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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風起(上)

  第五章一身轉戰千里路第二十一節風起(上)

  皇太后和順治的心腹重臣自然是要讓皇子繼位,這和宗室親王們的愿望不同,但親王們各有心思,結果讓皇太后和重臣們的聯盟占據了微弱上風。皇帝暴斃,死于敵人之手,內部還有野心家覬覦皇位,這個時候誰都知道應該選擇年長的皇子為好。不過現年最大的皇子福全有一只眼睛有嚴重的疾病,幾乎不能視物,誰也不敢擔保福全的另外一只眼睛會不會出毛病。要是年幼的皇帝瞎了,這就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既然如此,先皇派就選擇了玄燁,這位皇子不但沒有嚴重的疾病,而且還出過了天花,顯然身體健康,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這樣,現年虛歲七歲的玄燁就將在詔書頒布后正式成為大清的皇帝,等兩天后新年來臨時,他就是八歲(虛歲)了。

  皇太后很清楚現在急需拉攏重臣集團,因此就頒布懿旨命令索尼、鰲拜、蘇克薩哈和遏必隆四個人輔政。索尼、鰲拜和遏必隆都是兩黃旗的奴才,只有蘇克薩哈是兩白旗的旗主。不過蘇克薩哈在多爾袞死后倒向了順治,幫助先皇清洗兩白旗的多爾袞余黨,獻上了投名狀,已經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對皇太極子孫的忠誠;此外,兩白旗作為努爾哈赤的親領,擁有很強的實力(現在的兩白旗是努爾哈赤時代的兩黃旗,當時的正白旗旗主皇太極在父親死后逼死大妃,篡奪幼弟多爾袞的位置后把原兩白旗改為兩黃旗,原兩黃旗改為兩白旗),任命一個蘇克薩哈作為輔政大臣也是必要的拉攏手段。

  在確定順治的死訊后,蘇克薩哈表現出了敏銳的政治嗅覺,他立刻把軍隊交給遏必隆帶著返回,而本人則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師。無論皇太后、順治和兩黃旗大臣平rì對他表現得如何信任,蘇克薩哈仍然知道自己處于是非之地。在兩白旗人的眼中,他辜負了多爾袞的信任,幫著皇太極的子孫收拾自己人,是兩黃旗的走狗;而在兩黃旗人眼中,蘇克薩哈卻是桀驁不遜的兩白旗領袖。在這個時候,蘇克薩哈絕對不敢掌握兵權停留在外,以免讓皇太后起疑。現在蘇克薩哈自感已經沒了回頭路,皇太后的信任是他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的保證。

  當蘇克薩哈趕回京師后,皇太后就讓他參與議定新皇人選和未來年號,參加最重要的會議,以示對他的恩寵和信任。在會議上蘇克薩哈唯索尼的馬首是瞻。現在輔政大臣之中他名列第三,甚至還在遏必隆之上,擁立之功加上輔政的苦勞,蘇克薩哈臉上一片沉痛表情,心里則是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投機再次取得了成效,皇太后會保證他的富貴和前程。

  改元和皇帝登基的詔書被迅速地頒發了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全國都會收到消息。如今的太皇太后宣布退朝,明日召開新皇帝的第一次御前會議,主題就是如何應對鄧名的挑戰,以及朝廷該如何展開反擊。

  實際上,如何處理蘇克薩哈,太皇太后和兩黃旗重臣之間是有矛盾的。私下里太皇太后曾經兩次召見索尼,后者堅持認為蘇克薩哈沒有制造混亂的能力,而保住蘇克薩哈的地位對安撫兩白旗有極大的作用。對此太皇太后的看法并無不同,但索尼的眼光不夠深入,只能到此為止,讓太皇太后十分失望。順治八年以后,兩白旗雖然含恨忍受著皇帝的壓制,也承認了政治斗爭的失敗,但他們中很多人依舊沒有對皇太極一系心服,盼望著有一天能夠恢復兩白旗在努爾哈赤時期的地位。至今十年,這段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皇帝暴斃后,兩白旗又蠢蠢欲動,而蘇克薩哈的表態固然對皇太極一系有利,讓那些心懷不滿的兩白旗人大失所望而且更加不滿,但蘇克薩哈依舊是兩白旗的領袖。

  兩白旗一盤散沙,才更符合皇太極一系的利益。蘇克薩哈對兩黃旗的亦步亦趨已經為他帶來了很多仇恨。收拾了蘇克薩哈不但能夠讓兩白旗變得更加松散,而且還不必擔心引起兩白旗的同仇敵愾,那些已經把蘇克薩哈視為叛徒的兩白旗人說不定還會拍手稱快。至于索尼說的不宜大動,太皇太后自問也不是糊涂蟲,她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收拾蘇克薩哈,而是會利用他進一步壓制兩白旗的野心,等到他失去利用價值后再拋出去喂狗。

