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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節 鹽業

  周培公走后,鄧名對身側一人客氣地說道:“沒事了,葉老板先回去休息吧。”

  被鄧名叫到的人名叫葉天明,并非明軍的軍官,他一年前是劉曜的輔兵,退役后成為四川的鹽商。現在成都有五個鹽行,其中一個就是屬于葉天明的。他受同行所托,跟著鄧名一起出川。一路上,鄧名不但教他認了幾十個字,還向他傳授了一些簡單的數學。幸好葉老板不需要自己核算成本,不但鄧名義務幫忙,他還有一個帳房先生。事實上葉老板已經破產,當然沒有獨立雇傭帳房先生的能力,這些錢是成都的五大鹽行湊出來的。

  作為四川的鹽業代表,今天葉天明被鄧名邀請來旁聽他與周培公的談判,等下次教葉天明學習四則運算的時候,鄧名還會順便給他講解一些談判的技巧。

  等到葉天明從帳中離開后,穆譚忍不住問道:“提督為什么不給周培公發鹽引,而是給他們欠條,這樣豈不是等于白送他們一批鹽嗎?”

  “就算白送一些也無所謂,賣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任堂替鄧名回答道:“現在鹽業完全控制在徽商的手中,大商人都對北京虜廷死心塌地,其中哪怕有一個忠義之士能幫助舟山做一點鹽業,就足能養活幾千人了。”

  穆譚是福建人,或許看不上走私食鹽的買賣,而且福建也沒有需要私鹽的地方,但舟山張煌言的部下對食鹽走私一直很上心,在底層鹽商那里也有一些門路。雖然張煌言能夠接觸到的鹽商地位比較低,能夠幫他們攜帶的私鹽數量也非常有限,但僅是這么一點鹽就能讓浙軍換回養活上百人的口糧。

  周開荒聞言連連點頭。以前袁宗第在大寧的時候依賴食鹽走私,差不多有一千大寧兵的口糧是靠食鹽換回來的。周開荒贊同任堂所說的鹽業暴利,可是他也和穆譚一樣,對于白送給周培公一些欠條感到心疼。鄧名聽到最后也糊涂了,不知道周開荒到底是支持那一派的觀點。

  “這是提督為了爭取人心。”任堂大聲說道:“若沒有縉紳的支持,鄉村如何能得知提督的仁德?若是縉紳存心與我軍為敵,那么村民、村婦聽到的就會是我軍的種種壞話,與吃人的惡鬼無異。”

  和周開荒不同,任堂對縉紳的利益非常重視,這也是浙東軍一貫的方針,在優待縉紳方面,張煌言比鄭成功還要用心。對于闖營在湖北的種種政策,任堂是相當不滿的,所以鄧名提出補償武昌士人這個想法后,任堂是堅決的擁護者,甚至建議鄧名對那些留在家鄉的縉紳一并給予補償。

  任堂的話說到鄧名心坎里去了。雖然才到這個世界不到兩年,但他對這個時代縉紳階層的實力可是深有感觸,他們掌握著全部的輿論工具,擁有大量的知識分子,還是這個時代消息最靈通的人群,是大多數社會資源的擁有者。上次胡全才還沒從武昌出兵,鄧名就從縉紳那里掌握了對方先鋒的姓名、兵力、路線、每日的扎營地,在鄧名培養出自己的知識分子和建立起新的輿論工具前,他可不想去觸怒縉紳階層。

  不過前些天任堂提出給明軍治下的縉紳補償時,鄧名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他來說那是同盟軍的內政,在同盟軍對治下的縉紳表現出敵意的時候,鄧名不可能站在同盟的對立面去表達善意。保持對外的一致、至少是表面上的一致,在鄧名看來是維持同盟穩固的要點。

