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你們說的苦坳子?”越過低矮的山頭,高峰看著下方的洼地驚詫的不能自已,豁牙可能看不出來下方凹地的名堂,但高峰被震撼到了,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個名為苦坳子的地方是西部荒野的詛咒之地,并不是這里有多么危險,而是這里的地面與其他地方的赤紅不一樣,完全的焦灼,就像被大火燒烤過,那下方的泥土細看卻又不是純粹的焦,而是一種莫名的東西不斷從下方滲透出來,散發著油脂的光澤,向最中心的地方蔓延,最終匯聚成一片瀝青沼澤。
黝黑的沼澤散發著濃烈的惡臭,讓這里的環繞著一種焦灼的惡臭,但這不是關鍵,讓高峰驚訝的是在瀝青沼澤邊上的遺跡殘骸,那倒塌之后的樓房建筑,還有半面墻壁上洞開的窗口。
千萬計細碎的反光折射著紅云的赤色,猶如萬千的星辰墜落,將廢墟折射出五彩的光華,堅硬的地基就是黑爪講述的石頭地面,這里并非荒涼貧瘠,各種雜草和植物生長在瀝青沼澤的邊緣,在那冒著氣泡的瀝青邊際,還能看到一只只黝黑的巨大骨架沉在瀝青中。
“原來苦坳子也有沙駝茅草啊,這下可好了,又可以弄療傷藥了…”相比高峰對遺跡的震撼,豁牙的眼睛卻盯著沼澤邊緣成百上千,猶如茅草似的療傷草,在西部荒野的正式名稱就是沙駝茅草。
“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高峰看著下方的遺跡殘骸吶吶說道,豁牙已經躍躍欲試的想要下去,卻被身邊的勇士拉住,搖頭說道:“那里是死亡之地,你沒看見那么多的骨頭么?”
人類習慣于聯想,對于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敬畏或者恐懼,就像他們害怕恐懼死神一樣。
高峰沒有這種顧慮,別人的未知不是他的未知,主動向下方走去,豁牙甩開了部落勇士的手很鄙視地掃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仰頭屁顛顛的跟在高峰的后面。
“三爪,你不知道,你給我的那些東西,用了的人都說好,二爪想多要一點,說是拿回去幫你賣,賣掉的東西一起分,我呸…,可不能讓他占了便宜…”
豁牙永遠是樂觀的,眼界不寬,智商不高,被高峰定下弱智的標簽,卻沒有心思去了解猜測,只看眼前的一些東西,不管未來怎么樣,只要現在他還活著,就足夠了。
豁牙的話高峰一般都不接,感興趣的東西就聽,不感興趣的東西,他理都不理,表現的有些孤傲,但豁牙的樂觀讓他忽略了這些東西,自顧自的找著樂子。
高峰不懂豁牙的快樂,就像豁牙不懂高峰的煩惱,兩個性格絕對矛盾的人卻難得的融洽,說不上是性格互補,只不過心中都有著一份堅守的東西。
站在蒼涼蕭瑟的廢墟前,高峰腦中猶如3DMAX構模圖形般,將這片地方原來的建筑群呈現出來,想著腦中的樣子,高峰不由地癡了,無數碎石磚瓦從地面浮起,一起回到原來的位置,將一棟棟樓房填充,散落四處的玻璃碎片也散發著晶瑩的光澤,從泥沙或者地下鉆出來,在空中凝聚成整片的玻璃鑲嵌到了黑洞洞的窗口上。
一排排整齊的樓房下,寬闊的道路兩旁綠蔭遮日,一輛輛汽車在街道上奔馳,行走在綠蔭下的行人腳步匆匆,偶爾有老人在綠蔭下悠然暢意的下著象棋,或端著保溫杯相互說著過去的歲月。
再次睜眼,所有的前世記憶全都消散一空,只剩下猶如懸崖的半面墻壁和虬枝彎折的鋼筋斷頭,還有滿地的沙石碎玻璃。
眼前的一切讓高峰心中的壓抑更加沉重,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這里便成這樣,遺跡是歷史的尸骸,他在尸骸邊尋找過去。
“三爪,快來啊,好多…”遠處傳來豁牙歡快的叫喊,即使溫度炙熱如火,也擋不住他發現新大陸的激動。
黑爪讓高峰試試,卻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半天的遷移中,黑爪也是抱著旁的心思,用這些人的性命實驗心中的想法,得出一個,恐怖死神真的不會在高溫環境動手的結論,至于扔掉物資什么的,他也沒有做將東西帶回去的準備,還不如支持一下前途不可限量的兒子。
當他們到達苦坳子這塊被荒野人厭惡的詛咒之地,意外發生了。
