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雅文言情首發”春荼蘼仍是不等毛屠戶出聲,就代他回答,“所以,你憑什么說方寶兒與你勾搭成奸呢?奉國公府,那是什么人家?談笑皆王公,住來無平民。她身為老奉國公的妾室,眼界不敢說高,至少身邊男子皆是人中龍鳳,怎么就會看上你?吹牛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
她說得刻薄,但卻毫無內疚。既然為錢為利,替人頂罪,罔顧真正的正義,那么什么樣的難堪也得受著。而此言一出,堂上堂下都彌漫著懷疑的氣息。
站在一邊的杜東辰微微一笑,“此等女子,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如何能以常理論之?”
“杜世子,方寶兒是否是個淫婦,目前尚無定論,請注意你的措辭,以免影響判官和看審百姓的判斷力。”春荼蘼冷冷的,“本案中,方寶兒、張氏、望塵大師均為被害人,而這個毛屠戶是犯罪嫌疑人。你我爭論的焦點,就在于你要確認毛屠戶所供述犯罪事實是真的。而我,卻要證明他是替人頂杠,兇手另有其人。不知我說的,對否?”
杜東辰抓住了一個重點,就是在普通人的意識中,認為淫婦天生犯賤,是男人就能上。所以她提出的觀點…方娘子看不上毛屠戶,就不成立了。
事實上,縱觀公堂上各色人等的表情,至少有一半信了杜東辰的話。這個點子,很扎手啊。
“春狀師說得對,是我不慣上公堂,言語上疏忽了。”杜東辰不反駁,態度良好,反倒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不過…”他話題一轉,“我這樣說也并非無的放矢,因為我有人證。足可以證明方寶兒與毛屠戶之間確有奸情。”說著又轉向包縣令,“大人,請傳召證人王婆子。”
春荼蘼一挑眉。
不錯哇,還預備了證人。看來杜東辰做狀師也像模像樣,誓要跟她周旋到底。
公堂側面的小門一開,走過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衣著和發飾盡量樸素了。但仍然看出平時的養尊處優。果然,高門貴閥家的奴仆比小戶千金還要體面些。她上前見了禮,規規矩矩站在一邊,看似恭順。但所謂相由心生,那幅尖酸刻薄相是掩飾不住的。
“王婆子,你不要怕。”杜東辰和顏悅色地說。“把你的所見所聞。都如實稟報給堂上大人即可。”
那王婆子立即跪倒在地,噼里啪啦地說起來。大致的意思就是:她是專門貼身侍候方寶兒的媽媽,因為方寶兒每天親理老奉國公的飲食,她就隨著方寶兒外出買菜買肉。雅文言情首發毛屠戶在專門賣菜肉的坊間有一個肉食攤子,方寶兒是那里的常客。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對了眼。可惜她除了陪伴方寶兒之外,每回出來。還要幫府里采買些其他東西,經常獨自留方寶兒在豬肉攤子那兒等著新剔好的豬肉。有幾次她買東西回來,發現方寶兒慌慌張張從豬肉攤子后面的小房子出來,面色潮紅,頭發和衣服都有點亂,很像是偷情過的模樣。
隨后,杜東辰又讓包縣令傳召上來幾個證人,全是那邊坊間附近的商家。有賣菜的、賣魚的、賣糧食的,都證明方寶兒確實是毛記豬肉的常客。
這幾個人上堂之后,堂上的輿論立即呈一邊倒的情形,對杜東辰的話信了九成。這時杜東辰又加上了最重、也是最關鍵的一重。
“毛屠戶,你殺人犯事,念在你還算磊落,被抓到就什么都認了,堂上大人必不會對你動用大刑。”杜東辰帶著點誘供的意思,“不如你別再隱瞞,說說你有什么直接的證據,說明你確實與方寶兒有私。也好…說服春狀師。”
聽他這么說,春荼蘼忽有怪異之感。她到底在為誰辯護?明面兒上,是為了無名寺的兩個和尚。可現在,他們已經擺脫了嫌疑,她好像是為三名死者辯護,為他們討個公道!
“寶兒…方…方娘子的背上有好幾處傷,似乎是鞭傷留下的疤痕。還有…”毛屠戶用力地想,突然一拍腦袋,似乎終于想起來了,“她后腰下面也有一處傷,像是燒傷…”
杜東辰擺擺手,示意毛屠戶說得夠了。
也確實是夠了,女人這樣部位的傷痕被一個男人說了出來,說明什么?說明他們有肌膚之親,而且非常之親。
所以,本來九成相信方娘子和毛屠戶有奸情者,現在已經十成十。隨之而來的,是風向的轉移,畢竟對偷人的女人,無論男女,都是沒有好感的。甚至,有的人對方娘子之死,生出活該之感。
旁邊席上,也是冰火兩重天。杜衡難免得意,白敬遠卻緊張起來。這才第一招,杜家的小子就逼得自己孫女啞口無言嗎?形勢不好,大大的不好啊。
“春狀師,你有何話說?”包縣令只覺得喉嚨發干,咽了咽口水道。
春荼蘼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話說,對方證據確鑿,我只再略問問就可以了。”
杜東辰瞇了眼。她這就認輸了?不對!她不是這么容易打敗的。
卻見她走向王婆子,溫和地問,“方寶兒是什么時候與毛屠戶有了首尾的?”
