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在西、靈山極樂;道在東,天地逍遙。
東天道即為東道西佛中的‘東道’、東方宇宙中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道家逍遙乾坤。
蘇景愕然:“什么?”
“西南朝宣戰東天道,要打大仗了!”
這可真是頂頂大事,仙天宇宙萬萬年里都不曾發生過的兵禍、仙禍。西南朝和東天道,兩大巔頂勢力要開戰,那規模遠非眾家仙魔奪寶能夠比擬的。
且不說這一仗打下來誰勝誰敗、會有多少仙壇被卷入其中,只在戰后兩大勢力就算不滅亡也會元氣大傷,到時候新人崛起舊人傾軋,不知又會是多少年的爭斗與混亂。
不過單就妖精與道人的惡戰這事本身,和蘇景并沒什么關系,除了少少一些驚訝外,蘇景心中更多的是好奇:“西南朝先宣戰的?詔書中說原因了沒?”
“說了,原因可就更驚人了!”烈小二神情古怪,正要開口回答,忽然一個懶洋洋的好聽聲音傳入蘇景耳中:“潑臟水唄,我說西南朝十大圣都被道尊斬了,誣陷老道,十萬天山必報此仇!”
上上貍的聲音。
上上貍的聲音從蘇景袖口里傳出,十一天圣離開一陣子,又跑回來了小光明頂,大概給蘇景解釋了句自己剛剛頒下的‘討寇詔’后,上上貍聲音興奮:“怎么樣了,外面打得怎么樣了,有沒有鬼君星君大佛陀被打死?”
真正重大消息!不止西南朝要和東天道拼命,還有十萬山自己承認了,十一位西南天圣中,前十位死了個精光,就只剩一位名氣最小、最沒本事的小當家。
人影一閃,蘇景現身光明頂,但不等他開口,上上貍就跳起來、跑上前將口中叼著的毛毛球吐到他手里,催促:“扔!”
她說扔蘇景就扔,等蘇景把毛毛球一把扔出去老遠,上上貍仰著脖子看著毛毛球在半空里劃出的弧線,之后貓沒去追球,仿佛閑聊更似抱怨:“真不知明白扔球有什么好玩,狗兒都玩得口水亂甩。”
說完,貓打了個滾,重新趴下了。
球妖官一溜煙地跑回來:“臣請奏:您又不喜歡玩扔球,就別總扔我了!”
“我就是納悶這有什么好玩,多試幾次沒準能發現內中玄虛呢。”上上貍尾巴一甩一甩的。
“您都試了千萬年了,扔球真不好玩,您就別不甘心了。”球妖官揉胳膊揉腿,分不清他是真被摔疼了還是故意賣乖。
貓的心思不是誰都能領會的,蘇景從旁輕輕咳了一聲,開門見山:“十位大圣都死了?陛下為何要攻打東天道家世界?”
“他們十個不知去向,是死是活現在還說不好。”上上貍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巴,球妖官有眼力價,急忙把一個小盤子擺放在貓面前,再取出一只琉璃瓶,向盤中倒了淺淺一盤奶汁,也不知是五色神牛奶還是龍尾獨角青羊奶。
吧嗒吧嗒的輕響,上上貍趴在盤子前喝奶,喝飽后長吁一口氣,這才繼續道:“不是真要和老道開戰,我是實在沒辦法啊。”說著,前爪伸出把盤子一推開、坐了起來:“事情是這樣,西北天有寶,寶貝是我的,所以西南朝派出大群妖精,等靈寶出世的時候我們是一定要搶到手的。”
“這不,不安州靈寶現世了,我們的人得訊,立刻蜂擁趕來,奈何他們的位置都稍稍遠些,沒辦法立刻就到…”說到這里,球妖官又奉上一盤魚干,上上貍歡呼一聲不再講話,高高興興開始吃魚干了。
球妖官代為開口,對蘇景道:“幸虧我家圣朝將軍巡查地方相距不安州遙遠,一時間未能及時趕到;更虧得我家萬歲神目萬里明察秋毫,發覺不安州的靈寶出世是假的!”
