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兩天大半都在趕路,一來、一回。巧得很,芙蓉須彌天與玲瓏法壇距離很近,以烏羽雙翼急行,一天多些的時間也就趕到了。
李大順送給蘇景的星盤上記載的明白,蘇景是算好路程、時間才去的。若真要離得遠蘇景才不會跑這一趟。
芙蓉須彌天,遠遠望去只是一片清清綠葉,綠葉上端坐著一只小小的寺廟,不像仙佛法壇,更像一件小巧雅致的碧玉精刻。當時葉非有些驚訝了,他沒想到蘇景居然是來尋芙蓉須彌天的晦氣,但驚訝只是一閃而過,隨即葉非笑了起來,興奮、開心、小孩子即將進入玩具鋪子的快樂。
蘇景心念轉轉,化作羅漢法相,笑望葉非:師兄,請入洞天。別扭魔這次沒別扭,身形一轉飛入離山巔黑石洞天。
葉非進去了,兩個女子出來了。兩個尼姑。
一個腰身細細不盈一握、眼波如水雙唇銜媚的少女......少女尼姑沒名字,蘇景叫她神光大師,她笑瞇瞇地點頭答應;
另個女子身形豐腴,凹凸有致雙腿修長,成熟得仿佛蜜桃似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七八,早經人事的豐潤模樣,偏偏一雙杏眼中盡是怯生生的羞澀,就是這雙眼睛,讓她更誘人了......年輕尼姑沒名字,蘇景也叫她神光大師,她笑瞇瞇地點頭答應。
十七惡人,十七前世,十七個人都是彌天臺神光大師。少女那一生干得是仙人跳的買賣,但不是‘跳過’就算了的,她還殺人、吃人,男人心肝能讓女子容顏常駐,少女至死仍是處子,吃過八十三個人;青年女子則是個江湖人,修行采補一類邪門功夫。她是飽經人事的,吸陽補陰不知幾凡,把自己滋潤得隨時都要滴出水來的嬌嫩。
兩位俏麗尼姑相伴,羅漢蘇景上前與芙蓉須彌天知客沙彌笑談幾句。不多時金光綻放山門大開,幾位神僧出來迎接,打過招呼、幾句說笑,蘇景被引入芙蓉須彌天。
幾個迎接高僧神情寧靜講話從容,目光卻若有若無地在兩個小尼姑身上流轉,年輕尼姑低垂眼簾,跟在蘇景身后走得端莊大方,卻忽然一伸手,輕輕拂過身旁少女尼姑的下身,好像無意而為。少女尼姑嘻嘻一笑。紅了臉。幾位芙蓉須彌天神僧的眼中有光芒閃爍......
三天已過,蘇景歸來,帶著幾十枚芙蓉須彌天的高僧首級!
玲瓏壇中一片大亂,那可是芙蓉須彌天!再看巨佛掌中歡喜羅漢,哪還有丁點歡喜。一雙長目中盡是驚駭,臉上微笑早已扭曲,聲音里的和煦不見此刻只有干澀:“你究竟是什么人?!”
蘇景的身形忽然模糊了下,身裹白裘的俊秀男子就此化作青年僧侶。
身著月白僧袍,光光的頭頂上九枚香疤殷紅,面上掛著淺淡卻由衷的笑容,還有他口中一聲輕歌漫唱:“妖魔除盡、玉宇澄清、揚手歡慶、心花怒放......羅漢歡喜。”
羅漢歡喜。歡喜羅漢!
又一個歡喜羅漢,身后無佛可是笑容真正愜意目光真正空靈的歡喜羅漢。
場中群仙更是驚詫,免不了的再掀起一陣喧嘩,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雙目一縮...驚詫同時也想通了一件事:難怪他能進門!
莫說天外仙壇,就是凡間世界的修宗,都有大大小小的護山陣法。這些護山陣法經過門中高人代代完善、代代增強,絕對算的門宗最強大的法術之一,外來人想要強行突破絕不是件容易事。
可蘇景也是羅漢,同為佛門中人,他目中禪意身上佛光絕做不來假的。既然同為我佛弟子,又是高僧登山拜訪,芙蓉須彌天自不能將其拒之門外。人被領進門,護宗大陣也就沒用了。
明白了一重,迷惑又一重,妖僧未去問什么‘你為何傷我同門’之類廢話,而是嘶啞道:“不可能!”
