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軍官被拖走,高峰的憤怒稍微緩解,不由地看向昏迷不醒的銀鯊,銀鯊被妥善的安置到了擔架上,全身打滿了繃帶,就像剛剛從金字塔里挖出來的木乃伊,還想多看一會兒,銀鯊的擔架便被七手八腳的抬起來送上運輸車,運輸車旁邊,還有數十名傷勢輕重不一的劣種人,他們沒有銀鯊的待遇,隨便處理了一下傷口,等著運輸車騰出位置。
馮勝杰焦急的臉頰撞進了高峰的視線,三兩步疾走而來,不等高峰發問,主動開口說道:
“頭兒,這次損失大了,狂沙殺匪死了三十二個,重傷十七個,輕傷的不知道有多少,運輸車被擊毀了兩輛,三分之二的彈藥和輕武器沒了,現在劣種人全都嚇得不輕,要是再來一次,絕對會崩盤的…。”
高峰聽到這預料之中的壞消息,并沒有太大的反應,皺眉看著遠處的黑暗,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們已經被盯上,這里不能再留了,趕緊收拾東西,不重要的東西全扔了,盡可能帶走傷員…。”
對高峰的命令,馮勝杰欲言又止,對高峰帶上劣種人的傷員有些異議,如今運輸車輛不足,若是帶上劣種人傷員,恐怕還得扔掉更多的東西,而他們沒有補給的后方,現在看似不重要的東西,也許就是明天的必需品。
“去辦吧,時間很緊,誰也不知道軍方的下一次襲擊是在什么時候,我們已經暴露了…。”
高峰看出馮勝杰的心思,再次加強語氣說道,這次馮勝杰沒有再猶豫,深深地看了高峰一眼,轉身就走,看著馮勝杰微微佝僂的背影,高峰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萬一,我說萬一遇到不能抵抗的攻擊,允許你帶同伴先走,如果沒有地方去,就去a3地下城,那里和軍方鬧的很僵,不會出賣你們…。”
之前高峰考慮過馮勝杰的去留,他不可能將馮勝杰等人帶上地面,可是安置也很麻煩,如今他們已經成了軍方的眼中釘,馮勝杰等人想要活命,唯一的機會就是去高峰控制的地下城,至少在那里,軍隊不可能大張旗鼓的搜捕。
聽到高峰的建議,馮勝杰猛地轉身,深深地向高峰鞠躬,其實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匯報,相比劣種人士氣低落,地下人更加不堪,剛才的襲擊有三個地下人被炸傷,剩下的人鬧著想要離開,他們對這支隊伍的未來并不看好,都是馮勝杰一力壓下,在這個時候沒有地方是安全的,不管是軍隊還是鬼霧迷澗的地方勢力,都不可能收容他們,只能跟著高峰走到黑,現在高峰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不管這個選擇的可行性有多高,他都要感謝高峰,至少高峰將他們放到了心里。
馮勝杰離開了,陳信號又滿懷憂慮的走了過來,在高峰冷淡的眼神中,臉色很不好的陳信號將一塊血跡斑斑的臂章扔到了高峰面前,臂章是由不知名的金屬雕刻而成,材質與帆布一樣柔軟,一條仿佛純銀描繪的小蛇活靈活現,兩顆芝麻大小的黑色寶石鑲嵌在蛇眼中,畫龍點睛般,讓臂章上的小銀蛇似乎隨時都會掙破圖案跳出來。
“大名鼎鼎的陰蛇部隊,在北方軍區排名前三,每個人都是優中選優的老兵,最出色的偵察兵,最難以防備的毒蛇,只要被它盯上,基本等于死亡…。”
作為地下世界里靠槍口吃飯的雇傭軍,陳信號對軍隊的了解遠比一般人清楚,高峰還沒搞清楚特種兵的來路,陳信號就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對于陳信號的憂慮,高峰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緩緩搖頭說道:
“不管它是什么蛇,現在都是一條死蛇,我不管以前有沒有從陰蛇追擊下活下來,現在我們還活著…。”
高峰的保證沒有收到任何效果,陳信號依然滿腹憂慮,襲擊的陰蛇部隊雖說全軍覆沒,可他們的隊伍損失也不小,最擔心的是,劣種人的戰斗力遠沒有想象中的厲害,如果不是銀鯊第一個沖上去,如果不是后勤車隊在他的喝令下,及時反應過來,如果高峰沒有那么強大的戰斗力,是死是活還真的說不準。
在地下世界,個人的戰斗力會被無限壓縮,高峰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一旦高峰被纏住,那么剩下的人將會被地下軍方的精銳屠殺,這不是陳信號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必須要給自己找條活路。
“算了,已經沒有抽身的機會了,事情比想的要復雜,我希望頭兒能放開管制,讓兄弟們在死之前樂呵一下,我保證不會強迫,這些天那些女人一直在勾引…。”
“住口,你看看自己現在像什么?還沒到最后一步,就開始交代遺言了?馬上去收拾東西給我滾…。”
高峰一聲怒吼,打斷了陳信號頹廢的宣言,陳信號的意思高峰很清楚,想在下一次軍方襲擊之前,放開男女之前的管制。讓這些前雇傭兵在死之前享受一番,問題是,雇傭軍這么做,讓劣種人怎么想?難道也允許劣種人去這么做?到時候不等軍方進攻,他的隊伍就會土崩瓦解,即使高峰已經決定了散伙,也不是這么一個結局吧?
