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仙此刻都在關注神尼舉動,乍見佛祖第八位弟子竟已隕落,人人大吃一驚!
他什么時候死的,無人察覺。
不久前布金網催金湯,相助佛母突入敵陣八千里,無冠神僧施法誰敢靠近他身旁。之前如此,之后如此,神僧獨坐一隅,身旁數里方圓從未有人接近。
全力施法、油盡燈枯累死了?再累再死也不可能把腦袋從肩膀上累掉了,是敵人趁神僧施法后虛弱將他斬首的。只是神僧不是傻瓜,施法、疲憊是意料中事,怎么可能不做提前準備,想都不用想的,他身周必有小陣守護。
有陣,現在陣法還在呢,十三道金剛大篆結大明不動之陣,穩穩妥妥地守護著無冠神僧,人活著的時候陣守著人,人死了以后陣守著尸,陣很好。
遙見神僧尸首異處,遠處觀戰的飄渺仙子滿面震駭,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不久前身旁的啰嗦金衣‘和尚虛弱、這個時候好殺’的說法,不禁轉目望向身邊金衣大漢。
仙子心中暗忖:莫非是此人?待到目光轉過去,又見金衣漢子把腦袋伸到腋下去啃癢癢,飄渺仙子再被惡心到了。
遠在三萬六千里外的蘇景,也從陣中看到佛祖弟子死了,好笑三分驚訝三分另還有四分疑惑…
無冠神僧尸首旁,嘭地悶響突兀傳來,干枯瘦弱的老嫗變作了光芒燦爛的巨大佛陀,千丈昂立、雙目璀璨!佛母換金身,她是佛母更是佛陀、奉位一世慈悲之佛!
一世慈悲佛陀沉聲道:“諸位仙家且請暫留原地,不可動!”言罷雙手翻翻各結一印抹過雙眼,本就璀璨的雙目更加明亮了,眸子都仿佛化作一團熊熊烈焰。
佛開目!憑她封法慧眼,看不出誰是真兇但能望見誰的身上有血腥氣,有血腥氣的多半是剛剛殺過人…可就在她運起目力時候,南方里突然傳出一陣抽泣聲。
神僧慘死、佛母尋兇。一時間里諸多壇庭仙家都噤聲肅穆,此時大家都不出聲,免得觸上西天的霉頭,由此抽泣聲雖不響亮卻分外明顯。
從抽泣到啼哭,是個女子聲音,哭聲哀哀、飽滿傷悲與幽怨,尤其她還努力再努力的盡量想要壓低自己的哭聲以免驚擾旁人。也就更讓人心疼了。
哭聲輕幽,當是為妙齡仙子吧。
幾乎所有仙家都循著哭聲望去,一世慈悲佛陀也不例外。
‘哭’不什么法術,循著聲音本應一下子就找到人,可無盡仙家、個個耳目通天,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卻沒能找到人:誰在哭?
第二眼、再細看。看到啼哭炙之人…哪里是什么曼妙仙子,分明是個粗獷大漢!
四方大臉、虬須豹目,三尺黑發倒沖天,臂扎金環上身赤膊,腰挎紅裙赤足無靴,若他不出聲,任哪位有些見識的仙家一見他心中都會先贊上一聲‘好威風的大漢’。跟著便會再驚呼一聲‘莫不是大天魔金鈴天’!
此人扮相,就是腳腕上比著大天魔少了串鈴鐺。
不哭不出聲該多好,可他偏要哭,望向無冠神僧的尸首,虬須大漢滿面傷悲,口中做細細幽幽的女子哭聲不算,他的雙手還捧著心!
大漢那么醒目,眾仙循著哭聲望過去登時就看到了他。可任誰都不覺得那個動聽哭聲還是這個東西發出的,本能使然就忽略了他,直到第二眼…乍見真相,數不清多少人心里打了個突。
一世慈悲佛陀雙眼微微瞇起:“天魔弟子?因何啼哭!”
群仙叢中,虬須大漢抽抽嗒嗒地應著:“老姐姐法眼如炬,晚輩正是天魔弟子,騷人、戚東來。晚輩與無冠神僧素不相識。可見他年紀輕輕眉清目秀,這等俊秀人物死了…我心疼。”
聲音委婉輕柔,語氣深深哀戚,邊哭邊說仿若杜鵑啼血。再看看他滿臉的大胡子,沒人能不膩歪。尤其飄渺仙子,忽然覺得身邊的金衣人其實挺討人喜歡的。
還有,他管佛母喊老姐姐…
三萬六千里外,陣中蘇景突然大笑出聲!這一刻心中歡喜無以言喻!自從升入仙天,這等歡喜算上今次也只有過兩回,上一次還是快五百年前與蝕海大圣等人重逢時候。
貓從旁問道:“你朋友?”
“嗯。”蘇景點頭笑道:“天魔弟子,憎厭魔修,凡間時候沒少幫我打架,對付老姐姐、老妹子,是騷戚東來的拿手好戲!”