就算蘇景也是佛門高人,就算他也有個羅漢封位,就算他有葉非為伴,就算他順利通過護壇仙陣進入須彌天內......仍是不可能!只憑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在芙蓉須彌天中掀起什么風浪。
須彌天內的僧侶也不是傻子,對個外來和尚怎會全無防備。
蘇景笑著:“我來演,你來看,好好看。”長提息,隨即蘇景一字漫漫:“妖......”
‘妖’,一字唱中,蘇景突然飛升而起!
立地時,蘇景只一人;飛天中,羅漢十八尊。
來自中土人間,來自前生今世,來自彌天臺鏡花十七圣僧、來自摩天剎上古傳承的十八羅漢!由惡入善由邪入正的十七尊者與不信佛不拜佛不伺佛的佑世真君化身的羅漢、十八尊!
羅漢顯身,蘇景口中第二字唱出:“魔......”
第二字,羅漢鎏金!剎那間整座玲瓏真境,從天到地,從山到水,從境中一草一木再到個個山頂上聚集的大群仙家,皆盡侵染燦金,整座世界、所有一切都變成了明耀金色,好一片燦爛金光的神圣乾坤!
金光從十八羅漢來,自內而外的金芒佛光,侵染了整座世界。玲瓏真境,因羅漢生光、生輝。
“除......”蘇景口中第三字唱響了,羅漢亮棍!
十八位金身羅漢,十八條烏黑法棍,隨即便是十八人同時開口唱喝的第四字:“盡!”
‘盡’字落,十八羅漢縱身撲向玲瓏仙子之陣。
羅漢亦結陣,十八個人,結做十丈之圓,旋即羅漢消隱不見,真境之中就只剩下一道十丈方圓的金環,急急旋轉中輕松化解數百玲瓏仙子打來的重重神通,再轉眼‘十丈金環’嵌入玲瓏仙子陣心地方。
轟動巨響,大湖巨浪吞天,十八羅漢殺入敵陣,金環第一擊蕩起巨力,敵陣中心三十余名精修仙子口中鮮血狂噴,被打得斜飛開去。
“玉......”金環之中,蘇景第五字唱起。
金環散去、十八羅漢重新顯身。手中長棍揮舞向前急沖去!
金環散,而陣法未變,十八羅漢仍守著一個‘圓’,十八人同時向外沖。圓仍圓但圓陡擴,十八人所過之處......仙子翻飛!法棍縱橫,誰能擋下羅漢一擊!
十七惡人煉就黃花,入劍獄得陽火洗髓筑基成罪人劍,遭邪佛侵染化十七邪惡迦樓羅,再得佛光重度變護法迦樓羅,得彌天臺鏡花僧遺骸汲取升佛神僧巨力,再被摩天剎羅漢靈精選中終煉就圣體金身,更關鍵的并非他們個人實力怎樣,而是:陣。十八羅漢合陣。當年摩天剎最最強大的武力之一。十八羅漢十八法棍合陣之下,多少墨巨靈粉身碎骨!
圓急擴,須臾中諸羅漢已經出玲瓏之陣,十八個人,看上去詭怪異常又再正常不過的包圍了幾百名玲瓏仙子。
“宇......”一字一字。悠悠揚揚,蘇景的調子始終不曾變過。圓突轉,十八人飛縱成風,羅漢之圓密不透風,欲突圍的玲瓏仙子碰壁、摔飛...若羅漢不慈悲,誰也走不脫!
“澄......”第七字唱起了,羅漢圓陣與急轉中先是猛縮。繼而崩散...圓散了,單看每個羅漢,都陷入玲瓏仙子的包圍之中,站位散亂是以人人身陷重圍。
散亂了。
散亂了?
若從高空鳥瞰,整齊得很,十八尊羅漢在敵陣中擺出的分明是個‘卍’字。
“清!”這一字時。十八羅漢又是齊齊吼喝,偈未落時慘叫起伏,陣再轉。之前圓轉是為突、是為困,此刻‘卍’轉卻是絞、是催!
陣絞棍催,玲瓏塔壇仙陣徹底崩碎開去。入陣仙子無一不中棍、不受創...重創!