  這也是鄧名拒絕任堂提議時給出的理由,不過除此之外,鄧名還有更多的原因。首先就是支出問題,絕大部分鄉紳地主缺乏門路,無法逃到武昌或是沒有在省城讀書的兒子,如果鄧名要把他們一半的稅收也承擔起來的話,那他的食鹽買賣利潤就會大打折扣;其次,這些人留在明軍的治下,就算有怨言,也難以對清廷控制區形成影響。在鄧名看來,最關鍵的還是武昌這些湖北的頂層縉紳,只要做好了他們的工作,那么李來亨、賀珍他們無論做什么都影響不大,至少不會影響到鄧名的名聲。

  “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聽到任堂的發言后,鄧名馬上贊同道:“我給周培公他們的是欠條,而不是糧食、食鹽,要是他們想拿到真金白銀,就要讓湖廣的官營渠道向我們開放。拿這么一點錢收買武昌、漢陽的士大夫,其實還是值得的。”

  在食鹽銷售中,四川方面肯定要讓利,因為眼下四川方面要比湖廣方面更迫切需要食鹽買賣,而且四川方面不可能拿到滿清的鹽引,所以銷售完全要指望張長庚的湖廣官僚系統。

  “每年運到湖廣的官鹽是有限額的,到底差額有多大不好說,但是肯定不夠百姓都吃上鹽,有大批的人因此生病甚至死亡,所以大家才會用高價去購買官鹽。”鄧名繼續說道。

  目前清廷采用的鹽政制度和明廷沒有大的區別,不但購買食鹽需要鹽引,而且購買的鹽應該銷往何處也有明確的規定。從秦朝開始,鹽就是官府用來盤剝百姓的重要工具。食鹽是生活必須品,不吃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官府對提高食鹽的產量興趣并不大,相反,只有食鹽供應不足,官府才能把價格提高幾十倍、甚至百倍之上。而規定鹽引的銷售地進一步加強了官府對食鹽的壟斷程度,把食鹽生意的利潤提高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

  “我們沒有鹽引,不可能在湖廣出售川鹽,也不可能在任何地方出售川鹽。袁將軍、張尚書以前那種讓地方小鹽商在官鹽中夾帶的辦法,既不穩定,也不能大量銷售。但張長庚不同,他雖然不可能給我們鹽引,但所有官府都可以銷售他們‘查抄’到的私鹽,這個是沒有數量限制的。”

  因為鹽業的利潤高于未來的毒品,所以自古以來私鹽走私就屢禁不止,私鹽販子甚至擁有自己的武裝,與緝私的官兵一旦相遇就拼命廝殺。為了鼓勵地方官府、官兵勇于稽查私鹽,查抄到的私鹽一般都會賞賜給地方,這些私鹽官府也不一定要出售給擁有鹽引的商人,而是可以順手賣給本地的商人。現在鄧名就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只要運入武昌的川鹽被打上官府的印記,成為“被緝得的私鹽”,就可以順利地發向湖廣全境,甚至流出湖廣進入河南、江西等地。

  層層的官府、地頭蛇,鄧名不可能靠明軍的力量逐個去收買,所以必須要保住張長庚領導的湖廣總督衙門,只有張長庚才有能力幫助明軍打通一路上的關節。

  對于鄧名的安排,周開荒倒是沒有什么不滿,但眼看漢陽唾手可得,卻無法拿下,終究還是讓人有些難過。聽鄧名解釋了張長庚湖廣政府對四川的重要意義后,周開荒只是輕嘆了一聲:“看來要等我們有能力一口氣拿下整個湖廣后,才能來取武昌了。”

  鄧名基本也是這么想的。他給四川明軍制定的戰略就是遠交近攻,區別對待川陜綠營、湖廣綠營和兩江綠營。對較遠的湖廣張長庚,暫時就是拉攏為主,為此不惜讓利。但李國英就在成都的眼皮底下,所以一定要堅決打擊。

  不過任堂還有另外的看法,聽到周開荒的話后,任堂馬上說道:“以我之見,必須要等湖廣政令統一后,才能考慮拿下武昌。”

