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頭銀蟾妖侍剎那掃滅,下一刻便重現半人之形的蝕海已然抓著了三目紫猿的后頸。
天外妖兵仍在急轟護篆,此篆曾被蝕海投入重寶煉化,一時間轟擊不開,白面猿袁督軍見自家親戚被蝕海拿住,尖聲怒嘯:“妖孽爾敢,快快放開…”
不等話說完,蝕海的蛇信滑過摘桃侍郎的臉,摘桃侍郎長聲慘呼,它的三顆眼珠都被蝕海的蛇信摘了、吃了。
眼珠在嘴巴里咬得啪啪脆響,蝕海透過護篆對著袁督軍一笑,揮揮手將摘桃侍郎扔進早已煮沸的大鼎中,湯汁四濺、三目紫猿的慘叫聲迅速微弱,很快消失。
銀蟾身死時候滿天妖法散盡,智慧天重歸平靜,幾位大圣紛紛落地,圍攏巨鼎旁…管他天外轟擊猛烈,大圣們不能耽誤吃肉!
白面猿袁督軍氣急敗壞,怒叱身邊蝎子大將上九瀆:“上九瀆,天圣使者在你面前被妖邪所害,你卻連個小小禁制都轟不開?!”
有功勞督軍占去大半,出了事罪責將領全擔,上九瀆心中暗罵,可督軍深得圣眷,上九瀆不敢還嘴,只有連聲傳令,催促手下快快打破護篆。
滿天咚咚巨響,比著雷霆更沉悶卻也更暴躁,蝕海等人根本不為所動,只盯著鼎中的肉,等它熟。
過片刻,黑風煞抬頭看了看又次龜裂的天空,低頭再瞧瞧鼎中的肉色,嘆口氣:“等不到全熟了。”他曾經在白馬鎮蘇記熟食鋪子幫廚。對燉肉的火候頗有心得。
裘婆婆忽然一笑:“黑兒,這你就不懂了。老話說的好:七成熟時十成香。”
七成熟有了,蝕海大圣哈哈一笑,破鼎取肉、分而食之!
除了浪浪仙子,其余大圣都是吃肉事情的大能為者,片刻功夫一頭高大紫猿就被吃得只剩皮骨,裘平安正用金色的圣旨擦嘴。
就在裘平安擦完嘴巴的時候,天幕傳出碎裂亂響,護界法撰被妖兵徹底攻破。
主將上九瀆與白面猿督軍異口同聲:“殺!”
大令如天。妖軍動法!
而、智慧天內,蝕海端坐、諸仙肅立…
風乍起,天光驟然增強、刺目,十萬山妖軍動法,三十三枚巨石劃過宇宙、催卷轟涌氣浪,自天外向著智慧天呼嘯轟來。
當年,墨巨靈曾以一枚隕星轟襲中土;今日十萬山妖家法術與其何其相似。三十三枚天外流星被法術牽引而來,滅殺智慧天!
不過三十三枚流星數量雖多,規模卻遠遜當年轟去中土那‘第二顆太陽’,且三三流星只是大一些的普通隕石,內中并無秘法煉化。這種威力的襲殺,摧毀智慧天足矣。想要殺滅內中大圣卻難。
上九瀆也沒想著就憑這些石頭打勝此戰,三十三枚流星轟襲,在道理上與沖陣之前先調運巨炮轟打敵陣一樣,各路妖兵已經列陣整齊,只等流星泄地后就勢突襲。無論大圣是逃還是擋,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浩蕩氣浪化作熊熊烈焰。三十三枚流星入境,過蒼穹、向著地面砸來。就在此刻蝕海大圣突然揚手,雙手結印翻轉如風,口中則是一聲叱咤:“偃月!”