只一轉、只一絞、只在三息里,仙子之陣潰敗!巨湖戰場中,大群玲瓏仙子身染血漿或沉或浮,只剩十八位金身羅漢肅立,為首歡喜羅漢棍背身后,面上微笑盈盈。
畢竟對方都是女子,或還有不知真相的無辜之人,蘇景未下死手。
玲瓏仙子無人殞命,但個個筋折骨斷元基遭創,沒有個漫長休養功夫休想再動法了。
‘妖魔除盡、玉宇澄清’,短短八個字,就算蘇景故意拉長聲音,又能用去多少時間,此境中除了秀樓上的蒸蓮娘娘一個,再無可戰之人!
“不過如此。”蘇景看了蒸蓮娘娘一眼:“這等修為也來搭樓招親...真要有人來搶親,你們可怎么辦啊。”
對蒸蓮只看一眼,蘇景又望向歡喜羅漢,手中法棍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羅漢?歡喜?你配?”
場中不亂了,無人再喧嘩,死般寂靜。
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此刻反倒鎮靜下來,不理蘇景譏諷只是搖頭冷笑:“雖強,但還是不可能。”
芙蓉須彌天的實力絕非玲瓏法壇能夠比擬的,蘇景亮出的十八羅漢陣的強大毋庸置疑,可是就憑這一陣,想要在半天功夫里摧毀須彌天還不夠。
蘇景笑了:“的確,還有別的手段,一上來就把你家妖僧打了個滿臉花。”
妖僧瞇起眼睛,身后巨佛同時瞇目:“什么手段。”
“你猜?”蘇景的眼睛亮極了。
洞天之內,陽三郎猛搓手心,躍躍欲試:“我再來一次?”
“歇了,歇了,用不著了。”洞天內蘇景笑著,擺手阻止了陽三郎,那一樁浩大殺法不是拿來顯擺的...顯擺過羅漢金身就足夠了。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嘆了口氣,全場寂靜,除了兩位歡喜羅漢說話外再無其他聲音,由此這一聲嘆息異常明顯。循聲望去,嘆息者,繡樓之上蒸蓮娘娘。蒸蓮的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但還強撐著、維持著聲音的從容:“想不到...玲瓏壇究竟與你有何恩怨,不妨直說。”
到了此刻,蘇景說他是來‘搶媳婦’的,蒸蓮娘娘一定一定不信!此人必有大背景、大本領。若真是來‘搶親’開始他就打,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又有哪個媳婦他搶不走!
蒸蓮自是想不到,蘇景也沒料到自己居然這么厲害...仍是那個‘敬畏之心’作祟,他把敵人看得太高了。實在實在太高!剛入仙天兩年,他還沒適應。
再就是與十七惡人重逢實屬意外,十八羅漢重聚一堂。蘇景如虎添翼。
蘇景挺誠懇的:“真是來征親的。”
蒸蓮娘娘絕不相信,搖頭苦笑:“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戲弄于我,若我今日非死不可。你總該讓我知道為什么。”
“你猜?”蘇景笑了,對方誤會最好。
蒸蓮猜不出,第二聲嘆息...隨她嘆息,天上三個、地面四個,一共七個老嫗顯身,與普通的玲瓏壇弟子打扮一樣。漂亮鮮艷的黃色羅裙穿在鶴發雞皮的老太婆身上,說不出的怪異。
玲瓏壇,三重天,小巧玲瓏境、八面玲瓏境、和鑾玲瓏境。
三境各有高人主持,蒸蓮在和鑾。另外小巧、八面兩境由另外七位‘仙子’主持,平時對外事情都由蒸蓮去應酬,‘七仙子’輕易是不露面的。
這七個人的修為,比起蒸蓮都略遜一籌,平日里不問世事。可現在自家法壇已到生死存亡境地,就算不敵她們也要拼死一戰了。
蒸蓮對七個老嫗點點頭:“驚動七位姐姐,小妹辦事不利。”
‘七仙女’都沒說什么,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或沉降或飛身,來到了繡樓上與蒸蓮娘娘并肩而立。
見又出來七個,蘇景不意外。有關玲瓏壇的實力,剛剛來去路程上嘉禾、三貓早都跟他說清楚了。連芙蓉須彌天都殺滅了,他哪會再把‘七仙女’當回事。
‘七仙女’與蒸蓮匯合的時候,突然天穹中一陣陰風吹襲。
陰風自天外來,破蒼穹、直直吹入真境!隨陰風,先是一聲喝罵:“妖邪。敢傷我洪泉少主,今日必向你討還公道!”跟著一群金衣人顯身,個個看著眼熟,就是之前追隨洪泉少主的鬼仙隨從。
逃走多少,回來多少。
洪泉走鬼壇死的人都是葉非殺的。此刻見他們居然還敢回來,葉非笑了,可他眼中的笑意才一閃起就變了:變得警惕、蕭殺。
金衣人身后,又跟了三個人,一個體色黝黑、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的黑袍中年,中年瘦子身邊跟了兩個胖墩墩、笑容和氣、看上去有些蠢笨的少年人。
金衣人中有人喊喝:“瀟瀟天內瀟瀟塔,瀟瀟塔上瀟瀟帝,瀟瀟帝尊駕臨,小妖還不受死!”