說到這里球妖官昂起頭去看蘇景,居然也不說話了。蘇景聰明,立刻點頭附和:“上上天圣圣明。”
聽得蘇景贊揚天圣,球妖官微微一笑,這才繼續向下說道:“不安州的寶貝是假的,圣上體恤臣子,不能讓他們再來參與爭斗、打這不值錢的仗。所以我們西南朝的人不會來不安州。”
“但是這事不簡單啊,不是說讓來就不來的:其一,我們不參與,卻又想看熱鬧,看別家仙魔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多快活!是以不安州無寶之事我們要保密…就算不保密別家仙魔也不會信,但萬一要有人信了呢?還是保密更妥當;”
“二來,上上天圣是妖精大王,她老人家威德無雙,可是千萬年閑云野貓的日子逍遙快活,久不問朝政,朝中小妖多有心瞎眼瞎之輩,只知前面十位天圣可怕可懼,不知上上天圣可親可敬,若直接告訴這些臣子靈州無寶,他們多半‘別別扭扭’不服不信,到時候少不了好一陣子的啰嗦,可能還會有人抗命偷偷入場參與爭斗;三來…”
球妖官掰著手指頭,一條一條地向下數著:“群仙匯戰不安州,仗打得再怎么熱鬧,到得最后也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到得鬼王死了一群、菩薩隕落大把后發現真相,西方極樂、西北無漏、星滿天他們轉念一想:西南朝沒來參與爭奪,難不成他們早知真相?知道真相卻隔岸觀火,這得多可恨啊,如此將陷我西南朝入群仙仇視的被動境地啊。”
道理數完了,球妖官背起手:“所以西南朝不來參與這里爭斗,但還不能實話實說,就需得有個好借口。”
“蘇景,你嘗嘗,這魚可好吃,我有秘方腌的。”上上貍用爪子插起小小的半條魚,遞給蘇景吃。
蘇景一嘗果然美味。一旁球妖官的聲音不停,且還漸漸感慨起來:“人人只道皇帝快活,殊不知,仙天內、宇宙中最難之事莫過:國事!我家萬歲權衡利弊、左右思量,這才想出妙計安天下:頒下討寇詔!”
“征討東天道家,這等大仗不是說打就打的,討逆詔傳下,所有在外辦差的西南官、將不存半字廢話余地,都須得立刻返回十萬山,西南朝內舉疆動員、整兵備戰,得好一陣子的忙活了,等到不安州‘靈寶出世’的事情塵埃落定,咱們可還沒真正派出一兵一卒。到時候圣上再找個什么借口,不打仗了。就此雨過天晴啊!”
嘮嘮叨叨,好一番長篇大論,且后話未完球妖官仍在說著,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用西南朝備戰做借口,不來參與不安州奪寶。
貓看著自己的腌小魚,蘇景看著美滋滋吃魚的貓:“不是真要去打東天道尊?你…就這么做皇帝的?”
球妖官搖頭晃腦,神情之中說不出的尊敬和佩服,蘇景卻聽得啼笑皆非,這都是什么跟什么,說到底就只有兩字可堪形容:荒唐。
和東方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宣戰是開玩笑的事情?說打就打,過后又不打了,真當人家道尊是老好人么,到最后若沒個明白說法,東天道又豈會與西南朝干休。
上上貍倒不像球妖官那么得意,可她也真沒覺得自己想出的辦法有多荒唐,現下她的心思全都放在面前這一小盤魚干上,什么仙天宇宙佛祖道尊,哪有這些秘方腌出的小魚要緊。
“為什么是東天道家,不是西天、無漏或者星滿天?”稍做思索,蘇景找出一重關鍵。不料上上貍揮爪子:“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想起誰就是誰了,我若傳詔兵出西天極樂,你是不是又得問我為何選和尚?”
這還真算是個沒道理的道理,蘇景轉開話題:“打仗什么的我不管,但有個事情你非得給我個明白不可。”
蘇景語氣鄭重,貓眼中警惕閃爍,一只爪子按住了自己盛小魚的碟子:“什么事情?”
“我這洞府,你何以來去自如?”
小光明頂是蘇景準備煉化的太陽,是他踏入修行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義的本命祭煉,外有兇悍禁制守護、內中處處真法行布,真要有大能為者想要對付蘇景,直接施法摧毀小光明頂或許不難,可想要來去自如不被主人查知卻是不可能之事。
唯獨上上貍,跑來跑去比著翻籬笆還容易。
“就這事?還道你要問我腌小魚的秘方呢,”上上貍明顯松了口氣,警惕不再又變得懶洋洋了:“我第一次來小光明頂是你請我進門的。”
蘇景點點頭。
“第一次我來過后覺得這里暖和和的舒服,是個烤火曬太陽的好地方,所以就留下了一根耳尖毫,以你的修為肯定是察覺不到那道毫毛所在了。”
一根耳尖毫,就是一道藏影穿行貍貓仙法。基本上,上上貍去過一次的地方,只要她想再去,留下一根耳尖毫就成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第一次,或者說若非蘇景給了上上貍做手腳施妙法的機會,上上貍想要直接闖入小光明頂,縱使貓的本領大得沒邊際也會被蘇景探知。
蘇景無奈:“你要想來,門口喊上一聲,我自會請你進門,不用總這么、這么偷偷摸摸。”
“那可不行,做貓得有做貓的樣子,不請自來才是上上貍!”說著命球妖官收了剩下的小半盤魚干,抬起頭開始觀戰,片刻后忍不住又問蘇景:“你的匣子可真好看啊,里面裝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