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巨靈?”甲添停步,聞言明顯愣了一下。
絕非作偽,他是真得未將墨巨靈的事情放在心上,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想起了墨巨靈是些什么東西,搖頭道:“不是我主動和他們為難,是他們上門找我麻煩,為何開戰我哪里曉得,你得去問那些黑大個。”
問不出結果不稀奇,可甲添都快把墨巨靈忘記了未免太奇怪,且他真就對墨巨靈打上門全不在意似的。蘇景又追問一句:“你不關心?”
墨巨靈與甲添以前沒有過太多糾葛,但墨色絕非只是和九龍地打過一仗那么簡單,蘇景親眼所見,整座山天大道的仙壇都被墨巨靈摧毀,內中仙家除了一個臨時出游的小蠻阿菩外盡數喪生,這是何等仇恨!
甲添笑了起來:“九龍乾坤政事繁忙,東方水患西方大旱,南方生蠻作亂北方狼群為患,還有撐天神山老邁難負其重、地心熔巖躁動恐會傷及地核,我忙啊,小小幾場仙魔爭斗,我實在來得過問…”
蝕海沒做過世界君主,但他也曾封疆一方自立為王,插口道:“凡間水患大旱之類,于你來說連舉手之勞都算不得,都是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忙碌二字從何說起。”
“大圣此言差異,舉手擎天于我只是等閑事,這是沒錯的,可我若動輒施展仙家大力,又何必留在凡間?做皇帝自有做皇帝的樂子,指揮著一群螞蟻急匆匆上山下海。我樂在其中,可前提是我也得把自己當成只螞蟻。”甲添邊說、邊笑。仿佛自己正做的事情很有趣的樣子。
“墨巨靈絕非普通兇魔,據我所知赫學庭堂就毀在墨巨靈手上。”蘇景不和他討論帝王樂趣,直接去說重點。
果然,甲添聞言皺了皺眉頭。
赫學庭堂是強大仙壇,墨巨靈能摧毀此壇,足見實力驚人,不是甲添以前以為的那種普通兇魔。
但很快甲添又次搖頭,淡淡說了聲‘九龍世界不是赫學庭堂’。隨后再不停留,身形一閃就要離開。蘇景趕忙再問:“小蠻阿菩怎樣了?”
“她很好,我請她留在宮中幫忙扮太后,現在她是我娘。有時間來九龍地坐一坐,我帶你看看九龍錦繡。”笑聲傳來時候,甲添身形消失不見,返回他的凡間世界去了。
蘇景、葉非對望一眼。
這是個十足怪人。別家修者無論族類,在凡間辛苦修行之為晉升仙天長生逍遙,可甲添人在仙天,卻只在乎他的凡世,仿佛九龍世界中的一顆芹菜都比著天外仙魔都重要得多。
外間怎樣、甚至自家道壇被摧毀都不在他眼中。
甲添走后,蝕海再次開口。甲添送的怪劍正在他手中把玩著:“這手法術漂亮得很,我做不來,你們成不?”
最后四個字,大圣純粹客套,蘇景和葉非都搖了搖頭。攔截仙家靈訊、瞬逾神符。全神貫注下他們或能截斷一兩道,可要像甲添這樣輕輕松松把妖軍的所有消息、所有逃兵都收了、且妖兵本人不明狀況以為自己仍在趕路。蘇景、葉非遠遠做不來。
“還有,他應該早就來了。”蝕海又道:“無論你我還是十萬山妖兵,可都沒發現他藏身一旁。”
洪蛇大圣的笑容總是猙獰的:“這個人啊,有些意思。”
蘇景將目光投向烈小二,后者明白他想問什么,搖搖頭應道:“他是東家的路子,以前咱們客棧為客人找幫架,這位甲先生曾應征過幾次,辦得都挺妥當的。至于其他我了解不多。”
葉非一哂:“就他那套盤算,自然做什么差都妥妥當當。”
人分百類,世界大千,到了這無邊浩瀚的仙天宇宙,更是什么樣的奇葩都有,遇到個怪人也不值大驚小怪,要緊的是明白此人不是敵人,這就足夠了。
智慧天靈州已毀,眾多伙伴或在身邊或在身內洞天,蘇景也不再停留,就此重赴西北,先要尋回小光明頂再繼續游蕩、尋找不聽。不出所料,葉非不跟蘇景一起,師兄永遠是那么別扭的,打架來幫忙沒得說,結伴同行休想。
告別葉非,烏羽雙翅展開,蘇景疾飛而起。
飛了不久,身化流光的蘇景緩而又緩、呼出了一口長氣…自斗過十萬山妖軍后,就始終壓在心底的一道濁氣!
