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語吾兒,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有誰真為了笑語娶笑語,又有誰不是為與玲瓏法壇攀親結緣來娶笑語?”蒸蓮的笑聲愈發響亮:“都是沖著我來的,既然如此,我登這繡樓又何妨!”
哈哈哈哈......有人笑。
笑聲不算響亮,但開心無比快活無比,絕非冷笑或嘲諷,只有真正遇到了有趣事情才會有這樣的笑聲。
場中眾多仙家都養成習慣了,聽到笑聲后第一反應是去看‘刺頭蘇景’,蘇景沒笑;跟著大伙又去看‘刺頭大圣’,智慧天一群妖怪也沒沒笑。
蘇景本來想笑的,可見了蒸蓮娘娘那副瘋狂模樣,心中又覺來氣,所以沒笑出來,此刻循著笑聲望去,差不多五百里外一座山頭山,一群仙家中有個紅衣大漢,發笑的就是此人。
紅衣大漢歡笑,他身邊那一伙仙家卻都面色緊張,可為首老者卻不敢開口訓斥。
蘇景身邊謝青衣立刻進言:“那是九老閣的征親隊伍,普通仙壇,地位只比散仙強些有些。那個紅衣漢子以前未曾見過。”
一襲紅袍,漢子骨架極大但人很瘦,也看不出什么氣度威勢,不怎么顯眼。發笑同時還有‘叮當叮當’的響聲從他手中傳出:一串老錢被他拿在手中來回掂量著,錢不多,十文。
見了這十文錢,蘇景心中一動,當即動用金烏辯真之目,又去仔細打量對方,此刻紅衣漢子忽然舉目向蘇景望來。
他只看蘇景,由此只有蘇景能見到紅衣大漢眼中那突然沖騰起的昭彰魔焰!
蘇景立刻起身,一步逾距跨到九老閣所在山頭,對著紅衣大漢躬身施禮,并未去問對方身或者名姓:“敢問前輩為何發笑。”
紅衣大漢笑道:“她說‘本為無名仙,但因母富貴’......老秦若聽了這句話,哈哈...不能想。不能想...哈哈哈,一想就忍不住要笑。”
惡蛟眼中,巨熊也不過是塊大些的肥肉罷了。
被上位魔尊忠義天魔奉作帝姬的小不聽,被蒸蓮說成‘無名仙、因我貴’。紅衣大漢哪能不笑,笑蒸蓮言辭荒唐,笑蒸蓮不知天高地厚!
蘇景的眼睛亮極了:“忠...秦...他老人家沒來么?”
“他來不了,我過來看看也是一樣。”掂量著手里的十文錢,紅衣大漢繼續笑著:“不成想,你居然認出我。”
蘇景面色恭敬,言辭更恭敬:“晚輩還在凡間時候,有位騷族戚姓的大胡子朋友,曾在閑聊時給我講過一個‘十文錢’的故事。”
聽到‘騷族戚姓的朋友’,紅衣大漢仿佛被馬蜂蟄到了似的。面皮猛地一跳,眼中濃濃厭惡流露...蘇景卻笑了,騷戚東來,憎厭八方,果然已經在天魔壇成名了。
一下子。蘇景有太多話想說,紅衣大漢卻擺了擺手:“先回去,你知道我在就好了,有什么事情都等征親后再說。”紅衣漢子又笑了:“老秦回來后,在凡間的事情都給我們說過,你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不枉老秦看重你。”
眼內魔焰、身上紅衣、手里十文。口中‘老秦’,蘇景的心都熱了起來,忠義天魔秦吹沒來,但另一位上位魔尊嫁衣魔軒轅叮當到場!
至于九老閣什么的不必多問了,肯定是被脅迫、用來掩飾身份的。
就算嫁衣魔不在,今日征親蘇景也勢在必得。真正讓他開心的是既然遇到了嫁衣魔,何愁再尋不到天魔壇!又能尋回兩位朋友了。蘇景點頭,又是一禮暫作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山頭上。
嫁衣魔笑歸笑,但還沒有發難的意思。本來他是等著吉時一到立刻開打的,后來見蘇景入場他就開始看戲了,若非緊急情形,他再懶得出手。
兩人敘話言辭模糊,旁人看不出嫁衣魔的真正身份,可至少能曉得小光明頂主人遇到前輩,回到自家破爛軍中,謝大相先是低聲恭喜,之后試探問起此人身份,蘇景認真道:“我親老叔!”
而蘇景去見嫁衣魔時,蒸蓮娘娘站在繡樓上說話不停,她是何等身份,哪會因為一個小小散仙去見長輩就停下來等待。
不過她的言辭不再那么瘋狂,申明登上繡樓的雖是自己,嫁人的還是她女兒,仍是為女招親。但笑語仙子現在不會顯身,一切都由她這位‘娘親’做主,她看重的女婿,自是笑語的中意郎君。
蘇景返回自己山頭時候,蒸蓮娘娘的話剛說完,坐在巨佛掌心的歡喜羅漢當先大笑:“聽過前言,再聞后語,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好’字贈與老友!老友快人快語、快人心!”
蒸蓮咯咯一笑,對歡喜羅漢點了點頭,口中話鋒一轉:“閑言已罷,諸位久等,再不必多說什么了,吾兒笑語招親這便開始了,諸位仙賢先請亮出金烏之威!”