陳信號長長嘆了一口氣,一把取下頭盔扔到地上蹲下,卻是不想再說話,他心中的苦悶高峰不知道,因為這次襲擊,雇傭軍死了兩個人,剩下的人也惶惶不安,若是不能鼓舞士氣,一旦面臨戰斗,誰也說不上是個什么下場。
就在高峰與陳信號古怪的對持時,伽羅架著血淋淋的上校到了兩人身前,上校軍官躺在兩人中間不再動彈,高峰卻看到滿臉羞愧的伽羅躲躲閃閃的不安。
“老叔,是個硬骨頭,問不出來什么東西的,老三把他兩只腿骨一寸寸捏斷,硬是沒吭聲,還有,不知道這家伙發什么瘋,自己把眼珠子給扣了出來…。”
說話間,楓葉強用雙手將軍官翻轉過來,只見血流滿面的軍官左眼眼眶只剩黝黑的洞口,紅色血漿還在不斷地從眼眶中涌出,看起來分開駭人,陳信號直接嚇得跳起來,連退幾步,驚疑不定的看著昏死過去的軍官,顫聲說道:
“他把個人終端給挖下來了,沒了神經電流,眼球終端挖下來就自動銷毀,就算再高端的設備,也無法提取情報,這個家伙太兇殘了…。”
陳信號的解釋伽羅們聽不懂,高峰是明白的,沒有了左眼,就沒有了泄露個人終端情報的可能,不知名的上校有著超乎想象的頑強與堅韌,對自己也毒辣,自殘是難以想象的酷刑,有人可以輕易將別人的四肢砍下來,卻做不到傷害自己一根汗毛,而越到高位,越是怕死,這離將軍只差一階的軍官是個真正的勇士,連伽羅們都不自覺露出尊敬的神情,情愿用雙手去翻身,也不愿意一腳踹過去。
這名軍官同樣讓高峰也肅然起敬,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人,可惜身處敵對兩方,不然高峰不介意與他結交,千劫絲輕輕跳躍,鋒利的刃口橫到了軍官的動脈上,只需心意微動,軍官就會在昏迷中死亡,這也是最仁慈的死亡。
可高峰比劃了半天就是下不去手,他不是心慈手軟的家伙,兩輩子親手殺掉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堆疊到一起就是尸山血海,此時手軟,只為心中對勇士的一點尊敬。
“楓葉強…。”
高峰最終收回千劫絲,沖伽羅一聲大喝,正看著軍官出神的伽羅茫然的抬起頭看著高峰。
“啊?”