洪蛇拜月、洪妖祭月、洪圣煉月。洪蛇一脈本就與月亮有著牽扯不斷的關系。
智慧天靈州沒有太陽,天黑天亮都是法術變化,但智慧天有月亮,三枚月亮圍繞靈州旋轉不休。
智慧天不是什么大地方,方圓寥寥千余里,遠遠比不得中土世界,它的月亮就更小了,最大的那枚十余里,最小的不過百多丈,根本不起眼,沒誰會留意到他們。可就是這三輪最最不起眼的月亮,在蝕海大圣的呼吼中陡然綻放起熾烈白芒。
光芒冷,月皮碎。
三枚月亮的表皮崩碎去,當土曾與巖皮落進,那三盞月亮…赫然三盞冷冽彎刀!蝕海煉月,煉月成刀,刀名偃月!蝕海大圣第二次飛升仙天后、于斗戰修行上的最大成就,洪蛇偃月刀。
月亮煉成刀。
三刀呼嘯,逆襲敵陣!
智慧天的妖孽,對上流星泄地后的一個反應,不是擋不是躲,而是直接逆襲奪命,圍繞著靈州的月,藏在月中的刀!
蝕海當初選中這塊靈州做道壇,看中的不是靈州如何,是三枚月亮成色十足。
妖軍打去智慧天三十三枚流星,智慧天首圣還他們三枚‘月亮’。
就在大圣突襲一瞬,浪浪大圣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嬌柔少女七竅中皆有血線淌下,她的哭號嘶啞凄厲:“慘于我死,慘于我碎,慘于我亡時亂刀分尸…碎!身!萬!段!啊!”
凄厲號哭之際,整座智慧天突然爆起滾滾煞氣,下一刻大地開裂高山崩塌,再轉眼整整一座妖仙壇、靈異州就此崩碎。
還不等流星真正砸到,千里靈州就自行崩碎,這一座靈州炸裂,又何嘗不是炸出了千萬塊碎星隕石。這場爆炸的力量如此兇猛,炸出的碎石莫不蘊含巨力,飛沙走石彌漫千里,尖銳呼嘯向著十萬山大陣沖去。
靈州自己崩碎了,來襲的三三流星沒了目標沒了碰撞,自然沒有了爆發的機會,轟轟烈烈穿透塵埃,墜去了仙天深處,可智慧天崩起的星石卻是鋪天蓋地的,直催敵陣。
當智慧天徹底崩碎,一只巨大尸身就此顯現,三百里尸,無頭、無臂、無左腿,無右腳,只有一個軀干連著一條殘腿,尸身千瘡百孔…茅茅自封了個大圣名號、成天呆在智慧天不單單是為了欺負小相柳,她有正經事的:這座有三枚月亮的靈州深處,埋藏了一具天古神尸。其族類不可辯、其身份無可知,但它的尸性煞根罕見精彩。
此處并非養尸地。正相反的,此處是鎮尸地,當是太上古仙狙殺巨獠后,怕此獠再詐尸作祟,但尸身難摧毀就將其一段殘尸封印在此。茅茅歡歡喜喜開始煉尸,千年。
古尸出,靈州崩,茅茅飛身欲坐上巨尸肩頭。不料巨尸腹中傳出一聲悶吼,聲如狂牛怒咤,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不許茅茅靠近。千年煉化時間太短,勉強勾起它的尸性讓它‘活過來’,想要讓它認主還差得遠。
兇尸可怕,茅茅也不敢造次。急忙以喪家咒傳告古尸:我為點活你花費心血無數,不存功勞也有苦勞,但求你能助我一陣,以后各走各路。
殘缺古尸稍作猶豫身勢一轉,化身一團六百里九毒冥骨火,沖向天外妖軍!幫忙打仗是不可能的。但巨尸要離開、去往哪個方向都無所謂的,它還茅茅點活它的人情,沖陣后直接離開…
巨尸遁火時候,清亮龍吟劃破天際,裘平安化作銀龍、駕金風。沖襲敵陣,銀龍左一條巨翅黑鰍、銀龍右一頭兇悍天鷹。銀龍周圍還有七百二十九人——七百二十九個面色冷峻眉目森嚴的年輕人,小相柳。
一化九、九化八一,八十一個小相柳再個個化九,三九之變,這是小相柳飛仙后修成的最強本領,七百二十九個小相柳,除了本尊修為不會絲毫減少,其余分身每一頭都有本尊一成神力。
七八二十九人齊搖身,盡化九頭兇蛇,殺入敵陣!
