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依然是那個家族里特殊的存在,隨著他的長大,人們越來越刻意的避開著他,不愿和他說話,不愿和他接觸,就如他身上有什么瘟疫一樣。在那里,連天涯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的性格,也在那樣的環境下過早的獨立和成熟。但自從有了蝶舞的陪伴之后,他的人生徹底的改變。”
“從共同的6歲生日之后,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那時的蝶舞已經有自己的老師,聰穎的她在六歲的時候,就認識一千多個字和通曉基本的數學知識,在一起的時候,她會很細心的將她會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教給天涯…天涯一輩子都沒有上過學,但他并不是沒有文化的人,因為他有一個很好的老師,那就是蝶舞,蝶舞無論教他什么,他都會學的很快,而且怎么都不會忘記。后來蝶舞有了更多的文化課老師,她學到什么,就會教給天涯什么…那個時候,蝶舞的家族對她并不重視,也因而比較放任,但也不愿看到她天天去找天涯,就阻止她,呵斥她。蝶舞那么溫柔善良,但骨子里,卻又是格外的倔強,一向聽話的她在這件事上怎么都不肯遷就和屈服…那個家族的人也多次找過天涯,威脅他不要和蝶舞膩在一起…那個時候,蝶舞的一個哥哥嘲諷他只是個雜種,早該從那個家族里滾蛋…他說了很多侮辱的話,但天涯全部忍下,因為蝶舞的哥哥那時十多歲,很厲害,天涯怎么都不可能打的過他,更不想徹底鬧翻讓他再也見不到蝶舞…而蝶舞的哥哥雖然在威脅和用語言羞辱,但因為天涯有些特殊的身份,他也不敢出手傷害…”
“蝶舞的倔強在很小的時候就體現的很極端,也或者,那時候她和天涯一樣,把對方當做了最最重要的人,最終,那個家族在阻攔不成后,只好妥協…只要蝶舞從那之后能每天堅持練劍六個小時,其他的時間,任她自由——那個家族,是一個用劍的家族,也是世人眼中很神秘的古武世家。那些家族依然在使用冷兵器。”
“蝶舞答應…以往從來不會練劍,甚至害怕接觸這種會傷人東西的蝶舞從那之后沒每天都會辛苦的練劍,然后在完成每天的任務之后,跑去找天涯,教她自己今天所學到的知識,在她的劍技和劍意有了少許的基礎,可以修煉劍招之后,她又會每天把新學到的劍招演示給天涯看,她曾經用很隨意的語氣和他說,她會努力的練劍,爭取成為了和哥哥,和父親一樣厲害的人,那樣,她長大后,就可以保護他。”
“她教他的所有東西,說給他的每一句話,展示給他的每一個劍招,他都牢牢的記在心里,甚至會和蝶舞一起想一些很唯美的姿勢,去創造好玩好看的劍招。雖然從那之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被壓縮的很少,但他們依然很滿足,很快樂。那時他們的年紀很小很小,但卻過早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依戀。”
凌水若輕抿著嘴唇,靜靜的聽著,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去打斷他。在遇到他之前,關于他的過去,她一點都不知道。她曾經很好奇的問起過,但是他回答,他已經讓自己忘記以前的一切,以后只是她的哥哥,于是,她便沒有再問過。如果以前的事不堪回首,她又怎么舍得讓他再次回憶,但心底深處,她還是希望能夠了解完完整整的他,如果他曾經有過罪孽,她就和他一起背負,如果以前有過太多的傷痕,她就陪他一起心痛,然后一起忘記。
“蝶舞在劍方面的天賦開始表現的越來越驚人,以往被忽視的她,開始被那個家族的人高呼為天才,開始將她最重點的培養。同時,也在刻意的壓榨著她和天涯在一起的時間。但是,這些,都扛不住蝶舞的倔強。她依然會每天都去找天涯…尤其是他們共同生日的那一天,她會全天,都和他在一起。”
“他們一天天的長大,也一天比一天的無法分開。隨著天涯的長大,人們看向他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怪異,而這些,天涯早已經不在乎,他只要有蝶舞在身邊就好…但是,僅僅是這么簡單的要求,也終要被剝奪。”
凌水若的兩只小手下意識的收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那個家族有一個少主…一個被所有人恭敬的少主,他從小在奉承和贊譽中長大,誰看到他,都會殷勤的去問候,無論他的什么命令,他們都會馬上去完成。那個少主的年紀只比天涯大四歲,但他身上的光環,卻是天涯根本所無法比擬。他和從來都是清閑在家中的天涯不一樣,那個少主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外面,天涯很少看到他。每次見到,他會向天涯親熱的點頭,雖然基本不和他說話,但并沒有其他人那么的冷漠。在天涯九歲生日過后的第五天,他不知因什么原因回家,不經意間擦身而過,那時,天涯忽然感覺到腿上似乎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很疼…他回到房間,把褲子挽起,發現腿上果然多了一個很小的針眼,血已經止住。天涯當時想或許是那個少主身上有著什么尖利的東西,擦身而過的時候不小心刺了他一下,他本人都沒有發覺。那時的天涯也不太愿和蝶舞之外的人接觸,更不愿多生事,所以,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甚至一小會兒后就完全忘記,連蝶舞都沒有告訴。”
