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晚,又有數百綠營士兵趕到,立刻被祖澤溥投入了緊張的戰備中。這一仗的關鍵當然是祖澤溥的標營,他們的裝備和其他滿清騎兵沒有什么大的區別,擁有釘槍等各式武器,不少騎兵的坐騎上還掛著箭壺,每個人都使用他們最擅長的武器。
不過除了這些常規騎兵外,標營還有六百人擁有關寧鐵騎的傳統武器——長柄三眼銃,在對戰的時候,騎兵會優先使用這種火銃攻擊對面的敵人。這種武器在對付流民時非常有效,在這次的山東剿匪中也表現不錯,標營在僅有的幾次對敵時,往往一通火銃齊放就把對方打得四散崩潰了。
這些配備了三眼銃的騎兵同樣配有腰刀,不過在戰場上長柄三眼銃甚至比腰刀的使用率還高,因為它們基本是一種長兵器,可以當做狼牙棒使,甚至能在一對一格斗的時候抗衡釘槍。祖澤溥打算將來給所有的標營衛士都裝備上這種利器,以他干兒子的身份,清廷也不會介意給他的標營配屬這種火器。
不過川陜總督李國英不以為然,覺得騎兵用火器有些不倫不類。但是祖澤溥和山東督標認為李國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因為李國英窮,裝備不起這種銳利兵器,所以才在邊上酸溜溜地說怪話。
在一次吃飯的時候,祖澤溥笑問李國英:“火銃厲害不厲害?”
“厲害。”李國英老實地承認道。
“騎兵厲害不厲害?”
“當然厲害。”若是騎兵不厲害,為什么各個總督都要用甲騎作為標營?
“那騎兵加上火銃,自然更厲害了。”在捍衛關寧鐵騎的榮譽上,祖澤溥一向極為認真。
“再厲害的火銃騎兵,也禁不住滿洲大兵一沖。”當時在場的杰書冷冷地插嘴道。
“那是,可漢人不是滿洲大兵啊。”祖澤溥笑嘻嘻地給康親王敬酒。
“嗯,三眼火銃還是很厲害的。”遏必隆打了個圓場。祖澤溥對滿洲人忠心耿耿,標營里也有一些是遼東籍的漢軍旗,所以清廷大員無意計較他是不是裝備了火器。
今天,祖澤溥把標營列成了二百人一排整齊的隊形,前面三排都是三眼銃鐵騎。祖澤溥注意到鄧名把騎兵擺在中間,兩翼是山東的魚腩部隊,知道對方大概會搶攻。鳥銃在顛簸的馬背上不好操作,而三眼銃就方便得多了。每排騎兵之間留有距離,可以三排人輪換射擊,射擊后的三眼銃鐵騎立刻退到后排,下馬裝填。
“騎兵乃是離合之兵,講究輪番沖陣,而我這套陣型正是專門克制騎兵的。”祖澤溥信心十足地對左右說道。蒙古騎兵最喜歡的戰術就是佯攻沖擊,吸引明軍開火,然后后退再沖,以消耗明軍的彈藥。昨天祖澤溥征求傅山叉等川陜標營的意見時,對方也告訴他,根據他們和鄧名多年作戰的經驗,四川騎兵也是如此,來來回回反復沖擊以拉扯敵人的隊形,尋找到破綻后再給予致命一擊。
三眼銃鐵騎也是騎兵,面對騎兵的時候,他們心里不像步兵那么恐慌,可以更從容地射擊。祖澤溥認為,四川騎兵很可能反復地沖陣,那么就需要對距離把握得極好,在這方面四川人的騎術肯定遠遠不如蒙古人。祖澤溥的觀點得到了川陜督標的確認——即使是蒙古騎兵,他們每次沖鋒也會有人落下馬。祖澤溥很有經驗地在自己的陣后布置了馬槽,里面裝滿了草料和清水。當騎士落馬后,無人控制的戰馬就會跑向這些馬槽飲水、吃草,從而被清軍俘獲。
祖澤溥打算利用這樣充滿彈性的陣地,無情地消耗著鄧名本來就不多的騎兵,以及他們珍貴的體力和馬力。早在明軍耗盡祖澤溥的彈藥前,他們就會疲勞不堪,這個時候祖總督就會抓住機會,號令全軍發起猛攻,把隊形散亂、人困馬乏的鄧名親衛徹底擊潰。
經過這樣的消耗后,鄧名的親衛也不會有機會從清軍的追擊中逃走,唯一讓祖澤溥遺憾的是,鄧名本人肯定會呆在后方觀敵料陣,到時候他一騎絕塵而去,清軍想抓住他還真是不容易。
近五百名鄧名的親衛排成了十幾排松散的陣型,無論是陣容還是間距都和傳統的騎兵沒有大的區別。前方沒有友軍遮蔽視野,鄧名也沒有必要在發起攻擊前列好緊密隊形。自從看到對方把火銃騎兵擺在最前面的時候,鄧名就知道敵人已經把今天這一仗的主動權交給了明軍,明軍可以自由地選擇開始的時間,而不需要防備敵人突然發起沖鋒。
和上次面對川陜綠營一樣,鄧名是全軍中唯一穿著火紅盔甲的人,其余的人包括那三十個蒙古人也都是統一的漆黑軍服。
策馬從山東友軍和親衛之間的通道繞到了陣前,鄧名的出現再次引起了一片歡呼聲。他從容地勒定了戰馬,對手下進行著最后的戰前動員:“諸君都知道,現在我軍在江南正進行著一場生死決戰,這場戰爭的勝利者將是南中國的主人。我們不遠千里跨海來到山東,就是為了保證我軍能夠在這場決戰中取得勝利。對諸君我毫不諱言,如果我們失去了江南,我們就會陷入保衛四川的苦戰,要以殘破的四川對抗全中國、去竭力北伐中原,即使以諸葛武侯的雄才,都是沒能實現的。”
“如果我軍在江南戰敗了,如果我們四川淪陷了,我鄧名和諸君都不能獨存。”鄧名面沖著他的衛士,手臂向后方指去:“今天的戰役雖小,但是非常重要,決定著江南的勝敗,決定著四川的存亡,決定著我們是成為南中國的主人乃至中國之主,還是黃土上無人收掩的一具骸骨。諸君努力。”
“勝利,勝利!”黑甲騎兵們打破了之前的沉默,奮力揮舞著手臂,向他們的統帥高聲保證。
“好,請諸君跟著不能獨存的鄧名來吧。”鄧名說完就撥轉馬頭,靜靜地停在了將士之前,距離身后的第一排騎士大約有三米之遙。
在鄧名的身后,第一排不動,后面的騎兵紛紛向前插入前排的空隙,最后變成了彼此之間不容須發的緊密四排。
“這是離合之陣嗎?”看到對方突然變換了隊形,祖澤溥自言自語道。雖然傅山叉、姚長尊等人言之鑿鑿,不過這個隊形比滿洲大兵沖鋒的隊形看上去還要緊密,到時候怎么回身躲避火力?