妖威熏天,來自智慧天的每一人。人人逆襲,只有逆襲,迎上實力遠勝于己的十萬山妖軍。
突然間的暴發,打得妖軍措手不及,一時間尸如雨落陣仗微亂,白面猿袁督軍滿面怒容:“上九瀆,你怎么帶得兵,這是、這是要兵敗么!”
上九瀆心中大罵,面上卻不敢顯露絲毫怒容:“督軍容秉,敵人奇襲出乎意料,以至我軍勢頭受挫,但說到底他們只才區區幾人,翻不了天的,督軍且請放心。”
袁督軍寒著一張慘白的臉:“能勝?”
“必勝,稍有棘手的也不過蝕海小兒的三枚月刀,但就算他周身是鐵,又打得了幾枚釘!”言罷上九瀆號令頻傳,妖軍陣法開闔不休,于最初混亂后很快鎮定下來,重又變得進退有度秩序井然。
十萬天絕非烏合之眾,麾下妖軍訓練有素久經戰陣,再就是…即便這軍中的最低級的小卒子,也曾是一方世界的飛升妖仙!
蝕海叫陣:“主將何在,可敢與你家蝕海大圣陣前一戰!”
“區區小妖,斬你如殺雞,又何須我家將軍親自出手!”妖軍齊齊斷喝回答。上九瀆才不應戰,那三輪洪蛇偃月刀他可應付不了。
蝕海也沒想著對方應戰,他還有一刀隱而未發,但妖軍的列陣頗為古怪,主將藏身軍中難辨其蹤。蝕海盼著對方一應聲就能辨明對方所在,偷襲一記直接宰了敵人主將,可人家也是聰明妖怪,全軍作答不露將位,不給他偷襲的機會。
又再相斗一陣,妖軍重整陣勢三妖合法九妖結陣,三十小陣再結大陣,便如一架精密機器般開動起來,一道道妖法此起彼伏,漸漸顯出威力,智慧天諸圣陷入苦斗,‘小相柳’隕落紛紛,被接連斬殺,每死一個必會引來茅茅一聲尖叫,喊得她自己都煩了。
上九瀆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如他所說,唯一棘手的只是蝕海,但也就是磨時間罷了。
眼見局面在握,白面猿袁督軍目中顯出些輕松,但仍扳著臉,冷聲道:“這一戰,折損了不少好兒郎啊!”
上九瀆何嘗不明白督軍大人的意思,立刻應道:“是末將糊涂,領兵無方以至傷亡,全賴袁督軍臨危不亂指揮有方,力挽狂瀾降服妖邪。”
上九瀆識趣,大功勞送過來了,自是不能真給他治罪,袁督軍語氣放緩放柔:“也不是這么說,將軍驍勇善戰是絕不會錯的,只是敵人兇悍少見,這多少年不出世的兇物被咱們碰上了,將軍只以小小損傷就擊殺了智慧天群妖,功勞一定是有的…”邊說,袁督軍的臉上露出笑容。
然后他就一直這么笑了下去,如果腦袋不腐爛的話,這個微笑神情會直到宇宙毀滅…不知何處飛來一道劍光,于妖軍陣中斬落白面猿首級!
旋即出劍之人顯身,青衣袍的疤面男子,身裹十九道烈利劍芒殺入妖軍!
“葉非?你咋來了?”銀龍口吐人言是濃濃的東北腔。
葉非是離山弟子,蝕海、相柳、浪浪、裘平安黑風煞的死活他都不在乎,但裘婆婆是離山大妖,她有難他不能不管。
還不等葉非回答,遠天里忽又傳來一聲叱喝:“智慧天的妖邪,可還記得小光明頂?!今日便是報仇時,爾等納命吧!”
隨著吼喝,一輪驕陽陡然綻放,驕陽之下蘇景顯身。
蘇景只覺頭皮發炸、周身上下四萬八千只毛孔都在猛烈開闔:兩年零十個月啊,趕上了,總算沒來晚!
自從烈小二接到又一棧的靈訊,蘇景立刻掉轉方向,連小光明頂都扔下了,以烏羽雙翅疾馳宇宙間,趕赴智慧天,閻羅王保佑,總算沒來晚!
宇宙啊,太他娘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