  周開荒一聽這話頓時脖子就漲紅了,他感到這話是對闖營的攻擊。

  “沒錯,我說的就是你們闖營。”任堂注意到了周開荒的臉色變化,但仍毫不客氣地說道。

  在他看來,掠奪士紳的虁東軍是個麻煩,若是李來亨、劉體純他們的身分不從盟友轉變為屬下的話,就算奪取了武昌并且守住,那也不過是一塊遠離四川根據地的飛地。也就是和周開荒相處的時間長了,任堂與他也有了交情,所以才沒有明目張膽地用“闖賊”這兩個字。

  “我們闖營怎么了?”周開荒憤怒地大叫起來。

  “好了,好了。”鄧名見兩個人眼看要爭吵起來,急忙出面化解,讓任堂和周開荒冷靜一些。鄧名斟酌了一下,對周開荒和任堂說道:“我向武昌的縉紳表示我們愿意承擔他們一半的稅收,也是為了以后更好地說服虁東諸公采用和我們相同的政策。”

  周開荒聞言就瞪大了眼睛,而任堂則露出微笑。

  “如果我直接給虁東諸公糧食、軍資的話,不明白說明我想干什么,恐怕諸公也不會放心大膽地拿走吧?”鄧名坦率地說道。

  盡管都在明廷的旗號下作戰,但虁東同盟對朝廷依舊有戒心,即使是并肩作戰過的鄧名,如果他想用一些糧食換取虁東眾將手中的部分統治權或軍權,也一定會被對方不客氣地拒絕,周開荒知道即使是袁宗第也不會例外。

  “如果我直接給江漢的縉紳補償,或是幫他們爭取免稅的話,虁東諸公多半會很不滿,還會琢磨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收買他們治下的民心?”鄧名把“民心”這兩個字咬得很重。周開荒聞言就要抗議,但鄧名擺了擺手,沒有讓周開荒把辯解的話說出口:“但我給武昌這些縉紳一些好處與他們無關,他們也不會因此與我生出什么隔閡。只要這食鹽的生意順利,我們的欠條就會被武昌這里接受。由于欠條有優先購買權,他們甚至可能需要更多的欠條,到時候虁東眾將也會覺得欠條有價值,可能會向我們要一些。到了那時,我再要虁東眾將和我們采用統一步調,也就不容易招惹他們的反感和疑慮了。周兄弟放心,不是我提防他們,是我怕他們對我有誤會。”

  見鄧名如此開誠布公,也確實沒有對虁東軍的惡意,周開荒也沒有什么話好說了。

  可任堂仍得理不饒人:“虁東軍中沒有什么士人,所以才如此麻煩,真是辛苦提督一片苦心了。”

  在這個問題上,穆譚和任堂的看法差不多,鄭成功和張煌言一起在討清檄文中用“李賊倡亂”做開頭,他們的部下在這個問題上當然是同一立場,穆譚就和任堂一唱一和:“士人才是國家的棟梁啊。”

  周開荒的眉毛豎了起來,就要反唇相譏,不過在他想好怎么說之前,鄧名已經替他開口了:“任兄弟,你替我修書一封,建議張尚書把軍權、治權統統交還朝廷吧,請皇上派人去舟山治軍、理政,如何?”

  任堂大怒:“張尚書兢兢業業十余年,才有了這么一點基業,豈能讓遠在緬甸的朝廷派人來胡鬧?”

