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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節 搏斗(下)

《》縱橫作者灰熊貓  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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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忽聞岸上踏歌聲第二十九節搏斗(下)2013100218:00:003096

  不知道已經倒了幾鍋瀝青下去了,清軍軍官又投擲了幾次火把。他再次走到一個垛口旁。越來越多的云梯搭上了墻沿,明軍的流矢也還在一刻不停地向著城墻上飛來。

  不時有人中箭,很多輔兵顯得惶恐不安,抱著石頭走上前時不停地左顧右盼,生怕會有一支火箭突然從天而降,將其擊中。但也有少數人被鮮血和吶喊聲刺激得發狂,不顧一切地攻擊試圖登上城墻的明軍士兵。清軍的新兵缺乏經驗,他們往往在離開墻垛的掩護后不立刻攻擊,而是花費太多的時間尋找目標,結果反倒被城下的明軍射手擊中。

  軍官沒有時間糾正那些無甲兵的失誤,他們缺少防護,所以這種錯誤也更致命,可能會導致他們一下子就失去生命。軍官知道,只有極少數表現出勇敢精神的無甲兵能夠活到戰后。不過只要他們能夠活下來就會得到嘉獎,會被軍官看重,補充進軍官的部隊,而士兵通過戰爭獲得的經驗也能讓他們在下一次戰爭中更容易幸存。

  但現在,這些士兵不過是炮灰而已。川陜總督一直沒有向這里派來援兵,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全力阻止明軍登上城墻。軍官在垛口處掃了一眼,左右各有一架云梯探出了城墻的頂端,而且都在劇烈地晃動著,說明攀爬的明軍已經距離城頭很近了。

  這些明軍顯然都經驗豐富,他們攀爬的時候身體很穩,而且還能騰出一只手持盾保護自己。漫無目的的投擲木石很難有效地打擊目標,還是澆瀝青的效果比較好,不但能重創眼前的敵人,還能點燃云梯,阻止明軍繼續利用它。

  眨眼間,軍官就確定了下一個目標。這個云梯搖晃得更厲害,不是上面的明軍更接近頂端,就是上面的人更多。

  “快點!”清軍軍官指著垛口處,催促著幾個匆匆端著瀝青鍋跑過來的士兵。又是一桶瀝青被澆了下去。軍官熟練地把手探到了墻外,多年的戰斗經歷讓他知道如何最大幾率地引燃云梯——就是剛才做過多次的那個動作,先停頓一下然后再松手,保證火把直直地落下去。

  在即將松開手的那一剎那,軍官好像看到有一道白光劃過,從垛口下露了出來…

  易厚把鋼刀咬在嘴里,剛才他一手舉著盾,一手扶著梯子爬在最前,每次頭上有木石落下時,他都會立刻向前貼近墻,敏捷地把盾牌向后傾斜一下。大部分石頭扔得都不太準,這樣卸去一部分力道后,那些碰撞到他盾牌的石頭始終沒能把易厚從云梯上砸下去。

  也就是一伸手的距離,就能扶上重慶的城墻墻垛了,這時易厚看到突然有一片黑油油的東西從頭上澆下。

  “擋住!”易厚在心中無聲地大叫著,全力用盾牌護住臉面,但迎面澆下的滾燙瀝青還是濺到了他的身上,頓時衣服多處發出焦臭的味道。其他地方還好,但一大股瀝青灑下,剛好潑在了易厚的左大腿上和握著梯子的左臂上,這幾處肌肉不受控制地一抖,腳下一空就失去了平衡。

  “不好。”易厚感到自己好像正離開云梯,他下意識地丟掉右手的盾牌,全力去抓云梯,想把自己吊在梯子上。右手猛地攥住了梯子的邊緣,這時劇痛才完全傳入腦海,易厚感到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地哆嗦著。他的左臂和左腿都懸空了,痛得已經不受控制了,全身的重量都吊在右臂上。

  雖然眼淚都快迸出來了,但易厚還是死命地咬緊鋼刀。如果失去了武器,那他登上城墻也不過是任人宰割。距離垛口就只有一線了,但易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爬不上去。易厚替身后的同伴擋住了大部分的瀝青,他們并沒有遭到同樣的重傷,但如果易厚爬不上去,那他們也無法前進。

  “我能上去的,”易厚的牙幾乎要咬碎在刀背上,他的右手用盡全力地抓住梯子的邊緣,不讓自己摔落下去,同時竭力想恢復對左半邊身體的控制:“我還要跟著劉將軍把韃子趕出關外呢,怎么能死在這兒?”