言罷她先是低下頭,旋即重新昂首,同個時候雙目一翻......她的雙眸陡變!
場中絕大多數仙家都未曾留意她的雙眼變化,但蘇景煉就金烏神目,登時發覺異常,隨即心中一凜:這個女人的眼睛...不是眼睛,準確說是她的眼神、目光‘換’了。
不是變,一個人的氣韻先天成形再經后天雕琢,總會有個定數,就以眼神而論,會因情緒改變而變化,但無論怎么變都會在‘定數’之內,憤怒是她的憤怒,開心是她的開心,平靜是她的平靜,悲傷是她的悲傷...不管怎么變,到底都會有她的印記、是屬于她的眼神。
可是此刻蒸蓮的眼神,絕不屬于她,是真正的‘換’,蘇景辨查得再清晰不過:有另一個人在‘借’著她的眼睛來看四周。再就是......蒸蓮的眼神,或者說‘借目觀望者’的眼神,蘇景覺得異常熟悉。
不是不聽那種明媚快樂,那目光其實是平靜的,卻有藏著一份說不出的誘惑。
很淺很柔、卻直入心底的誘惑。
蘇景死死盯著蒸蓮的眼睛,仔細辨認著、回想著。
此時各個山頭上來征親者都浮升半空。全都應蒸蓮所說,將自己的‘金烏之威’綻放開來,蘇景也飛身半空,不露自身真威。隨手放出兩張繳獲來的、以金烏翎羽為筆寫就的符篆,符上倒是有幾分玄力,明耀火光綻放開來挺好看的。
蒸蓮娘娘面露關切,認真看著每一道‘金烏之威’,一個個陽火神通綻放,煌煌光芒映徹了她的雙眸,但那眼神仍是平靜的,不存絲毫感情變化,顯然‘借目人’沒能尋得讓自己滿意的陽火。
蘇景愈發迷惑了,為何自己不現身要借目?這個人到底要找什么?她又是誰。怎地眼神如此熟悉?那不是不聽的目光,此事和她應該沒關系,可飛升中土、目重三瞳、笑語仙子......這都是怎么一碼子事!正迷惑中,蘇景忽然低低哼了一聲,目中陡現憤怒!
“怎么了?”洞天內陽三郎關切問道。
“與鰲渚的靈犀。猛強烈了下。”蘇景面色沉沉,靈犀只能感受情緒,無法獲知更多訊息,可一瞬感觸中蘇景十足確定:鰲渚之怒滔天、歡喜羅漢大罪無赦!
這個時候滿天陽火法術紛紛散去,蒸蓮的眼睛‘借給’了別人,但也只借了目光而已,她還是她。所有事情仍是她做主。沒能找到滿意的陽火,蒸蓮臉上也不顯失望,反倒還褒贊了幾句,沒什么真料的場面話。
隨即蒸蓮轉回正題,說出招親規矩,歸于根底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獻藝。
唱歌也好、作詩也罷、變戲法翻跟頭耍把式全都隨便。若愿意的話斗法打架也沒問題,有誰的技藝讓蒸蓮覺得順眼,這個人就算贏了。
說穿了,招親的規矩就是沒規矩,怎么來都行。只要能打動蒸蓮就成。
蒸蓮的‘規矩’說完,場中又是一陣寂靜......沒個統一的標準或者杠杠,這又怎么比。不過寂靜也只是幾息功夫而已,很快就有仙家反應過來,這樣似乎也不錯,展示所長還不用刻意去和誰較量,免去了不少較量。
一個紫衣青年最先躍了出來,遙對娘娘施禮:“晚輩來自股學法壇......”
“我有急事,還請這位小仙家通融下,讓我先來,小光明頂欠下股學法壇一個人情。”紫衣青年的話沒說完,蘇景就飛起、開口。
今日征親有羅漢爺鎮場,可以后呢?股學法壇不過中等規模,只能算是‘貍貓’實力,實在惹不起蘇景這樣的煞星,何況一直狂得沒邊的蘇景這次說話客氣,那個青年仙家曉得進退,當即一笑:“區區小事,何談人情,蘇仙家先請。”言罷落回自家陣中。
“多謝。”蘇景望向了蒸蓮娘娘,正想開口不料百里外森冷聲音傳來:“憑什么你第一個?”
“忽啊!”
智慧天諸圣飛天。對頭牌,永遠對上了。蘇景目露寒光,蝕海冷笑兇戾,對望、對峙。
片刻,蘇景先開口:“我第一個獻藝,只因我技藝驚仙,無人能做得。”
“吹牛的技藝么?”小相柳漠然開口,一臉看不上蘇景的模樣。
裘平安邪里邪氣地笑著:“驚仙技藝?說來聽聽唄,你能做的咱們照樣能做。狂得你啊,你家智慧天諸圣縱橫仙天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蹲著了!”
“趴著。”蘇景糾正了下,全沒意義的怪話,說得平安大圣直眨眼睛。
十六老爺身體一沉,趴在了自家云駕上,對蘇景:“忽啊?”喊聲不變但語氣詢問,大概是問:這樣趴著?
這小蛇笨兮兮的,蘇景不理他,直接去看智慧天的主事人蝕海大圣:“我做得,你們就能做得?嘿,我勸大圣,真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