  “靖國公也辛辛苦苦十余年,才在虁東打開了一點局面,你不愿意朝廷去舟山瞎鬧,我們就該放外人進虁東胡鬧不成?”周開荒憋了半天也沒想出如何反駁,現在總算找到了突破口。

  “我也是這個意思,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如今虜廷勢大,我們同舟共濟還不知道能不能渡過難關,怎么能不體諒同盟的難處呢?”鄧名及時插話進來,又看了穆譚一眼,發現他識趣地閉口不言了,也省得鄧名把延平郡王拿出來說一番了:“我們安心地等待武昌的消息吧,只要這件事順利,川鹽為我們養活一萬人的軍隊都沒問題。”

  周培公星夜返回武昌,和張長庚一直商議到深夜。

  “鄧名勞師動眾而來,就是為了賣給我們鹽嗎?”對此張長庚還是有些疑惑,不過既然是鄧名鄭重其事提出的要求,那不答應顯然不太可能。

  “是,大概是鄧名想用川鹽換一些糧食和布匹。而所謂的田稅補償,就是他用來買縉紳保密的費用,”周培公現在有些體會到鄧名所說的雙贏的含義了,在回武昌的路上,周培公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說服張長庚點頭。雖然名義上的田賦補貼只有一半,但只要鄧名的要價不太離譜的話,那周培公很容易靠食鹽把全部交給李來亨的稅都拿回來。而以周培公對鄧名的了解,既然對方有收買武昌縉紳的意圖,那欠條和食鹽的兌換價就不會太離譜。

  “到底鄧名想要賣多少鹽,賣多少錢?”張長庚擔心鄧名是強買強賣,用賣鹽做借口從武昌藩庫里搶錢:“若是數目太大,這賬目可沒法做。”

  “下官以為,可以由民間出面接下鄧名的這些鹽。”周培公察覺到張長庚的顧慮后,立刻拋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不是鄧名要給欠條么?那好,就由一個商行出面,用糧食從被征稅的士人手中換走這些欠條,然后由這個商行去換鄧名手里的鹽,藩庫不為此出一文錢。”

  今天回漢陽后,周培公首先向武漢的鷹派集團簡要敘述了明軍的條件,幾乎所有的人都堅決支持繼續與鄧名談判。不過大家覺得單獨出面去和明軍換鹽太危險,萬一將來走漏消息大家都可能有麻煩。所以鷹派集團商議出這個辦法,由一家商行出面去和明軍接觸,鷹派成員們只要躲在后面拿利潤就好了。至于鄧名要交換多少,要價多少,都讓他去與這個商行談,換回來的鹽也由這個商行去銷售。

  周培公可不認為賣鹽會賠:“若是買賣賠了,是這個商行自己的事;若是賺了,藩庫還可以抽稅。只要總督大人給這些鹽安上一個名目就行了。”

  張長庚點點頭:“姑且一試,先看看鄧名到底想干什么。”

  “遵命。”周培公心中長出一口氣。如果張長庚不同意,那鄧名給多少欠條都是廢紙,現在周培公的損失總算是能拿回來了。不過光想著拿回損失還不行,必須要讓鄧名也能得利,不然他多半又要反悔。

  “雙贏,果然不錯,要不然這個生意就沒法長期干下去了。”周培公在心里琢磨著。

  這時又有一個人被張長庚叫來,正是武昌的馬軍提督,緝查私鹽的事情一向是由他總負責。

  簡要介紹了兩句情況后,張長庚就抽身事外,讓周培公去安排。

  雖然周培公沒有說得很明白,但馬軍提督立刻就明白這些鹽到底來自何處,他拍著胸脯說道:“知府大人的意思卑職聽明白了,就是有一大股盜賊,從下個月開始會瘋狂地從鄂西販運私鹽來武昌,以后每年都會被官兵查獲幾萬斤的樣子。知府大人放心,全都能輕松賣掉,絕對不用知府大人操心。卑職這就替手下的兒郎們謝過知府大人了,謝知府大人賞杯酒喝。”

  “可能更多,”周培公輕聲說道:“而且這個事要盡可能地保密。”

  “更多嗎?”馬軍提督愣了一下,再次保證道:“至于保密,知府大人盡可放心。以前武昌每次查獲到私鹽的時候,一貫是卑職的老泰山為國分憂的,卑職這就回去與他說。”

  “總督衙門這里——”周培公連忙提醒了一聲。

  “知府大人放心,卑職還會這么不曉事么?”

