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乾坤無量第三九四章疤面青衣 云急降、水瘋長,蘇景卻無動于衷。
眼看著毒云壓入寨頂、濁湖堪堪就要漫入寨門,烏起風急得不行,忍不住伸手入懷于摸九祖劍符,就在這個時候,黃沙場上的相柳忽然開口:“我來吧。”
話音落下,小相柳化作兇蛇本相,九枚頭顱四上五下,全都張開了大口,擺出一個古怪姿勢......再一眨眼狂風起!
風從寨中起、從相柳起、從九頭蛇每一張大口中升起!不過相柳催動的颶風,未去吹云斷水,正正相反的,他鼓蕩起來的是陰晦巨旋,不拒擋、不封退,而是把毒云濁浪盡數吸入寨中!
寨頂濃云、寨邊大湖劇烈震蕩,云狂涌水瘋漾,轟轟巨響中,只見四道烏云巨龍自上而下、五條濁水長虹由外而內,被相柳的旋風吸入寨中,落入巨蛇九口。
場面浩蕩!
烏起風被眼中所見驚得目瞪口呆,但烏鴉好本領,心里嚇死了也耽誤嘴巴說話:“他...他是要吞了大湖、烏云?!”
傳說古時相柳巨孽,一聲喝便是滿天云雷,一口水即成千里毒沼,有所出便能有所進,相柳長吸萬里無云、相柳取水怒海退潮!
小相柳遠未修煉到先祖那么大的本事,但眼前這區區三百里烏云和平湖,還不放在他眼中......封云困水?九頭蛇一口吞之!
烏起風嘴巴張得能吞下自己的拳頭,再看片刻猛又想起另一件事,急急怪叫:“云、水腌臜有毒啊,吞不得......”
蘇景搖搖頭:“相柳比著云水臟得多,毒得多了。”
相柳始祖自混沌中生,還有什么能比陰陽不分更渾濁,至于毒性更不必說。毒云濁水?在小相柳嘗來甜絲絲的還挺可口。
蘇景話說完,烏云盡消、沙湖干涸,對方的浩大法術被相柳輕輕松松吞入腹中。
接連兩道法術被破,對方仍不見一字,第三道法術接踵而至:亮了......東南方向,一輪明月皎潔,悄然躍出半空,照耀著紅黑崗一片清亮。
月凝于百丈處,一動不動。
片刻,第二輪月亮閃出,西南方向,同樣是百丈懸空。跟著第三輪東北、第四輪西北,四偏向之后再有四正向,前后八個方向、八輪明月升天,將紅黑崗完全籠罩。
八枚月亮的光芒,將一座大寨照耀得亮如白晝!
形似陸老祖的‘寒月天河劍’起手之勢,不過月上光華、凝結神勢都差得遠了。
見了天上的法術月亮,烏起風又想起了自己懷中的劍符,月亮對月亮倒是正好,烏起風咳嗽了一聲:“我來。”
“您快歇著吧。”蘇景忍不住笑了。
黑石洞天內,赤目勃然大怒:“用九祖的寶貝劍符去應付這等小場面,這老烏鴉心眼瞎了么!”
“連蘇鏘鏘都說他了,足見一般,老烏鴉不是普通的敗家!”拈花笑呵呵的接口,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不過還是蘇鏘鏘更敗家,我記得當年多寶會上,他為了個打個六靈階的小妖怪,就扔出了一張劍符,暴殄天物!”
雷動卻搖搖頭:“要看怎么算了,九祖劍符打六靈階小妖是暴殄天物,但那是為了救自己的命啊,這樣看還是值得。”
三尸追憶往事、比誰敗家,寨中蘇景動法,金輪明澈。一輪驕陽隨他心念升臨夜空!
蒼穹之主,驕陽凌天!
月亮再怎么明亮,又如何能與太陽相比?一枚紅日當頭,八輪皎月失色,之前明耀光鮮,轉眼暗淡無光。
金輪明澈只是個小法術,以破暗、鑒真為效,如果不把骨金烏藏進去這道法術根本不會傷人。蘇景催起這枚‘太陽’只是一份活潑心思罷了:
弄八個月亮升上來,暫時又凝勢不動,擺排場么?小師叔見不得這個。
可是沒想到的,蘇景動了一道法術,卻引來了一陣笑聲。
不存輕蔑,不存歡愉,就是笑,沒有丁點情緒的笑聲,男子聲音,東土江南口音:“陸角八的傳人,巧得很啊。”
聲音略有些耳熟,可蘇景一時間想不起何時聽過這說話聲。不止蘇景,黑石中三尸、黃沙場相柳都覺得聲音熟悉,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
“閣下既然認得蘇景,就請顯身相見。”蘇景應道,說話同時心中突現警兆,純粹本能使然護身赤炎升騰!