初到仙天,心懷敬畏,總覺得面前神仙還藏了后招、未出全力,嚇得蘇景也不敢直接亮出本領,可游蕩過兩百余年,有過幾次斗戰之后,本來懸著的那顆心漸漸就放松了,這宇宙中的仙家也就那么回事。
偶爾蘇景都會有種錯覺:這里和中土幽冥沒太多區別,雖不似幽冥那般成天亂打一鍋粥,卻也山頭林立處處王旗,座座仙壇看起來都高高在上,可真要比一比拳頭…不過如此。
即便高高在上的西天極樂,蘇景搗毀了他們的一方凈土須彌天,也沒見大小佛爺們把蘇景怎樣了。
直到今天,打過智慧天這一仗,蘇景才真正警惕起來。兵出十萬山,聽起來看起來都是好大的威風,但若仔細想一想,來打蝕海的妖軍里既無天圣坐鎮,也不見十萬山中真正成名的兇妖大仙隨軍。
領軍將領上九瀆籍籍無名之輩。
只是十萬山中一支普通妖兵吧。再看自家同伴的情形,幾乎個個重傷!若非蝕海化月、若非蘇景及時突破‘天牢’,今天中土一伙又有幾人能從戰場上平安歸來。
終于遇到正規軍了?蘇景的念頭輕松,心情卻哪有丁點輕松。甚至可以說,直到今日仙天宇宙才對自己稍稍顯露了一絲猙獰。只一絲,絕不多。殺得蘇景人仰馬翻。
佛門那頭不用多想了,怕是在西天諸位大士眼中。新晉小仙蘇景已經成了邪魔,只是西天真正的力量不會因為這一只小小螻蟻而動;
剛剛飛掠時候,蝕海把古時天真等大圣征戰仙天的事情大概告知蘇景,蘇景這才得知,原來十萬山與中土妖精早有宿怨,再算上今日覆滅一支兵馬,舊愁新恨放到了一處,又一個龐然大物成了敵人。
再加上神秘莫測的墨巨靈…
蘇景抓了抓頭皮。飛升兩百多年,媳婦沒找到、同門同道不見蹤影、神君一脈難覓其宗…朋友沒找到幾個,仇人可是越來越多,而且還都是頂頂強大的兇橫勢力!
蝕海將心化月后脫力疲憊,且他本為蛇蟒,隱忍埋伏一擊奪命是他的拿手好戲、長途奔襲卻非所長,跟在蘇景身邊飛會拖慢速度。也遁入了大圣玦洞天,眼見投映洞天的蘇景神情凝重,蝕海問道:“擔心?”
敵人強大,擔心是肯定的,可無論如什么時候‘擔心’二字在蘇景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再怎么擔心該來的永遠會來。與其惴惴難安心神不寧不如抓緊時間精修斗戰再尋突破。
所以蘇景先點點頭再搖搖頭,對蝕海道:“就是覺得麻煩,不找事卻被事情找上身。且敵人都是這么大的來頭。”
嘎嘎難聽聲音,有人笑,烏上一:“您是被麻煩找上了。可找您麻煩的那些人,卻是直接找了個倒霉。”
“找主公麻煩就是找倒霉?”烏上三若有所思。覺得這句話有不對勁的地方。
烏下二十三反應更快,接口:“找主公麻煩的就是找倒霉,那主公豈不是變成了‘倒霉’?”
“大膽丫頭,敢說主公是倒霉,就是說咱們跟了個倒霉主公?罰你唱歌三天不許中斷!”烏下二嘎嘎笑著,手指烏下二十三。
烏上二十三護著媳婦:“冤枉啊,這是上一大哥說的,怎能罰到我家娘子。想聽我家娘子唱歌倒也不難,夸贊我兩句她一開心就唱了。”
“明明是小二三歪解上一大哥詞義。大哥說的是…”在其后開口的已經分不清是烏上幾或者烏下幾了,九十八只烏鴉轉眼吵成一團,重傷在身也一點不耽誤他們聒噪,氣喘吁吁地堅持叫嚷。
倒霉主公笑而搖頭,蝕海大圣滿目無奈,聽得烏鴉們吵鬧了一陣,蝕海忽然開口:“四十三丫頭,你剛說什么?!”蛇雀本為天敵,蝕海又是老牌大圣德高望重,烏鴉們對他多多少少有些畏懼,乍聽他沉聲喝斷,一時間所有烏鴉收聲。
被大圣點名的烏下四十三害怕蝕海,想也不想立刻道:“不是我說的!”
蝕海咳了一聲:“讓你說就說,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立刻就有烏鴉搭腔,告訴烏下四十三‘他可真能吃了你’,‘蝕海大圣為蛇,以前吃過的鳥雀他自己數得過來’,‘不止吃鳥雀,還掏鳥窩吃鳥蛋,造孽啊…’
烏下四十三可憐巴巴,即便剛剛說的不是壞話她也不肯承認,反正推掉了就是最干凈的:“真不是我說的啊!”
倒霉主公笑了,問蝕海:“她到底說什么了。”
“她說你是冥王,陰間晦氣深重,找你麻煩當然會惹一身晦氣,就是找倒霉。”蝕海不問烏下四十三了,直接把她的話重復出來:“其他廢話不用聽,但四十三丫頭有兩個字說到了點子:冥王。你是什么人?神君駕前第十四王。”
蘇景被蝕海說得糊涂了:“我是十四王怎了?”
“一方新王初入仙天,自有一番風云際會,尋常仙魔夠資格與你為敵么?與西天極樂、十萬妖山這等實力對敵,才襯得上你的身份!”
蘇景明白了,點頭:“原來大圣是在安慰我。”
蝕海桀桀而笑:“凡事皆有氣數,只是誰都看不到,既為冥王,自有機緣因果,想不惹出幾場殺戮,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