  晚上回到家中,周培公把今日戰局的兇險,以及隨后的談判細節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妻子。

  “鄧提督真是深不可測啊。”說完之后周培公長嘆一聲。

  “老爺何出此言?”

  “嘿嘿,還不全是因為這個食鹽?若不是鄧提督提出這個要求的話,我根本不會多看鹽業一眼,只知道這東西很賺錢罷了。可我深知鄧提督高瞻遠矚,是不世出的豪杰,他既然別的不賣卻專門盯上了鹽,豈能沒有深意?”

  在妻子面前,周培公放下所有的偽裝,提起鄧名時臉上滿是崇敬和畏懼之色:“我細細一想,每年朝廷靠著賣鹽引,能有一、二百萬兩銀子的收入。地方官府手里還有一些鹽引,可以用來應急,個雖然不計入歲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上百萬兩銀子也是跑不掉的。這些都加起來,就已經抵得一兩個富庶大省的賦稅了。”

  說到此處,周培公停頓了一會兒,發了片刻的呆。

  “老爺在想什么?”等待了片刻,周夫人見丈夫遲遲沒有下文,就輕聲問道。

  “唉,我在想,天下處處烽火,朝廷處處要用錢,若是驟然失去這么一大筆錢,不知道朝廷該怎么開源節流啊。”說完周培公使勁地搖了搖頭,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這些話他不敢對任何人提起,只能在妻子面前說個痛快:“我朝入關以來,鹽引差不多只發給徽商,雖然剛剛十多年,但鹽商人人皆成巨富,每年捐輸也以百萬計,亦有一省賦稅之數。徽商對朝廷一直是竭誠擁戴,上次海逆侵犯江寧,江南士人群起擁戴,出城數十里迎接鄭大木、張滄水。但徽商卻相反,不等朝廷號召就競相捐資,我曾聽說有一個商人一次就捐了五十萬兩白銀到漕運衙門。他們都很清楚,若是明軍重返長江,肯定不會讓他們獨占鹽業之利。”

  周夫人已經開始聽明白丈夫話中的意思,鄧名的惡意也隱隱顯露出來,周夫人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了:“老爺的意思是——鄧名醉翁之意不在酒!”

  “開始我也不明白,鄧提督如此大張旗鼓、興師動眾,豈會簡簡單單只為了賣一點鹽到武昌來?”周培公長吁短嘆了幾聲,壓低了聲音說道:“湖廣連接九省,乃是天下的中樞,有湖廣總督衙門的合作,我猜鄧名每年往武昌賣鹽的數量絕不會少,怕不得有數百萬斤?我總算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向總督大人表示善意了,區區一個武昌,如何能比得了徽商鹽業對朝廷的重要性?”

  “這些話老爺不打算對總督大人說嗎?”周夫人悄悄地問道。

  “說了又能如何?勸總督大人自裁以報效朝廷嗎?再說我的一切都是總督大人給的,和徽商沒有一點關系。”周培公說到這里再次停住,愣了一會兒,然后緩緩說道:“以前我說鄧提督是婦人之仁,其實完全不對。他過武昌而不入,善待湖廣縉紳,還搞什么雙贏,所謂仁者無敵,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剛才總督大人看似無意地問了我一聲,問鄧名可曾婚配,有沒有得寵的侍妾?”片刻后,周培公又對妻子吐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老爺怎么回答總督大人的?”

  周培公沒有回答妻子,而是反問道:“你那個嫡親的小妹,今年十四歲了吧?我記得她還沒有許配人家。”

  “沒有。”

  “是否裹腳?”

  周夫人失笑道:“豈有不裹之理?”

  “可惜了,”周培公嘆了口氣:“提督他們家的規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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