“但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力氣在從自己的身體里流失著。平時會在十點之后睡覺的他,早早的趴在床上睡了過去,第二天也起的很晚很晚,不想走路,不想吃東西。并且,身體的無力感一天比一天嚴重,臉色也一天比一天蒼白,但為了不讓蝶舞擔心,他在蝶舞面前會努力的表現的很正常,那時候他單純的以為自己可能是著涼感冒,所以身體有些乏力,過幾天就好…三天之后,家族里忽然來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說對家族里的人進行常規的身體檢查。這樣的檢查,那個家族經常會有,尤其是仆人,每一次都檢查的很嚴格。但這次比往年來的早了很多,而且以往,天涯都不需要接受檢查,也不會有人理會。但那次,卻執意的要檢查他…而檢查出的結果,讓整個家族都陷入了恐懼之中。”
凌塵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放射出充斥著恨意的光芒:“天涯的身上,攜帶著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毒…伊斯洛卡!!”
“啊!!”凌水若一聲失控的驚喊,嬌弱的身體出現了輕微的顫抖,她抓著凌塵的手,焦急萬分的喊著:“后來呢,后來呢,天涯他…他怎么樣了…”
凌塵反手將水若的小手輕輕的握住,語氣,又恢復了柔和:“天涯身上有伊斯洛卡病毒的消息讓那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懼…但還好,天涯似乎攜帶伊斯洛卡病毒并沒有太久,沒有傳染給任何人,那里的人除了天涯,沒有其他人也染上了這種病毒。那天,整個家族進行了細致到每一寸土地的清潔和消毒,關于天涯的一切東西都被焚毀,而天涯,他在別人眼里就如同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惡魔,無論誰見了他,都會滿臉驚恐的跑開。平時給他做飯,照顧他起居的大娘也遠遠的躲著他,再也不敢靠近…當天下午,他被幾個穿著厚厚隔離衣的人抓起,關在了家族后方的一個小屋子里,并將他鎖在了里面。他們說只是暫時的隔離,不讓病毒傳染到任何人,他們還說會馬上去告訴家族的最高主人,讓他來處理這件事。”
“天涯那時已經九歲,很清楚伊斯洛卡病毒是多么的可怕。伊斯洛卡病毒沒有潛伏期,一旦感染,就會快速蠶食一個人的生命,那時的天涯已經感染了四天,再加上他知道后的恐懼與萬念俱灰,他幾乎沒有了站立的力氣,像一個死人一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希望自己能就那么死在那里,但是,他又舍不得死,因為他舍不得蝶舞。”
“就在他如夢囈般呼喚著蝶舞的名字時,蝶舞出現了。她用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鑰匙,打開了那個緊鎖的門,沖到他面前,抱著他用力的哭。見到蝶舞,他就像做夢一樣的驚喜,但馬上,他又恐懼起來,用力的把她推開,大吼著讓她離開,不要靠近他,因為他就算死,也不想把病毒傳染給蝶舞。但是,蝶舞還是沖上去抱緊他,任憑他怎么用力的去推、去拉,都無法讓她離開…”
回憶著那時的畫面,凌塵的心在溫暖和刺痛中顫動著。
“那天晚上,蝶舞背著已經沒有力氣走路的天涯,來到了他們經常一起去的那條小溪邊。那天晚上的夜色很好看,天上一點云朵都沒有。天涯枕靠在蝶舞的腿上,眼睛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可以看到蝶舞在注視著他,比天上的繁星還有好看的眼睛…”
“蝶兒,我不想死…如果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的眼睛…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蝶兒…”
“天涯哥哥,你是男子漢,不可以…不可以哭,我們都不可以哭…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陪著你…我的一切,都只屬于我的天涯,如果天涯哥哥真的死了…我…也會跟著死去…再也不會有人看到我的眼睛,再也不會有人聽到我的聲音…”
那晚的聲音,那段來自一個稚齡少女的誓言仿佛就在他的耳際,沖擊著他所有的神經,所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