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始終沒說話的拈花這時候開口了:“不是,我還沒明白,星滿天不知道他們是墨巨靈的人,那他們就不算是墨巨靈的人啊,墨色扶植他們又有什么用?”
這仍是個傻問題,蘇景笑了笑。
拈花之問,也是雷動和赤目心中疑惑所在,不過他倆看懂了蘇景的笑容,趕忙也擺出同樣笑容,跟在蘇景身邊一起對拈花笑了笑,智者一般。
蘇景對拈花說道:“若沒有能讓星滿天瞬間臣服、徹底效忠的辦法,墨巨靈又怎會偷偷扶植星滿天。”
具體什么辦法蘇景不曉得,不過能肯定的是墨巨靈不會白忙,他們必有讓星怪瞬間效忠的法門,待到關鍵時候,也許只是一道大咒唱響,也許是一道符令凌空,星滿天就會拜認墨巨靈為主。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北方星怪本就是墨巨靈創造出來的。
答過拈花所問,蘇景重新望回道尊:“如果無漏淵、星滿天與墨巨靈全無瓜葛的話,您…還會殺滅他們么?”
道尊要肅清仙天豺狼是為重尋心中逍遙;閻羅必要鏟除西北鬼和北方星是因西坑隱查出他們通敵。截然不同的理由,可要殺的根本是一樣的人,要打的完全是同一場仗。
道尊笑了:“這么矯情,何時能再尋回逍遙。”
蘇景也笑了,心里卻嘆了口氣,若不是因無漏淵、星滿天通敵,若這兩家大勢力真的是敵人的敵人。道尊還會為了心中逍遙、在將來那場大戰開始前先去誅殺這些豺狼么?答案不可知,能確定的僅僅是:連道尊的逍遙都如此兩難,何況普通人、普通仙。
道尊說得對,正正好的事情,又何必矯情。
道尊、神君也都說過,天魔之道為上上大道,不遜東道西佛冥家往生,果然不是道理的:
偽極樂、無漏淵、星滿天…非同族更不同心,于天魔而言,真正無所謂。哪怕他們不通敵、哪怕他們將來可以去充作迎抗墨巨靈的力量。現在他們不順眼,斬滅也就斬滅了,哪來那么都糾結,還嫌自己活得不夠累么。
今天殺了豺狼。我痛快。明天死在墨巨靈手里我也認了;今天不殺豺狼。明天和他們聯手對付墨巨靈,我惡心——天魔。
蘇景搖搖頭,不再糾結大道。換過了話題:“晚輩心中有一問由來已久,盼前輩指點:中土世界有大陣守護,此陣為誰所布?”
“我也好奇啊。”道尊不是三大宗師,他老人家輕易不會不懂裝懂:“那座陣法我去看過,很有意思,怎么說呢…嘿,說了你也不懂,等你再有突破后自己去看吧。但想要查出布陣之人,我以為不是件容易事。”
道尊的回答云山霧罩,蘇景再做追問道尊就只是搖頭了,老人家是發現了中土護陣的特別之處,但他也真的想不出什么人能布下那樣一座大陣。
過了片刻,道尊忽又想起一件事:“中土安危你大可放心,墨巨靈應該再進不去了,至少原來他們用過的入界辦法不管用了。”
蘇景想了想:“您的意思,有人修補了護陣,原先漏洞已經不再?”
“嗯,原先漏洞卻已不再,但是不是誰來修補的尚未可知,我倒覺得更像陣法自行完備。不只墨巨靈,咱們也一樣,就算你再題字落款、優和尚再掰下一顆門牙、西坑隱依樣施法,也沒辦法再把一個‘白板先生’送下去了,那個漏洞已然不在。”
中土的護界大陣有漏洞,否則蘇景飛仙前也不可能見到墨巨靈的大軍,可是這座陣法會會自行進步?被外界仙魔突破過的漏洞會自行彌補?這個說法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道尊所知僅止于此,深談干脆是胡猜,蘇景不再多問。
三只棺材上一群老弱病殘,三尸也都負傷實在飛不快,后來還是上上貍不耐煩了,撐開云駕接管趕路事情,這才真正飛得快了起來。茫茫宇宙,四月疾馳,一行人終于抵達一處和美人間。
這座凡間世界是道尊指點的,蘇景故鄉頗有相似,漢人為主、妖魔混居,修宗落位深山靈川、朝堂大統凡間多年,無論秩序還是風土人情都與中土世界酷似…
東南地方,尋得一座名字極其應景的小城落腳,小城名喚‘霖鈴’。
靈秀地方,城雖小風光卻美,城中民生富足百姓安樂,更妙的是這小城里酒肆茶寮勾欄賭檔樣樣不缺,獨獨沒有鹵味店,這可讓蘇記少東家摩拳擦掌大是興奮。
當街溜達著,蘇景看上一處大宅,冒昧登門想問主人家買下這座院子,金銀錢財蘇景沒有,可是九合真人、芙蓉須彌天、玲瓏仙壇的家底都早都被他裝進囊中,尤其玲瓏壇為仙子道場,除了法器符撰丹丸之類另有無數名貴珠寶,隨便兩三樣莫說一座宅子,就是整座小城都換來了。
不過拿著珠寶買房子不妥,上上貍自告奮勇,吞了蘇景三件珠寶登上云頭去往附近大城當當換錢。
蘇景登上石階拍打門環,一位門房模樣的布衣老漢開門,蘇景說明來意,老漢看怪物似的打量蘇景:“快走,不賣。”