吼聲傳出,群仙再驚!
瀟瀟天,尸鬼地,內中百座瀟瀟墳、一座瀟瀟塔。
百座瀟瀟巨墳,一墳冢即為一煞境。一境一鬼王,統帥境中尸鬼仙。百位瀟瀟墳中煞鬼仙王又供奉瀟瀟塔內高位大仙為君,塔中仙是稱瀟瀟大帝。
之前敗走玲瓏壇的洪泉走鬼壇,背后靠山即為瀟瀟天下一座規模非凡的瀟瀟墳,那座墳中的鬼仙大王對洪泉少主頗為喜愛。
少主被斬殺,洪泉來的一群金衣鬼仙撤走,本是要返回洪泉壇去,請壇中王者來為少主報仇,不料半途巧遇瀟瀟天瀟瀟塔中帝尊。
瀟瀟大帝算是‘微服私訪’,拜訪老友歸來途中聽說玲瓏壇招親,一時興起來看看,快到地方時見到一群金衣人惶惶逃走。金衣鬼仙地位淺薄,不識得大帝,但大帝的兩位隨從認出他們是依附于一座瀟瀟墳的洪泉弟子,算起來這些‘小家伙’也是帝君部署,就顯身攔住對方,問明白事情緣由。
得知經過,瀟瀟大帝的興致更濃了些,隨隨便便就拔劍斬殺洪泉少主的無名散仙?大帝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金衣人以為這件事到最后,能請巨墳鬼仙王出山已是極限,哪想到機緣巧合竟請動帝尊神駕,狂喜中掉頭回轉,殺回玲瓏壇!
瀟瀟大帝?聽說過,沒見過。得知這尊大佛到來,玲瓏境中人無人不驚悸...蘇景例外,他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一位強者意外入場,不知又要牽出多少變化,蘇景的微笑不變,但目光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肅穆了。
洞天中陽三郎居然興高采烈:“怎么著,咱再來那一下子?!”說話間招招手,小金烏跳了過來,明明有翅膀卻不飛,它用跳的,先跳上陽三郎的手,在從手跳上肩膀,最后趴窩在她頭頂。
“先別急著打,行咒以待......嘿。”洞天中蘇景應著,居然還笑了一聲。
玲瓏壇中,瀟瀟帝尊緩緩開口:“阿陰,阿陽,為君王者,最最要緊的是什么?”
帝尊身前兩個矮胖少年躬身、異口同聲回答:“帝尊教誨過,為君王者,行事最忌不公,一碗水端平、公正公道方為王道。”
“不錯,為君者,公正為訓。公正又是何物?”帝尊再問。
矮胖少年應道:“一人目光窄,看不出天地方圓;萬眾眼光闊,可納星河宇宙。看得全方能尋得正,要尋公正再也簡單不過:聽民愿!”
帝尊揚手,指了指湖面上的蘇景與葉非:“殺我部署者,該死。大家以為如何?”說著,他的目光一轉,瞭望全場。那目光空洞、仿佛不納一物入眼,可場中無數仙家全都覺得,于此一瞬瀟瀟帝尊正在凝視著自己、他那‘此人該死、大家以為如何’之問正等著自己的答案。
“該殺!”
誰會、誰敢去悖逆瀟瀟大帝!莫說帝尊,就是他瀟瀟天下隨便一座墳塋,也不是場中仙壇能夠惹得起的。十之呼喝‘該殺’兩字,開口的人多了,聲音自然響亮,氣勢自然十足!
帝尊望向了蘇景、葉非:“公正即為民愿,大家都說你該殺...殺你就是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