瀝青沼澤不為荒野人喜歡的原因并不是那讓人反感的粘稠黑膠的物質,而是刺鼻的臭味會讓人發生頭昏、頭脹、頭痛、胸悶、乏力、惡心或咳嗽、心悸、耳鳴等不適。
西部荒野沒有汽車尾氣,沒有工業排放,也沒有各種添加劑和人工色素加工的食物培養身體抗性,對這種東西,他們聞到之后的反應更大,認為自己被未知而恐怖的力量所詛咒。
突然的變化比恐怖死神更讓人驚惶,不止那些契奴和女人,就算部落勇士與黑爪也慌了,害怕他們身上沾染疾病,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
“不行,我們必須離開,不等恐怖死神出現,就會…”小眼睛長老焦急的向黑爪懇求道,在他們下方,一個個慌亂的人群都在恐懼的奔跑,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就連部落勇士也不敢留在那里。
“可是…”黑爪心里也有猶豫起來,聞著刺鼻的味道,他的胸口都有發悶的感覺,讓他之間的堅定開始動搖。
“恐怖死神來了,我們都活不了,現在能跑一個是一個…”小眼睛長老那狹小的眼睛充斥著恐慌,對未知的害怕讓他有些語無倫次的慌張。
黑爪望著正試圖安撫其他人的三爪,回頭看向身后,此刻天空的火燒云已經暗淡,要不了多久溫度就會降下來,到了那個時候,恐怖死神必將出現。
“黑爪,部落還在等著我們…”小眼睛長老的話終于打動了糾結的黑爪,他長嘆一聲,說道:“還是照之前的計劃吧…”
“什么?拋棄契奴和女人?”高峰不敢置信的看著黑爪,黑爪卻不是用商量的語氣,直接命令道:“這里是災難之地,我們都會死在這里的,馬上離開…”
“哈,可笑,這兒絕不是災難之地…”高峰氣極而笑,他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也知道,其他人為什么會出現各種癥狀,只要度過最初的不適,后面就會好起來的,好不容易到了這里,就這么放棄,讓他心里如何甘心?
“你想違背我的命令么?”高峰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黑爪,讓黑爪心中壓抑的怒火猛地爆發,深邃的眼睛恐怖嚇人,高峰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說道:“不能離開,溫度降下來,那些東西很快就會追上來,到了夜里,沒有人能發現它們,就算有面粉也不管用…”
“所以才不用帶女人和孩子,他們留在這里,至少能爭取一夜的時間,到了白天,我們加快速度,炎熱又能給我們爭取一天的時間,這樣…”
“這樣你就能活下去,至少部落勇士能活下去一部分?”高峰打斷了黑爪的話頭,嘲諷的說道。
“你不用管那么多,現在你還不是部落首領,你的想法等我死了之后再說…”黑爪不是來商量的,而是來下通牒的,讓高峰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臉色一下陰沉不定,黑爪哼了一聲,轉身就向聚集在一起的部落勇士走去。
高峰望著黑爪的背影,心中陷入沉淪,他可以拒絕離開,但部落勇士不會,指望一群剛剛戰敗,被當做畜生使喚的契奴可能么?
“三爪,快點,那邊在催了…”豁牙抱著一捆療傷草,向高峰喊道,眼神略有焦急,顯然他不想被扔下,而那些契奴和女人們則開始絕望的四處奔逃,在這種情形下,高峰更不可能將他們凝聚在一起。
“你走吧,我留下。”有些事兒能做,有些事兒不能做,高峰一直以來都是按照本心行事,不計成敗,不計利益,要不然他不會救紅沙,不會轉身去救黑爪,也不會抱著兩個孩子走到這里。
“三爪,你…”幾乎將豁牙臉頰遮住的療傷草掉落到腳邊,豁牙驚訝的望著高峰,想要喊他瘋了,但之前高峰就已經瘋過一次,后面的話說不出口了。
“滾,帶著那個肥女人滾吧,滾到部落一輩子生孩子種沙棗吧…”高峰暴怒的狂吼著豁牙,漲紅的臉頰快要滴出血來。
“跟我走…”黑爪看到高峰沒有動彈,走過來大聲喊道,豁牙看看黑爪,又看看高峰,有些難以抉擇。
高峰不接黑爪的命令,轉身向瀝青沼澤邊緣沖去,竟不顧其他人的呼喊。
高峰心中沒有悲哀,只有荒謬,人類竟然會被鋪路的瀝青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