“殺了他,給個痛快吧…。”
高峰不想親自動手,吩咐完轉過身,看著遠處收拾殘局準備出發的眾人,可他等了近一分鐘,也沒有聽到動靜,感知一掃,楓葉強依然呆滯的站著,軍官依然在茍延殘喘的掙命,眼眶流出的鮮血已經將頸子下面的泥沙地給沁透了。
“老叔…,你找別人吧,這活兒我做不來…。”
猶豫了好一會兒,楓葉強硬著頭皮拒絕了高峰的命令,這是他第一次拒絕高峰,高峰沒有怪他,因為高峰自己也下不去手,對這樣的敵人,也許給個痛快是尊敬,可眼睜睜看著一條锃锃鐵骨的勇士死在面前,但凡心中有點傲氣的人都接受不了。
高峰轉過身來,又看著陳信號,本以為這個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家伙會懂自己的心思,一槍將軍官干掉,可陳信號也是呆呆的表情,高峰長嘆一口氣,揮手對楓葉強說道:
“你下不去手,以后就帶著他吧,等你什么時候不想再帶著他,再殺他…。”
這次楓葉強沒有覺得麻煩,兩名伽羅主動上前,幫助楓葉強將軍官抬走,不多時,馮勝杰與地下人將殘局收拾完畢,車隊再次啟程,這一次車隊啟程之后,便再沒有停下過,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其他,都在車上完成。
整整七十二個小時,車隊都在地下飛馳,這段時間里,一直是狂殺匪在前方掃清障礙,任何擋路的勢力,都會被狂殺匪毫不留情的輾壓過去,連戰利品都沒有時間收拾,便帶著車隊飛掠而過。
也正是這樣,車隊一直沒有再次遇到襲擊,因為在選擇路線上,高峰并沒有特定的目的地,隨便找條道路前進,甚至不知道這條道路是不是死路,可惜人不是機器,七十二個小時的連續行駛,讓每個人都困頓萬分,車輛也需要保修檢查,在長時間的疲倦中,車隊的成員士氣進一步下降,除了一開始就跟著高峰的劣種人之外,后面加入的劣種人陸續有人逃走,似乎在地下軍方的壓力下,風聲鵲起的狂殺匪也即將崩潰。
終于車隊的速度減慢了下來,在一個比較狹窄的空間里停下來休整,這個易守難攻的空間并非無主,可惜在這支車隊面前,他們只敢躲在暗處偷窺,同時一組神秘的信號也隱晦的傳了出去。
在車隊停下的一刻,陳信號沖出車門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此時此刻,他從沒想過實地是這么珍貴,長時間縮在狹小的車廂里,就算鐵人也會變成面條,更別說長時間不洗澡,車廂里的味道直讓人作嘔。
陳信號狠狠地喘了幾口粗氣,吸入了悶熱而潮濕的地下空氣,才讓焦躁的心緩解下來,劣種人的重型機車也相續降落了下來,比起陳信號好歹還能呆在車廂里,狂殺匪卻是一直騎在機車上,連挪動身體的權利都沒有,三天三夜的飛行,也只有這些苦慣了的家伙才能熬下來,即使強悍的劣種人在踩到地面時,也像死魚般躺下一動不動,直接睡死過去。
陸陸續續有人從車里下來,除了幾個人還保持警戒,多數人都是一個樣,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如果這時有隊伍發起攻擊,即使百人的小隊伍,也能輕易將車隊整個殲滅。
車隊糟糕的情景也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發了出去,當最后一個信號消失后,某個陰暗的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巖石微微動了一下,幅度不大,幾乎微不可察,隨后便是長時間的靜默,就像剛才的動彈從不曾發生過一般,一道絢麗匹練的刀光宛如銀河倒掛,席卷到離巖石百米之外的黑暗角落,下一刻,就聽一聲慘叫,兩片尸體隨著收回的刀光飛上半空,翻滾著向外跌落。
刀光的主人反手握住紫金色的異神兵,從洞窟頂部的某根石柱上高高跳下,如飄絮隨風曲折,每次落腳,都精準的點在巖石上,卸掉墜落的力道,最終到了離車隊休息處不遠的地方,接著又有兩名伽羅從上面跳下,其中一人就是楓葉強。
楓葉強手中同樣反握著異神兵,神情輕松的說道:
“我那邊收拾了兩個,你們怎么樣?”
“三個…。”
“一個…”
另外兩名伽羅將數量匯總之后,楓葉強浮起一絲笑意,搖頭晃腦的說道:“這些家伙還真以為自己藏的嚴密,也不想想,當年在黑石山脈,那些灰毛畜生比他們還會藏,還不是被我們發現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發現的…。”
“我們這邊已經解決了,老叔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
另外兩個伽羅卻沒有符合楓葉強,而是擔憂著在后面伏擊追兵的高峰,楓葉強心中同游有所憂慮,他們還是第一次與高峰分開,但作為九名伽羅臨時的頭領,還是努力勸慰道:
“老叔是什么人,你們還不知道么?這可是老叔親自擬定的計劃,只要老叔將追兵殺個干凈,以后我們都不用這么麻煩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回到地面…。”
隨著他們邊說便走,很快就走入了營地,這時馮勝杰和十多個地下人已經等候多時,身后兩輛浮車做著臨行前的檢修,在陳信號很不屑的眼神中,馮勝杰腆著老臉,與楓葉強做著最后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