“大約半年前。”王婆子對答如流,“之前方寶兒病了好幾年,一直養在僻靜處,不見外人的面,也是由我…由老奴陪伴、侍候,足不出戶。一年前身子才大好了,府里人全知道。之后她又將養了半年之久,這才重新出門。”
“在她大病之前,也經常到外面采買食材嗎?”
聽春荼蘼這么問,王婆子略有警惕,沉吟了一下才搖頭道,“無。但這半年來確實常常往外跑,不知是不是病得轉了性子。”
“可不是。”春荼蘼表示贊同,“她的性子確實變化很大。沒有因病修養前,方娘子是個不愛出頭露面的老實人。在奉國公府幾年,居然沒人見過她的容貌。可這一病…出門就開始尋漢子,這般急切,倒也難得。”她語帶諷刺。卻不是針對方娘子,只聽得王婆子臉色發白。
“還有啊,你身為陪伴媽媽,卻丟下主人。自己跑去給府里人捎帶東西。不知道奉國公府怎樣,在我安國公府,這是大過錯,輕則一頓板子打個半殘。重則賣到苦役之地,給役者當大家共用的老婆。”
“這…”王婆子的臉更白。
春荼蘼已經盡力說得文雅了,什么給役者當共用的老婆。明明是賣到苦役地為妓。做的全是管苦役犯頭目的生意,而且是免費。那種情況,簡直生不如死。
“老奴…老奴只是猜測。而且…而且不敢說啊。”吭哧半天,她帶著哭音說。
“哦,原來是猜測,原來是膽小。”春荼蘼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可是。你現在膽子倒大得很哪,居然敢當堂說出這等丑事,難道杜府的家風這么松,回去后還有你的平安日子過?再者,你就沒想過后果?竟然明知道老國公的妾室在外頭有了男人而選擇沉默,即沒有告發,也沒有警告。這么說,你是存心讓老國公戴綠帽子了?這個罪過,要如何處置?”
王婆子嘩的一下癱在地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東辰。
在高門大戶時間長了,早知道府里有多少陰暗可怕的事。她本來是得了好處的,可今天讓這個春狀師當堂挑明,奉國公府為了名聲臉面,也不能饒過她!
杜東辰垂下頭,心中憤怒。什么給老奉國公戴綠帽子,這話太不給人留臉面!
而旁聽席上,杜衡的臉都要綠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咬了咬牙,杜東辰幾不可見的瞪了王婆子一眼。那目光有如冷刃,令王婆子雖然害怕,抖如篩糠卻不敢再吐出半個字。
隨后,杜東辰對春荼蘼正色道,“春狀師這是恐嚇證人嗎?”
“我可不敢。”春荼蘼攤開手,神態無辜的望向公座,“大人,依我大唐的《詐偽律》,做假證者是要受到嚴厲懲罰的是不是?”
包縣令下意識的點頭,“沒錯。”是沒錯啊,白紙黑字寫著呢。
“所以,我只是提出我的疑問,警告做假證的人,別以為權錢能遮蔽青天。”她又半轉過頭來,對著王婆子和那幾個證人說,“你們都確定嗎?方寶兒是毛記肉攤的常客,你們都見過?”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硬著頭皮點頭。
春荼蘼一招手,過兒立即拿出一卷紙來,遞到春荼蘼手上。
她打開,杜東辰看得清楚,那是七八張畫像,最上面一張正是方寶兒。他心里一松,因為人既然沒錯,那么這些證人就算點頭稱是,也沒有問題的。
果然,春荼蘼把畫像交給旁邊的差役,問,“你們看仔細了,畫像上的女子,確實是毛記肉攤的那個常客婦人嗎?”
那差役把畫像分發下去,有意無意,擋在幾個人中間,讓證人們無法做視線交流,也無法看清別人手中的畫。
那幾證人看著畫像,好半天也沒人吭聲。最終有個人繃不住了,點頭道,“是那個婦人。”
有人開頭,后面就容易了,其他五六個人都點頭稱是。
春荼蘼反復問他們:確定嗎?幾個人給問得心虛,賭咒發誓說看得很清楚,沒錯了。
春荼蘼哈哈一笑。
看到她明媚如春光的小臉,杜東辰登時覺得不妙。無意中再向畫像瞄了一眼,發現最上面那張,故意讓他看到的那張確實是方寶兒。但余下幾張,居然各不相同。其中有一張,赫然是杜含玉的模樣。
上當了!他微閉雙目。同時心中怒火狂熾,居然拿他妹妹的畫像出來,太惡毒了!
……66有話要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