蘇景的赤炎早已凝化結形、不再是火焰而是一頭頭烈火陽鴉,奪罡過后修為猛增,陽鴉也從十七頭變作九九之術,剎那間大群金色兇鴉飛散身周,場面著實驚人。
此刻對方也告現身......人在半空中,蘇景剛剛放出的金輪旁:青衣人,三十出頭,一道傷疤自眼角向下、過面過頸直沒衣領。
青衣人正垂頭、注目蘇景。
便是因他一望,蘇景的護身赤炎被盡數激起。
“是你?”一見面蘇景便立刻想起了此人,南荒深處、墨巨靈尸身旁見過的疤面青衣。
疤面青衣則一伸手,把蘇景升起的金輪摘在手中,把玩著......須得明白那金輪只是法術,是靈氣凝結,不是樹上的果子、山巔的石頭,它有形卻無質,如何能像個皮球似的被摘在手中玩耍!
一蓬兇物威嚴蕩漾、一道春木生機綻放,小相柳與不聽都如臨大敵,分從兩個方向飛起、于地面蘇景結做鐵叉之勢,互為依仗準備惡戰了。
這兩人一動,高空之中也同時現出了幾道云駕,皆為邪魔大修,皆為青衣手下,個個蕩起兇威,只等主上一聲號令。
疤面青衣又‘金輪’擺回原處,對手下擺了擺手,天上的兇魔不存絲毫猶豫,立刻收威斂勢,其中一個將手中紅色小旗一揮,連那八枚月亮的法術也收了起來。
“一別三個甲子,修為又精進不少,好,很好!”疤面青衣對離山、對陸角、對蘇景絕無善意,但不知為何他沒了動手之意,說完話轉身就走,眨眼消失不見。
但很快,疤面青衣又一句話傳來:“轉告金不換,百年之內,天酬地謝樓連根拔起,雞犬不剩......那小妖的口哨吹得好聽。”
這一仗打得有些無端,敵人退散得更是莫名其妙。
頃刻里風輕云散,大漠重歸安寧。因大湖干涸紅黑崗四周化三百里巨坑,孤零零地一座寨子聳立、仙嘴巴未得大仙姑諭令,口哨聲響亮 小妖女重回地面,問蘇景:“是什么人,好像和你有些淵源。”
蘇景心念微動,天上金輪消隱、身邊陽鴉收攏,緩緩搖頭:“我也不曉得,回去后要問一問三阿公了。”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覺脊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南荒深處上一次見到疤面青衣,當時蘇景心驚肉跳,深覺此人深不可測;
今朝蘇景修為猛進,再見他時卻不見輕松絲毫,反而驚懼更甚!修為越強,眼力越強,便越看出疤面青衣的兇猛可怕。
緩一口氣,定一定神,偷偷動用陽火烤干后背......嚇出一身冷汗這種丟人事情是堅決不能告訴小妖女的。蘇景望向烏起風:“搬去天斗山,族長意下如何?”
疤面青衣古里古怪,天曉得他什么時候會心血來朝,抬抬手就毀掉這鴉裔大寨。
全族遷徙這么大的事情,烏起風居然滿面喜色:“那好極了,早就聽先祖說過天斗山萬鴉匯聚,烏鳴如天籟傳撤南荒......”
不等他啰嗦完蘇景就笑道:“那好極了,如此就要麻煩黑老大一趟了。”
“領奉吾主之命!”黑風煞抱拳躬身。
紅黑崗久慕天斗山,能搬去那里簡直是因禍得福,大小烏鴉個個興高采烈。仙人掌妖大王仙巴掌也替他們高興,不過開心之余,妖大王面上又有些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聽見了仙巴掌的神情,笑問:“你們干旱地方的妖怪,也想去南荒濕熱地?”
“大仙姑有所不知...生為仙人掌,扎根大沙漠,這是老天爺安排的,咱們是沒辦法、改不來這個‘命’字,可、可誰不喜歡水土豐厚、雨水綿澤的好地方。您道咱們自己愿意長這一身刺么。”仙巴掌可憐巴巴:“留居大漠,只是因為咱們修為淺薄,不敢去別的地方。以前就聽鴉裔們說過,天斗山洞天福地,大小妖王法力無邊數百妖姬美艷無雙......”
“有漂亮妖姬的事情你們都曉得?”不聽失笑:“聽了你們一天一夜的口哨,總也算個緣分。”說到這里,小妖女美目飄轉望向了蘇景,那是他的山,她不會越俎代庖。
不過幾十個小妖,算得多大事情,蘇景痛快點頭,另外又應不聽所求,亮出大圣玦,仙嘴巴一出一進,立升一靈界,變成了二靈階的小妖怪,未化人形、但有手有腳有張臉的仙人掌。
三尸自洞天跳回大天地,拈花與雷動無所事事,煞有介事討論疤面青衣的來歷,從域外天魔一直說到幽冥惡鬼,爭執不休。赤目則氣哼哼的模樣,跑去找到小相柳,開門見山:“你還有金玉菩提不?”
小相柳少見又少見的笑了:“真沒了,最后幾顆送給我這兒郎了。”說著伸手一指七頭蚺。
赤目紅眼珠光芒閃爍,不信,語氣試探:“我得搜搜才放心。”
小相柳笑容不變,但目光沉冷了:“你試試。”
見小相柳眼蘊兇光,赤目的臉也沉了下來,瞇起雙目:“信你了。”說完他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