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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朝聞道夕死可矣

  從帶領一小部分部落勇士奇襲荒人營地開始,挽救婦孺,伏殺恐怖死神,帶人搶回部落被俘人員,還有保障后勤,西出南進,落地開花,到后來被迫離開南部荒野,一直到被月曇益追殺。

  種種過往快速浮現在心頭,高峰突然發現,自己至始至終沒有想過留下什么東西,一直以來他都很自私,不會去想為別人去做過些什么,就算給豁牙找藥,也只是不想欠豁牙的救命之恩,而他還掉這份恩情之后,便沒有再去想怎么將豁牙從翠柳城中救回來。

  臉上猶如火燒一樣滾燙,一滴滴汗水從額頭上滲出,滴落在厚厚的塵埃之中,高峰望著塵埃,不由地浮想起夜襲時對二長老的談話,他曾說過文明,文明的崛起意味著生產力的提高,生產力提高之后,人們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會有很長時間的和平時光,只有真正的和平,才不會看到這么多的殺戮,讓他兩輩子厭煩的殺戮。

  當高峰想通這些之后,再也沒有力氣支持自己,重重地落到塵埃之中,撲起一股塵浪。

  腦中的雜思越來越少,高峰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在他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身心陷入平靜的空明狀態,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都不足言道,但又那么明晰和洞徹,灼熱的空氣,在他心中是淡紅色的云霧,云霧涌動之間,總有一些白色縫隙在云霧中穿梭,其中一道穿梭到他臉上,激蕩出一股微不可查的涼意,這就是山風。

  還有眼前堆積的塵埃,塵埃在他心中猶如泡沫一般膨脹,從細小的微粒,變成青蛙卵一般可以看見的程度,之前喪失的聽覺,嗅覺,還有觸覺,全都加大十倍回到自己身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下大地的微微脈搏。

  這種感覺高峰很熟悉,在他機械化使用能力的時候,曾經觸摸過,就是那層看不見,說不清的膜,這層膜是他最好奇的東西,他下意識的感覺到,這層膜的存在,和自己的能力息息相關,可怎么也觸碰不到。

  現在,這層膜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只需要他的心靈輕輕碰觸就能挨到,而高峰也正是這么做的,他全身心的去體會新的視角,新的感受,挖掘以前無時不刻不環繞在他身邊,卻被他一直漠視的東西。

  虛弱依然在持續,高峰慢慢感受到呼吸的困難,身上的痛覺也被放大了一百倍,即使微風拂面,也能讓他感受到強烈的痛楚,但高峰的注意力沒有放在疼痛上,而是關注這些從沒有在意過的東西。

  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就是他內心的直白,在死亡的煎熬中,高峰經歷了一場心靈的蛻變,他發現很多不曾注意,卻蘊含著奇妙韻律的東西,這些東西讓他對人生的感悟更加深刻,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缺失。

  大腦皮層在這一刻極端活躍,清晰而明了的思維讓任何事物都不再是難解的麻團,他能在一秒鐘的時間,計算出身邊空氣的溫度,氣流吹拂在臉上的速度,還有他身邊,每一立方厘米,蘊藏的灰燼數量,但他不在乎這些,只是關注著自己內在的變化。

  那層讓他能清晰感受一切的膜和他心神融為一體,宛如清澈的冰泉,滋潤火燒一般的身體,意識開始模糊,仿佛感覺自己就是那層膜的瞬間,整個思維宛如宇宙爆炸那般發生巨大的變化。

  猶如悶雷在腦中炸響,混沌的思維驟然一清,那層讓他感受到安逸的膜陡然消失,下一刻,一股來自內心的力量宛如洪流,沖刷身體的各個角落,將各種負面的東西一掃而空,高峰整個人宛如注入清水的干涸河床,驟然生動起來。

  他聽到空氣的流動,看到塵埃的飛舞,感受到高溫在空氣相互碰撞的細微聲響,還有那隱藏在地表深處,淙淙流動的水聲。

  高峰的眼睛驟然睜大,踹動雙腿,艱難地向聽到的地方爬去,在他身下,深深地溝壑在塵埃中拉出長長一條。

  高峰用雙手刨開土壤,土壤越來越濕潤,他已經嗅到清泉的甘甜,當手中烏黑的泥土變成泥漿時,高峰喉嚨傳出沙啞的嘶吼,不顧泥漿的骯臟,高峰將嘴唇輕輕碰觸,一點點渾濁的水滴便潤濕了干涸的唇。

  來不及品味水的滋味兒,高峰將整個腦袋埋進泥漿中間,就在這個時候,臉頰下面的泥漿同時震動,發生細微的爆裂,一滴滴清澈的水滴從泥漿中分解出來,數也數不清的懸浮在高峰身邊。

  高峰艱難地躺在地上,看著眼前懸浮的水滴,發出會心的微笑,張開大嘴,將懸浮的水滴鯨吸入腹中,他沒有動用左手,只是躺在地上,腦袋邊上的泥漿坑便源源不斷地浮現出新的水滴,在空中匯聚成透徹的長帶,源源不斷地落盡高峰的嘴里。

  不多時,高峰已經吞不下任何一滴清水,便在頭頂上匯聚成宛如盛放在透明容器中的水泡,不斷變形的水泡就像浮現在真空之中,當不斷變大的水泡有了浴缸大小之后,便整個的墜落,分裂出無數水花澆打在高峰的臉上,身上,沖刷他的塵埃和污血。

  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源,高峰的狀態便恢復過來,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后,他已能慢慢地坐起,直到站立在水源之地,雖然依然虛弱,但比之前好了很多,高峰這時再次尋找月曇益,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想來月曇益也未必好過。

  就在他尋找的過程中,卻在瀝青湖邊緣看到一塊大火燒灼之后的焦地,在那塊焦黑的地面上,一柄斜插在地上的死神彎刀異常醒目,走向死神彎刀的時候,高峰又在另外一個地方看到自己扔掉的手槍,手槍早已經被打空,被黑灰淹沒了大半,若不是他熟悉手槍的外形,說不定會錯過。

  毫無疑問,這里就是那天晚上的戰場,擰著死神彎刀站在高溫灼烈的瀝青湖邊,高峰皺眉怎么也回憶不起來,就像他當日來到這個世界,想不起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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