不過祖澤溥已經沒機會再詢問傅山叉、姚長尊了。此時傅山叉位于全軍的右翼,剛才那個鮮亮的紅衣騎將出現在戰場后,整個戰場上的清軍目光都被吸引,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但傅山叉和他的手下卻緊緊地盯著明軍陣后的一個小丘陵。在那個丘陵上,可以看到有一大群綠營的被俘的軍官。只要局面不對,傅山叉就會不顧一切地向敵陣發起沖鋒,殺光任何敢于阻攔他的人,把那個丘陵上的每一個人都砍死。在清軍陣地的另外一翼,另外一百名川陜綠營的領隊姚長尊也和傅山叉一樣,死死地盯著那個丘陵,轉動著和傅山叉一樣的念頭。雖然鄧名已經完成了沖擊陣容的變幻,但川陜綠營卻視若無睹,他們每一個人的心思都專注在他們真正的大敵身上。
鄧名拔出了自己的長馬劍,把它高高擎起,身后傳來了整齊的刀劍出鞘聲,不用回頭也知道衛士們已經做好準備。
“隨我來。”鄧名從容地說了一聲,然后就一夾馬腹開始向前。
位于他背后的,是騎術最好的三十個蒙古人,他們堅持要求在這個位置上,以保護鄧名的安全,這也是全體親衛的共同要求。
“跟上提督。”看到鄧名開始前移后,蒙古人心里想著,緊握著手中的刀劍,按照訓練的要求緩緩提速。
“前面那個就是鄧名嗎?”祖澤溥看到那個紅衣將領在戰場動員后居然不退后,而是一馬當先帶隊前進,狐疑地詢問左右。
“應該不是,”一個親兵蠻有把握地答道:“這個一定是替身。”
“讓替身去做動員,這會影響士氣吧?”另外一個人問道。
說話間,鄧名已經把馬速提高到了半沖鋒狀態。耳邊風聲呼呼響,他把馬劍向斜前方指下,開始將馬速度提高到沖鋒狀態。鄧名身旁沒有其他人,他不知道自己和身后衛隊的距離是不是還保持原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快,以致拉開了距離。雖然回頭去望一眼的沖動越來越強烈,但他還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知道這時絕不是回頭或是減緩馬速的好時機。
“豈有不行險而取天下?”鄧名在心里念叨著,猛地發出了一聲大喝,把速度提到了最高。
不知道誰匆忙間放了第一槍,然后就聽到火銃聲大作,轉眼之間,位于第一排的三眼銃鐵騎先后把他們的火銃都打響了,白霧瞬時彌漫在整個戰場上,阻隔了明清兩軍。
大片的白霧緩緩飄去,前排的三眼銃鐵騎一邊后退,一邊忍不住回頭張望,竭力想看清大霧后面的場景。
第二排三眼銃鐵騎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十米遠的白霧邊緣,不知道是不是敵人已經回避火力,還是應該向白霧中進行盲射。
在第一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前,一匹戰馬突然從濃霧中躍出,馱著身上火紅的人影向近在咫尺的三眼銃鐵騎撲去。這個人影手中的劍光觸及到第一個清軍騎兵的時候,幾個黑甲騎士也從霧中沖出,接著就是上百個人,整排的明軍從霧中一起現出身來。
說話間,鄧名已經把馬速提高到了半沖鋒狀態。耳邊風聲呼呼響,他把馬劍向斜前方指下,開始將馬速度提高到沖鋒狀態。鄧名身旁沒有其他人,他不知道自己和身后衛隊的距離是不是還保持原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快,以致拉開了距離。雖然回頭去望一眼的沖動越來越強烈,但他還是竭力克制住自己,知道這時絕不是回頭或是減緩馬速的好時機。
“豈有不行險而取天下?”鄧名在心里念叨著,猛地發出了一聲大喝,把速度提到了最高。
這也太行過了吧,就算你和親衛一起在第一排沖鋒也行啊。自己單騎突前?這要是被流彈擊中不就全書完了?這風頭出的太過了吧?三堵墻游騎兵都是豬腦子?香菇死了,他們還能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