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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我撒謊了

  所有這些證據,是她梳理好脈絡,找出疑點,然后由大萌、一刀、小鳳、春大山及借來的賢王府侍衛,日夜不停搜集到的。她在堂上侃侃而談、口若懸河,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就是因為那些默默在背后工作的人們提供了充足的彈藥。這種尸體已毀、人證沒有、物證模糊的案子,旁證細節就更加重要。所以,此案一結,她一定要好好犒賞大家。

  包縣令現在對春荼蘼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于是言聽計從,立即著人帶毛屠戶去。只要毛屠戶不識得路徑,他前面所說的一切都是沒有基礎的,證詞的根本會立即坍塌。你連犯罪現場在哪兒都不知道,還說什么殺人?張氏平時所走的那條路,雖然在無名寺所在的山頭上,但毛屠戶從來沒跟妻子走過!

  一個女人,辛苦走這么遠的路,橫貫這么大的長安城,然后進入深山老林,就為采藥以維持生計,幾天里風餐露宿,就因為沒有生育,還不知道是男方或者女方的責任,就要被謾罵毆打,最后更是因為貪圖一身美服而倒霉的被誤殺,多冤枉哪!

  而她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上這個決定性證據,是要前面多布炸點,然后等著最后引爆,不然證據不足啊。

  她的觀念是,要打,就把人打得翻不了身。沒有完美鋪墊,就不能出最后的大招。

  毛屠戶幾乎是被拖走的,還一步三回頭,好像公堂上有金子。他這樣,其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但有的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也難怪。這不是普通的案子,背后是兩大世家的角力。

  此時天已過午,剛才采集證人證言時,大家順便把午飯都吃了,還歇了晌,這時候精力都充沛著。于是春荼蘼就說,“在等著毛屠戶識路的證據回來之前,案子不妨繼續審下去。”

  “犯人都沒有,還審什么?”杜東辰唱反調。

  “不叫犯人。叫犯罪嫌疑人。”春荼蘼借機灌輸現代法律觀念,“在能證明他確實是犯罪人之前,他只是有重大嫌疑。”

  墻壁后的韓謀聽得頻頻點頭。

  這種新奇的觀點,還有什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都似乎極合他的意思。但在春荼蘼說出來之前,卻不能清晰成具體的語言。

  所以他看中這個丫頭,感覺他是上天派來給大唐的。因為他正有這種律法治國的想法,這個運用律法嫻熟無比的丫頭就橫空出世。

  他不相信她這么年輕就有這樣的學識和成熟的思想,而且她的家族環境。也不可能讓她接觸到更多的知識。但他不打算細究,因為她在,是神奇,也是大唐之福。

  “好吧。犯罪嫌疑人不在,審什么?”杜東辰從善如流的道。

  “誰說犯罪嫌疑人不在?”春荼蘼反問,“又誰說嫌疑人只毛屠戶一人?包大人并沒有說過吧。在杜世子帶著你找到的嫌疑人毛屠戶到來之前,我正通過推理。嚴重的懷疑另一個人。”

  “是誰?”包縣令問,重新想起這一茬來。

  春荼蘼向旁聽席一指。纖白的手指定在老奉國公杜衡的貼身侍衛杜促的身上,“就是他!”

  “你胡說!”這指責太突然、太重大,杜仲一時控制不住,當堂反駁。

  “春狀師,說話要有證據,《大唐律》中有誣告罪的,何況還是民告官。”杜東辰聲音中的冰冷掩飾著氣急敗壞,“當心受反坐之苦。”

  春荼蘼當然知道,誣告、誹謗這類罪行,一旦認定,就會被反坐。所謂反坐,就是你告人家是什么罪名,事實證明對方清白,那所告之罪應受的懲罰,就要由誣告或者誹謗者承擔。

  “我既然敢這么說,自然就不是紅口白牙的亂講。”春荼蘼神色端正,“而且我所指認者是老奉國公身邊的貼身侍衛,怎么會是民告官?我告老國公爺了嗎?杜仲再受器重,不過是奴婢部曲,我乃安國公之孫女,地位誰高誰低,杜世子弄弄清楚。”古代律法中最沒有人權的一條就是,地位低著告地位高者,本身就是罪過。就像敲登聞鼓,不管敲鼓者是否有冤枉,案件審結之后也要受流刑之苦。

  說完,她不理會杜東辰與杜仲,轉向公座,叫了聲包大人,又轉向堂下看審眾人,“之前我說過了,在方寶兒的尸體被發現之前,奉國公府并沒有傳出逃妾的消息。這個可以理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但作為家風嚴謹之世家,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理,必定要派人秘密尋找的。而且尋人者,必定是老奉國公最信任的家仆。說到底,這個連環三尸命案,最終的源頭,只是方寶兒而已,望塵大師和張氏,都只是被牽連的。我猜,在命案爆發之前,奉國公府對外的消息是這樣的:方寶兒又病了,于是再度回到某個偏僻的院子中修養。陪伴她的,就是之前做假證的那個王婆子。若包大人或者諸位不信,請隨便拿了奉國公府的下人來問,必定如此。”這事她沒有紀錄證人證言,一來沒必要,這種“小事”瞞不住,沒必要叫證人來問。二來杜家的家仆都還要在杜家混,何必為個官司斷人生路?