  “我不會死在這里的…”易厚拼命地動一動受到重創的左半邊身體,給自己鼓勁,一定要在下一刻躍上城頭。

  就在這時,易厚看到一支火把探了出來,越過他的頭頂,握著火把的手懸在他的頭上,停住了。

  時間好像靜止了,易厚知道下一刻這支手就會松開,把火把扔在這具沾滿了瀝青的云梯上。

  松開了緊握梯邊的右手,同時右臂全速回縮,當手抓住刀柄的時候,易厚把口中的刀吐了出去。

  “啊——”易厚用盡全力發出一聲大喝,全力把刀向著那只握著火把的手揮去,同時他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向后翻倒。

  在身體從梯子上摔出去的時候,易厚確認自己命中了目標,探出墻垛的那只手以及它握著的火把,和易厚一起飛離了重慶的城墻。城墻的頂端急速地遠離著,易厚和身后梯子上的同伴們錯身而過,在他飛快接近地面的時候,那些明軍士兵又開始向上攀登。

  易厚身體平躺在空中,右臂竭力地向天空上伸出。

  “沒有什么東西能讓我抓住嗎?”這是在大地接住易厚前,他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

  走到垛口扔火把的清軍軍官發出駭人的慘叫聲,他的右手已經不翼而飛。軍官用左手緊握著自己齊腕而斷的殘肢,狂呼著后退到內側的墻邊。鮮血從手腕里噴上了半空,灑滿了他身前的地面。清軍軍官的生命,也隨著噴泉一般的熱血洶涌而出,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頭向前俯下垂向地面:“總督大人說過,等到平定了四川,就替我們請求退役,讓我們過太平日子…”

  跪倒在地的清軍軍官身體變得更軟,終于一側身倒在地上。他的右手手腕還在汩汩地出血,每一次心跳都讓更多的血從傷口處一下下地噴出來,這節奏變得越來越緩慢,每一下擠出來的血液也越來越少,終于停止了。

  在清軍軍官倒地的前方,第一個明軍士兵躍上了重慶的城頭。

  “只是劉體純和黨守素兩個人,而且只是第一天,竟然就讓他們登上城頭了。”李國英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并不反對進行一場消耗戰,只有激烈的戰斗才能更快地消耗明軍的戰兵實力。不過明軍的進展如此之快實在出乎意料,現在城墻上的肉搏戰已經展開了,清軍的士兵也開始急速地消耗。“

  “總督大人。”孫思克急切地向著李國英喊道。

  李國英緩慢但是堅定地搖搖頭:“還不到你們上去的時候。袁宗第、李來亨都還沒動呢。”

  除了五千披甲兵的預備隊,其他的清軍披甲兵被比較平均地部署在各個城樓上。李國英本來害怕清軍表現出太強的防御力讓明軍失去了強攻的欲望,但現在證明他大大低估了夔東軍的實力。

  川陜總督發出了旗號,讓附近城墻上的清軍就近增援,并讓另外幾處沒有戰事的城樓抽調人手趕去增援遭受攻擊的地點。

  清軍的援軍迅速從兩側趕到,利用狹窄的城墻把上城的明軍控制在一個很小的范圍內。當其他城樓的援兵陸續趕到后,劉體純指望一舉打開突破口,奪取一座重慶城門的希望也就化作了泡影。

  “城內的韃子已經如此不堪一擊了嗎?”袁宗第趕到戰場附近的時候,驚訝地看著那幾面飄揚在重慶城墻上的紅旗。雖然看起來奪取的這段城墻實在太窄,天色也不早,無法繼續擴大戰果了,但這只是第一次強攻而已,明軍就順利地攻上了城頭。直到此時,駐扎在城外的清軍依舊被黨守素按在營寨里,根本無法干擾劉體純對城墻的攻擊:“如果我和他們一起進攻,是不是這重慶就一鼓而下了?”

  “可惜,可惜。”見登上城墻的部下拼殺半天也不能再向城樓方向靠近一步后,劉體純不得不承認了失敗。

  聽到金聲后,已經登上城墻的明軍就轉入防守,開始把受傷的同伴從城墻上吊下去,處理完傷員后,明軍士兵互相掩護著陸續撤下城去。清軍也沒有過分地緊逼,當最后幾個明軍士兵一齊躍出城墻,順著云梯滑下來后,劉體純下令收兵回營。

  “明日再戰!”

  劉體純手下的將士向重慶發出了整齊的吶喊聲。在回營的路上,劉體純詢問了一番城內的情況,正如他猜測的那樣,登城的明軍士兵也看到趕來增援的敵兵三三兩兩,有先有后,多半是從其他幾個城樓抽調過來的。

  “李國英手里沒有多少士兵了。如果全面進攻的話,那他顧此失彼,無法像今天這樣拆東墻補西墻,總有一處可以破城。”劉體純沒有過問爆破小組的興致了,重慶城墻下面都是山石,很難挖掘,爆破車不但需要很久才能準備好,而且推到崎嶇的重慶城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去和小老虎、袁老哥他們談談,大家休整一、兩天,好好籌劃一番,然后總攻,一口氣拿下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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