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深處,敖家碑林。
裘平安化作巨大真身,瘋狂搖擺著,一道道銀色氣韻自他身上來回滾蕩,偶爾開口一聲嘶吼,一環巨由此傾蕩、自他身周滾滾播撒開去,七百里不休!
碑林外,鰲家首領鰲渚語氣含笑:“這位裘家孩兒,雖然性子毛躁了些、出身淺薄了些,但他體內的真龍血脈也當真了得。”
老尼姑鰲清頷首:“想不到四瀆龍王的修持也如此精湛,以前還真是失敬了。”
海中妖看不起江河中的怪物,敖家后裔也從未把掌管陸上四大江河的四瀆龍王放在眼中。但小泥鰍是四瀆之一濟水龍王的傳承,來到西海碑林修持后,他精進神速神力瘋長,淡水龍王血脈的威力迅速顯露,不由得大鰲們不由衷佩服。
鰲渚正想再說什么,忽然一道靈訊自海面緩緩播散至海底,靈訊中聲音謙和:東土離山弟子途徑貴地,絕無歹意,若打擾了仙家清靜務請見諒,來日當登門請罪。
有人自海面經過,大鰲不予理會,不料面前銀光一閃,裘平安也接到劍訊、暫停修行來到碑林外,對大鰲笑道:“離山弟子,聽聲音好像是熟人,我上去看一眼。”
天空中,一隊離山弟子正縱劍疾馳,為首之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劍眉星目、模樣俊美。忽然他微一皺眉,傳令身后同門:“大家小心!”
話音剛落,只見身下大海陡然開裂,一條說它是龍但更像泥鰍、說是泥鰍卻明明又有些像龍的怪物沖出巨,攔住去路。
模樣詭怪,但它身上蒸騰的狠烈妖威撲面而來,迫得人心頭窒悶幾乎難以呼吸!
一行離山弟子大都驚駭,但為首那個青年笑了起來,是老熟人了,先擺擺手示意身后同門無需緊張,跟著笑道:“裘大都督,好久不見了。”
龍樣泥鰍妖身變作了橫眉吊眼的銀甲將軍,笑嘻嘻道:“白羽成,恁巧啊!”
白羽成這次來西海,除了幾位同輩師弟外,隨行弟子大部分是入門不足兩甲子的晚輩,帶他們出來意在磨煉。這些弟子個個都聽過說小師叔祖身邊有一位泥鰍大將,可誰都沒見過,今日領受他妖威一迫,哪還不知道厲害,心中暗暗咋舌:也只有師叔祖才能收服這等兇猛妖怪。
這時候白羽成身后閃出一個三十出頭的離山弟子,畢恭畢敬跪倒在云端,施晚輩禮:“弟子方先子,拜見裘師叔。”
裘平安的輩分跟著蘇景論,和離山諸位長老平輩。
一聲‘裘師叔’,把大都督喊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中伸手把他拉了起來:“四方腦袋,還是這么老實,不用行禮,都免了都免了!”
拉起四方頭,裘平安問道:“你們嘎哈去?”
“五十年前,冥冥晨鐘傳遍中土,疑為摩天寶剎現世,賀師叔祖與三位長老趕赴當年古剎墜海之處查探”
遠不止離山一家、賀余幾個,當時東土修行道上不知多人都趕赴西海,但他們到時古剎早已斂起形跡,眾人一無所獲。不過賀余和其他幾位天宗大修探得那里靈元波蕩異樣,懷疑不久后古剎可能還會再顯身。
各個門宗的巔頂大修,都有要事在身,哪能枯坐海底無止境地等下去白羽成此行其實就是去‘輪班換崗’、守候古剎墜海之處的。
別的門宗不管,離山每隔十五年就會輪換一次守護弟子,有時是長老帶隊,長老沒空便由真傳帶了師門傳下的寶物去。
把自己這邊情形交代過,白羽成又問小泥鰍:“你可知蘇師叔祖的行蹤?”
裘平安正想問白羽成此事呢,聞言應道:“也是差不多五十年前,我來西海途中,忽覺我家王上暴怒,之后就再無異常感覺”說著,他又搖頭笑道:“不過不用擔心,大圣玦性命相連,我這不好好的,他也沒事!再說他坑不了才打,打不過再坑,誰能占他便宜!”
白羽成點點頭,又閑聊幾句便告辭了,帶隊繼續西行,小泥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在身后笑問:“你結婚了沒?”
還是來西海之前,小泥鰍得了六兩的消息,說是白羽成和涅羅塢一位名叫卿秀的女弟子情投意合,兩大天宗也有意撮合這件好事,讓他們結為雙修道侶。
白羽成停步、微笑回答:“卿秀師妹正做關鍵修行,還要再等一陣。”
“喜事之前,你記得去一趟天斗山!”
白羽成笑道:“這是一定,到時候我親自登門,給劍廬同門送請柬”
不等說完泥鰍就大搖其頭:“送什么請柬,晃晃鈴鐺告訴我們一聲就成了。”
白羽成納悶了:“那我還去天斗山作甚?”
