蘇景這個陽身人為何能穿得鬼袍做得大判一字不問,造化神奇、機緣有趣,總會有些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想不到就想不到吧,神君懶去理會,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拿到這份獎賞,若再往深處琢磨下,神君當初或許沒想到以鐘大判之能,竟未能將田上捉拿歸案吧。這兩道封仙令,應該是神君為鐘大判專門準備的——鐘紅袍為閻羅、為輪回披肝瀝膽,唯一一份牽掛,僅在陽間的妹子身上。
后來還有妹夫,由此王駕賞賜下來的是一雙封仙令?
猜測而已,做不得準,閻羅不說蘇景哪敢多問,和同門湊到一起趕快商量這兩道神仙令用在誰身上才是正經。
沈河全不掩飾心中的詫異與艷羨,‘嘶’一聲長吸涼氣,‘呼’一聲濁氣盡吐,這才恢復了平時的從容模樣,對蘇景微笑道:“何須商量,神君賞賜于你的寶物,你和笑語仙子攜手飛仙去就是了。”
忽聞一聲朗笑,豪邁、狂放、雍容氣度盡在這一笑之中:“蘇景所愿、我們兄弟所愿,攀那一階一階、看那一景一景,如今才剛剛攀到元神境界,還有三千年大好景色未見,就此飛仙?不去不去。”
朗笑、說話之人,蘇景身邊矮神君之首雷動天尊。
一個說完一個接口,赤目俯首挺胸、紅眼珠內目光執著:“讓善惡有報、現世報,宏志大愿才許下,就這么離開了?還早得很,待人間真正有了現世報,才是我等心愿了了、棄凡等仙之曰。”
“為人一世,能與諸位相聚相知相守離山,莫之幸也。”拈花的聲音很輕,卻說不出的大器豐潤:“然、諸位還在離山,我等獨自飛仙去?不急不急,有朝一曰、大家攜手并肩共赴仙庭,才是真正快活!”
“其實是蘇景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不聽一直跟在蘇景身邊,真君對這開天封仙敕令的解說她聽得明明白白,直接把實話說了。
閻羅為神君,他在中土無所不能,可不聽是莫耶人...這不是說閻羅無法讓她飛仙去,而是那兩道敕令都是給‘土著’預備的。若要封不聽為仙,神君須得重寫大令。
敕令是早就備好的,‘老夫子’只是元識,想要重寫他沒有這樣的本事。
再說蘇景...幽冥有律,無論紅袍還是蟒袍,穿此袍擔此責,任期千年方滿,未滿時不可飛仙去,這是神君訂下的規矩,他的敕令當然不會壞了他自己的規矩。這兩道敕令重賞,是給判官的沒錯,但不是給判官自己用的。
一旁紅長老插口:“小師叔,九祖他老人家現在何處,你當是知曉的吧。”
發大燒了,渾身上下各種內分泌失調,寫得暈暈的,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大家多擔待。這就睡覺去了,爭取明天能好不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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