  不過索尼好像確實已經老了,對太皇太后的暗示不能很好的理解,最后被逼急了還大叫起來,說什么若是太皇太后實在信不過蘇克薩哈,只要一封懿旨,他立刻就親自帶人去抄了蘇克薩哈的家。

  索尼的老朽無能讓太皇太后徹底失望,前幾天她又招來了另外一個重臣鰲拜。在得到太皇太后不立刻對蘇克薩哈動手的保證后,鰲拜放下心來,他更進一步向太皇太后獻計,將來除掉蘇克薩哈的時候,完全可以裝成是輔政大臣之間的矛盾、內訌,以避免給兩白旗留下皇室刻薄寡恩的形象,并表示他完全可以主持此事。

  這個計策比太皇太后構思得還要好,她理清了鰲拜的思路后,有些惋惜地長嘆一聲:“那未免也太委屈你了,將來少不得還要責罰你一番。”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白,鰲拜這么做肯定會引起兩白旗里部分人的仇視,將來皇室為了顯示公允和拉攏兩白旗,無疑要給他一些懲罰,如果必要甚至會給鰲拜降爵、杖責這樣的羞辱。

  “奴才一心為主子效力。”鰲拜重重地磕頭。

  “好奴才。”太皇太后贊嘆道。和鰲拜的這一番交談后,蘇克薩哈位列第三的輔政大臣地位也就確定下來。

  鰲拜走后,太皇太后在心里琢磨著:“鰲拜跟著太宗的時候忠心耿耿,但是沒有這么多狡計啊,怎么現在肚子里有這么多壞心思呢?索尼這個人老糊涂了,雖然用著不趁手,但還是索尼這樣的才可靠。嗯,將來玄燁長大以后肯定是要給蘇克薩哈平反的,那時鰲拜若是老朽了就隨便罵幾句算了,若是他還是這樣頭腦清醒的話…干脆,以后收拾兩白旗的事情都交給他去辦,等平反的時候就賜鰲拜一個死吧,兩白旗肯定會感恩戴德的。”

  第二天,也就是順治十七年的倒數第二天,戴孝的小皇帝第一次登上龍椅,端坐在上面,一本正經地聽著輔政大臣和祖母的對奏。按理說明年已經可以改元,但現在距離年關實在太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全天下在年前知道新的年號,最后朝廷還是決定明年繼續使用順治十八年的年號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混亂,再過一年為康熙元年。

  關于順治戰死,京師這段時間來一直議論紛紛,雖然鄧名的行動可以用先欺敵、后突襲來解釋,但鄧名的雷霆一擊實在是威力巨大,一個時辰的夜襲就打垮了三千蒙八旗,奪取了全部外圍陣地,而士氣高昂、裝備精良的兩千禁衛軍據守營寨竟然沒能堅持多長時間。看過禁衛軍軍官的詳細報告后,索尼、鰲拜這些老將都感到不寒而栗,他們覺得自己都無法如此完美地深入敵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禁衛軍圍困起來,相比鄧名凌厲的突襲,報告上描述的無窮無盡的弓箭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現在朝廷高層已經基本達成共識,那就是鄧名一定是通過某種渠道了解到了皇帝的動向,而能夠給他提供皇帝行蹤的,除了朝廷高層就是江南官場。

  今天的御前會議參與者并不多,侍衛也都是最可靠的上三旗子弟,所以輔政大臣們也沒有什么顧忌。鰲拜大聲說道:“能夠及時知曉先皇行蹤的,差不多就是現在屋里的這些人了。”屋里的人基本也就是皇帝人選和確定年號的參與者,他們的忠誠已經久經考驗:“必定是江南官場有人通賊,而且位置不低!”

  負責提供糧草的林起龍,負責戰場統籌的蔣國柱,還有具體指揮兩江部隊的梁化鳳,他們三人身上的嫌疑最大。不過清廷找不到他們與鄧名私通的動機,而且如果他們是叛徒,那又該如何解釋他們至今還沒有亮出反旗呢?有了這次的教訓后,下次清廷要南下勢必提防,不會再給江南官場出賣情報的機會;而且時間拖得越久,這個叛徒暴露的機會就越大。在朝廷看來,這次皇帝被突襲身亡,江南督撫也會生出和朝廷一樣的疑惑,若是真有這么一個細作存在,現在檢舉告發的奏章早就應該遞上來了;可真實情況是江南方面沒有任何反應,就是說沒有任何督撫發現蛛絲馬跡——總不能說整個江南官場都莫名其妙地無理由地通鄧吧?

  對這件事還有另一個解釋,那就是鄧名在某個督撫的身邊有密探,事變后這個失職的督撫雖然察覺有異,但為了推卸責任,秘密處決了細作。不過這個設想并沒有擺到桌面上,如果這個說法成立,那么御前會議的參加者也不能徹底洗脫嫌疑,畢竟也有可能是他們的身邊人泄露出去的。

  因此,大家都一口咬定,肯定有某個江南的高官向鄧名出賣了先皇,一定要認真追查。但如何進行追查則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而且現在究竟是不是認真追查的好時機也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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