“大喜之前,哪能不做一場風流快活!托王上的福氣,天斗山一片好春色,到時候讓黑哥帶你好生玩耍!結婚以后夠你想一輩子!”小泥鰍笑嘻嘻回答 小泥鰍嬉皮笑臉之際,蘇景也在笑,自入定中清醒回來、睜開眼睛、對三尸笑,滿目滿面的快活!
古剎之中沒有日月,時間無以計量,蘇景自是不曉得,兇僧一次奪舍、靈臺一場惡戰,竟是整整五十年光陰!
隨即蘇景又見一旁‘身具六十經脈’的戚東來,微一愣:“怎么回事?”
妖僧奪舍、蘇景入定時,‘帝釋天’剛乘白象而來,后面再發生什么蘇景一概不知。
發問同時,蘇景靈識一掃,外間情形盡收眼底,又疾聲問相柳:“你怎樣?”
“甲胄神奇。”大蛇口吐人言,應了一句。五十年狂攻猛襲,帝釋天始終奈何不了相柳分毫,大鰲所贈甲胄,神奇不言而喻!但如今,甲胄已經有些許裂璺了,此刻還能堅持無虞,時間長了便不好說了。
與此同時帝釋天的冷笑也傳聲入內:“擋得住一時,擋不住一世!以為縮頭入殼就有永世平安?遲早有被本座砸爛龜甲那一天!”
“還有,屋內小妖,現在奪罡修行、還來得及么?就算你修到寶瓶,本座眼中也狗屁不如!”
有小相柳披保甲相護,帝釋天看不到屋內的情形,但能察覺禪房中火行充盈、靈氣行轉古怪,以他的見識,自是明白蘇景再做第六境的修行。
三尸不理帝釋天的嘲諷,你一言我一語,將他們與帝釋天惡戰經過解釋清楚。
戚東來天魔解血、全身經絡崩斷;小相柳祭煉寶甲、四顆頭顱半死不活蘇景聽過面沉如水,但一個呼吸過后,神情又恢復正常,‘奪罡’不休,他便動彈不得,有對外面敵人發怒的力氣,不如拿來修行!
再開口時,蘇景為防帝釋天聽聞、改作傳音入密:“相柳,這些東西你看有用么?”說著,他一翻手,手掌攤開來,一把棗核大小的精雕佛像。
大小不一,形狀也不算整齊,但雕刻精細、栩栩如生,共有十三枚。
相柳聞言將一道靈識度入屋內,在蘇景手上一掃,觀察片刻、巨大身體突兀一震,密語驚駭:“哪來得?都給我!”
“哪里來的寶貝?!”身體猛震不止相柳,還有中土人間辨寶第一人,赤目真人!眼珠子紅到極點,赤目又大吼:“不能都給相柳!”
蘇景笑了,真正開心!
不管赤目大怒,將一把‘棗核’盡數交于三尸中最聽話的拈花,后者把手攥得緊緊的,起身推開禪房石門。
相柳身體緊緊裹住禪房,本無開門余地,但大蛇稍稍收縮身體,給石門留出了一隙開敞地方,拈花就從這門縫中,把‘棗核’全都扔到大蛇身上。
寶甲挪動、鱗片開闔,相柳將所有棗核收入身內。生怕帝釋天會趁機進來,拈花忙不迭把門關好。
蘇景又望向戚東來:“我助你療傷。”
不料戚東來搖頭:“不忙,先說說你是怎么回事,之前又喊又罵,魔障了似的。不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心里癢癢難受!”
蘇景痛快點頭:“成,但請稍等。”說完,又做入定,不過不再是‘觀想’,九道心神合一、全部投入大圣玦深處,來到一百零七大妖陵園前,認真施禮、做敬謝祭拜。
他到底是大圣玦的主人,雖然一直不知這陵園存在,但得‘游魂’相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蘇景的性子,非得有這一謝、一拜不可。
拜謝過后蘇景正待離開,忽又是一愣,身影一閃、來到洞天內另個地方:‘龍輦’所在之處。
見了蘇景,十六一躍而起,忽忽怪叫中滿是得意,尾巴尖死乞白賴指著自己的龍輦。
蘇景問道:“那滴龍血,你用在龍尸上了?”
一提龍血,十六的口水又流出來了,一個勁地點頭。
五十年時間,遠不夠龍尸完全煉化那滴精血,但這龍現在的氣韻變化,已足以讓蘇景大吃一驚!
片刻,蘇景突然大笑了起來,沒多說什么,心神就此散去 破蒲團上,蘇景重新張開眼睛,三尸和戚東來早都等得不耐煩了,見他回來,個個精神一振,戚東來催促:“講吧!”
“先給你們看個東西。”蘇景不急開口,微笑中眉心處金紅光芒一閃,受他之命,一頭小東西從他靈臺祖竅跳入人間 稍作打量,戚東來‘啊’地一聲怪叫,臉上盡是不敢置信,口中更是語氣飄忽:“蘇景原來你是一只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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