早已經幾十個甲子過去了,可今日中土凡間,修行道上,有關‘沙漠古城中,佑世真君玉匣收明月’一戰事跡仍在流傳,而每有人說起這一戰,就非得提到天魔弟子戚東來親得‘老妹子’嚎啕大哭落荒而逃之事。
一戰雙星,離山蘇景與天魔東來交相輝映,已成傳說!
佛門講究有教無類,且天魔壇一向桀驁六親不認,有個天魔來哭和尚是好大面子了,若是換個其他天魔在此哭喪,佛母多半會換上一副好顏色,說上句‘天魔有心了,若無冠神僧死后有知,當能含笑九泉’,奈何對著戚東來,這么昧良心的話佛母實在說不出口,嘴巴動了動到底還是擠出了一聲冷哼,不理會戚東來,想要繼續動用神目自群仙中尋找‘血腥氣’
騷人可不是別人不理他他就不說話的人,收了哭聲,又從一旁說道:“您還是別看了。老姐姐道行精深,但無冠神僧比起您也不遑多讓,能悄么聲息地將神僧人頭斬落之人,估計再斬老姐姐的佛頭也不難,您找不到兇手還好,萬一要被您給找到了,您可怎么辦啊。再說不管什么時候活人都比死人要緊,那邊還有一位小姐姐被困著,您有這功夫為久神僧追查兇手,還不如再進陣去營救小姐姐…還有,我覺得,老姐姐這次…真丟人了。”
憎厭魔,當然怎么惹人憎厭怎么來,句句都是戳心話。可難得是這次騷戚東來沒有胡攪蠻纏,全都扣住了道理。
老尼姑今天受了些驚嚇,但她未瘋未傻心里當然明白,能不受‘不動大明陣’阻擋輕易斬殺無冠的兇手,不是她能追究得起的,實際里她根本就沒想著真去看什么血腥氣,只是進退維谷之中。作勢查兇給自己爭取些時間來思索、來拿主意。
佛目之中精光一閃,冷冷望向了戚東來。
騷人一笑嫣然向佛母。
佛母覺得自己的運氣差極了!
差事沒辦成,人手大折損,寶印白扔了,落入進退兩難之地,偏偏還遇到這么個惹人憎厭的角色。心里真想一個手印扣下去了解了此人。但也真的不能出手…一是眾目睽睽,無端殺人說不過去;更要緊的是,此人目藏真魔印,是真正的魔壇弟子。
別的人都可以惹,比著天魔壇更強大的無漏淵、星滿天又怎么樣,之前為了奪寶,西天佛陀已經和他們大打出手。大家換過了不知多少性命。可是星滿天也好,無漏淵也罷,再把十萬山和東天道也算上,這些強大勢力能打也能談。
假如沒有后來的諸般變化,像開始那樣西北靈寶被無漏淵得去,事后無漏淵就一定會給西天極樂和佛門一個滿意交代,來賠償一些好處,畢竟猛鬼得了靈寶。另兩家也都死了人。
打死人無妨,打過了大家再坐下談,總不可能就這么直接開戰。
唯獨天魔壇,他們永遠不會談,早有多少先例在前了,那是一窩子瘋狗,狗窩里飛出去一只蒼蠅被人拍死了。狗子們都會沖出來報仇,仇人不死它們就絕不松口!
基本上,一個天魔,所言所為、其生其死。都是整整一座天魔壇來扛著擔著。
所以仙天之中不少年長之人在說笑時候,都會說天魔壇算得個奇葩了,這般處事居然還能屹立不倒,這么多年始地位穩固,真不知是哪里來的運氣。
大佛母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在凡間不過是個耳目閉塞的山村老嫗,升入西天后母因子貴身份崇高,本就沒見過太多風浪,并無應變之才。
就在此刻,三萬六千里外突然傳出一聲聲悶雷般的巨響,循聲望去只見不安州急急顫抖開來,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一蓬暗紅光芒就從不安州中心噴薄而出。
光起、光散,化作千萬流影,才告飛出道道流影也做急顫,頃刻抹沒入虛空,小時不見了。
陣中蘇景則又一次‘哈’地大笑,滿滿開心,開心滿滿,祖師爺疼人!
陣行圓滿,神火髓成形后又再崩裂紛飛,化作真息瑞意,各自尋找驕陽去做下一步煉化了,蘇景感受的明白,百里驕陽、金白銀送給自己的墓園門戶太陽,還有自己的小光明頂,各自得了一道神火氣意,至此不安州之陣算得大功告成!
養出一顆完美驕陽,三個步驟中的第一步此刻完成。
蘇景知道怎么回事,天外群仙卻不明白怎么回事,乍見異象免不了再次吃驚——靈寶已經出世?還是又一次秀色穿透仙天?
不等眾人疑惑太久,不安州周圍忽然憑空躍出了一群小娃娃,年長的不過七八歲,年幼的步履尚蹣跚,娃娃們個個秀美可愛,大約五十余人。
莫名顯出的娃娃們,大的帶上小的,聚攏之后又一窩蜂地跑進了不安州。
下一刻,遠離不安州的群仙忽然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