“別啊,我真有錢。請您家主人來談吧。”蘇景真有錢,底氣十足。
“這是城府衙門,你買衙門?你敢買大老爺也不敢賣。”咣當一聲,門關上了。
蘇景沒話可說了。
外地人初入寶地,不知道不久前前縣衙失火,選了這樣一出大宅做臨時衙門,匾額還沒來得及掛蘇大財主就上門了。
被拒之門外的時候貓叼著一條魚回來了。
少東家識人不明,鎮宅貓貪贓枉法。幾枚珠寶都被上上貍私吞了,至于銀子…貓把魚吃掉,遙對西南揮揮貓爪,隨即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白光當空,山一樣的一塊巨大銀錠轟轟蕩蕩砸向小城。
真是山一樣的大銀子。相距霖鈴小城西南四千里,有浩浩大湖,湖下有銀礦一座,上上貍一提鼻子就聞出來了,去那湖里確認了下、順便抓條魚她就回來了,跟著心咒轉轉。湖底大礦中的白銀被她一咒提煉。化巨錠飛來小城。
能否鎮宅護院尚未可知,此貓招財的本事確實不得了。
若那錠銀子真砸下來小城就沒了,蘇景趕忙揮手將正落下的白銀大山收入袖中。所幸黃昏時分,天上銀山起落沒有凡人留意到。
袖揣銀山沒買成衙門的蘇景繼續沿街閑逛。三尸撒出去探訪四方。沒一會功夫拈花就領回來一位本地掮客。后面事情就簡單了,很快尋得一處宅院,不算太大但也絕不小。三進門廳裝飾雅致,
連夜立契,銀錢兩清,外鄉來的小夫妻帶著一位舅舅一只貓和三個閑雜人等歡歡喜喜落戶霖鈴城。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啊!這么長的時間可該怎么過!
晚風飄飄,花香浮動,院中石桌上擺著剛買來的蜜棗,蘇景笑問不聽:“怎么著?開熟食鋪子?”
“一百年那么長,做蘇記老板娘不忙,”不聽拈了兩枚蜜棗,一顆喂蘇景一顆自己吃,笑容甜甜:“哪個女子不想做公主啊,可惜我嫁人了,公主沒得做、只好做皇后…先當皇后吧。”
哪個女孩子不想做公主呢,哪個女孩子不想當皇后呢,不聽一點都沒和蘇景客氣。
蘇景嚇了一跳,這是要為興兵造反為禍人間么?
不聽笑得愈發開心了:“我家天下也不用太大,反正我就想當皇后!”
“走走走,開國去!”十四王一拍桌子,笑道。
皇帝皇后點兵喚將,三個矮子一位道尊一只貓,跟著云駕升起,直奔當世皇城而去…
立國事情本來沒想請道尊的,但老頭興致不錯,非要跟著去看看。
凡間兵馬如何能見仙家行蹤,戒備森然的皇城對蘇景等人來說仿佛無人之境,子夜時分蘇景推門走進了御書房。皇帝三十出頭的年紀,當是勤政君王,已然趴在龍書案上睡著了。隨侍大太監靠在墻邊,頭一沉一沉地也在打瞌睡,大太監上年歲了,體力不支、他比萬歲爺睡得還早。
蘇景輕輕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皇帝醒來。
瞪大眼睛,一看面前竟出現了陌生人,皇帝想也不想立刻喊道:“來人,刺客!”
大太監一驚而醒,急忙叫喊:“護駕、護駕!”一邊喊著一邊搶步上前去推蘇景,皇帝機靈,趁這個空子站起來就跑,御書房后墻有暗門的。
皇帝跑得不慢,頃刻沖到后墻打開暗門,未料一開門,那個年輕刺客竟出現在暗門那頭,正笑:“皇帝不必驚慌。”
皇帝再轉回身跑,看到隨身太監坐在一張椅子上昏睡沉沉。皇帝跑向正門,這次蘇景沒再阻攔他,只是率領著自家皇后和四兵一貓跟在他身后,邊走邊說:“我來得唐突,但請放心,我無傷人之意,只是有事相求。”
皇帝跑出了正門,愕然發現自家禁軍護衛都在…人都在,但個個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原地一動不動。
再笨也能明白來的是會妖法的妖人,何況皇帝還挺聰明的,不再徒勞奔跑、強自鎮定下來:“可知我皇城中有上仙鎮位,你等安敢造次!”
“知道,那幾位道長的根基不錯。”蘇景笑笑:“您先聽我說…”
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叱咤自半空響起:“何妨妖孽作祟,還不與我跪下服罪!”隨著吼喝,七位黃袍道人遁劍而至,結七星法位圍住蘇景等人。
小貓沒出手,道尊對七個道士說道:“不必動怒…”當朝皇帝則同時喊道:“仙長救我!”
為首道長全不理會對面那個山羊胡子老頭,只對皇帝應道:“陛下放心,區區幾個妖人還不在我眼中…拜、拜見前輩仙長,但有所差弟子萬死不辭!仙長下凡可是因這昏君倒行逆施、有違大道?!”
“哪有的事,你們別起哄,深夜造訪只因我家小友有一事相求于皇帝。”一邊說話,道尊呵呵笑著將手中的玉玦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