  “杜仲是老奉國公的貼身侍衛,自然是一等一的信任之人。”春荼蘼繼續道,“而且,大家請看,杜仲身材高大,武力超群,慣用左手,雖出身奉國公府,卻在羅氏統領的軍中磨練過五年,平時配著稱手的武器。我調查過,有充分的證人可以證明,在三月十九到三月二十二日期間,杜仲還悄悄離府,沒有人能證明他消失這幾天做了什么。而三月二十,正是那三名死者的死期!”

  望著堂上堂下眾人,她深吸口氣道,“杜仲有禁得住推敲的殺人動機、有相應的手段和武力值,還有作案的時間,如果還覺得不夠的話…”她向守在公堂之側的過兒招了招手。

  過兒立即上前。打開一個盒子,取出一張有編號的紙出來。沒辦法,春荼蘼的袖子里放不了這么多東西,幸好她有人手可用。至于小鳳,已經悄悄離開,準備她設計的最后絕招去了。

  春荼蘼抖開那張紙,上面有黑色印跡,“這一張,是從方寶兒脖子后拓印下來的痕跡。當時。就是這只手,把她按在水里,生生溺斃的!”

  眾皆嘩然,突然生出對死者的同情,對殺手的痛恨。還有什么比這更直觀。更刺激人的嗎?

  “杜仲,你敢不敢上來,把你的手和這個掌印對比一下?”她冷笑。

  杜仲不動。杜衡沉著臉。杜東辰不開口。

  包縣令忍不住了,因為皇上就坐在他背后,令他今天底氣很足,于是他扔下令簽,“來人哪。把杜仲帶上來比對。”

  立即有差役上來,一個拿過春荼蘼手中的紙,另一個押過杜仲。杜仲到底是老奉國公面前一等一的得意人,身上自有氣勢。并沒有讓差役碰到身子,而是自己走過來。

  他瞪著春荼蘼,目露兇氣。但春荼蘼怎么會怕,淡淡地道。“別想毀掉那張紙,那不是原件。原件早封存在衙門的檔案中。這樣的復件,我有的是。”

  杜仲不吭聲,可卻不能不動。而當他的左手與紙上的拓印完全吻合時,公堂上一片驚嘆。

  杜仲色面慘白。

  杜東辰卻道,“這能說明什么?很多人的手掌是一樣大的。再說,這是從方寶兒頸兒拓取來的,未必沒有偏差。”

  這時候,春荼蘼無比痛恨古代沒有指紋鑒定,沒有DNA檢測。這么多旁證,只要一個科學技術手段就可以讓案件落實,讓兇手伏法。但現在,她卻只能靠推理,靠說服。

  “杜世子說得有理,但別忘記了,這項證據是在其他旁證者吻合的情況下。別人也許有同樣大小的手掌,可是,卻未必具備其他條件!若你覺得仍然不服,我還有話要說。”

  杜東辰簡直要瘋了。

  三尸命案,確實復雜難明。但,她從哪找出那么多的證據來?難道說律法,真的是這么深奧和值得深挖的嗎?

  只見春荼蘼往堂上堂下,深深施了一禮,抱歉道,“對不起各位,剛才我與毛屠戶對質時耍了個小花樣…咳咳…就是說到望塵大師的脖頸是向哪方折斷的。我告訴毛屠戶是左,我撒謊了,其實是右邊。”

  眾人再度嘩然。

  “你!”杜東辰氣壞了。

  這個女人,怎么能這么詭計多端,狡詐如狐。一上公堂,她到底挖了多少坑讓他跳!

  “我之所以要這樣…”春荼蘼解釋,“是要證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兇手并不是個左撇子,而是雙手皆能的人。而他…”她指著杜仲,“在軍中使雙刀,兩手的力量幾乎沒有區別。”

  說著,從過兒手中的盒子中拿出另一張有編號的紙,“這個是杜仲所在軍中時,同僚所做的證辭,充分支持剛才我說的話。”

  然后她又繞到過兒身后,因為她身量高挑,過兒是嬌小型,所以她輕而易舉從背后環住過兒的脖子,然后向右象征性的輕扭。

  “大家看,如果從后方施力,用力的習慣就是左手往左掰,右手往右掰。望塵大家的脖子是向右折斷的,他又身有武功,身材高大,足以證明兇手的身量比他還高,而且右手力大。再考慮方寶兒頸后的指印是左手施為,問題不是很清楚了嗎?”

  ……66有話要說……

  呼,大家看得緊張吧?其實我也好緊張,我是因為粉票榜。我現在第八名,但離第五名只差三十來票,距離第七名只有兩三票。請求大家火力支援。其實這兩天大家很給力了,66貪心了。

  另,因為明天那章,這個案子會有個了局,為讓大家早點踏實,我還是早上十點左右更吧。后正三更,時間會再通知。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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