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馬車離去,徐氏回院,春荼蘼才和過兒從樹后出來。
聽了這老半天,身子都有點凍僵了,兩人連忙回了春荼蘼的屋子里。想必春青陽和春大山還在生氣,院子里靜悄悄的,正廳的門也緊閉著。
過兒向那邊張望,又看了看春荼蘼的臉色,這才猶豫著說,“親家老太太就是要攪得咱們家宅不寧的。要我說,太太真不如和徐老太太回娘家去呢。最好…再也不要回來。”說到后來,聲音小了下來。
春荼蘼知道過兒的意思,是想讓春大山休了徐氏。這門親結得不好,拖下去大家痛苦。但古代不像現代,離婚比較自由。春家之所以說不休妻,是因為徐氏沒有犯七出之罪,上回給丈夫下瀉藥的事倒可以做文章,可是春大山也會沒臉,那事就壓下去了,現在哪能重提?即使真要休了徐氏,她做女兒的也開不了口,還得看春青陽的。
不過,徐氏是真心喜歡春大山,雖然她的喜歡非常自私,只是想獨占春大山,并且不會為春大山改變自己一丁點兒。可真要休她,她肯定賴死賴活,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得上。雖然徐氏表面上很懦弱,可擰起來是個極有準主意的,也拉得下來臉,如果鬧得盡人皆知,勢必又要影響春家和春大山的前程。
年前韓無畏的來信說了,已經就春家脫軍籍的事開始活動,若這種最關鍵的時刻讓徐氏鬧起來,說不定會影響到大事。而春大山長升了官,前程看好,要休妻也得悄無聲息的,理由充足的,完全不受妨礙的休。比如說。徐氏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過錯,所有人都站在男方這邊。
“過兒,親家老太太很看不上我爹和我家,想讓太太和離呢。”春荼蘼嘆了口氣,“就算是恩愛夫妻,有長輩這么鬧騰,也會磨沒了感情,再也過不下去,何況我爹和太太這種情況?所以你看著吧,不等我爹休妻。太太也在咱家待不長。親家老太太那個人我不敢說了解,卻很清楚,但凡她起了什么心思。若達不到目的,就難受得要死,非可勁兒的攪和,直到她滿意不可。”
“小姐是說,親家老太太一定會讓太太和老爺和離?”過兒高興地問。
“我覺得她不會善罷甘休的。別看她自己說再不來咱家了。”春荼蘼嘲諷道,“自個兒打自個兒臉的事,她做得不少,也沒見她羞愧。所以,咱們不動,讓她鬧去吧。到時候不管什么樣的結果,都怪不到咱們身上,帶累不了春家和我爹才好。”
“那咱們給加把火?”過兒眨著大眼睛。露出惡作劇的表情。
春荼蘼點點過兒的額頭,“聽我的,敵不動,我不動。實話說吧,我覺得今天她在我爹面前丟這么大臉。這口氣她咽不下,很快就得想辦法鬧一出。有的人。不用跟她打,遞給她一把刀,她自己就掄起來,傷敵不成反傷己。”
過兒細想想,覺得自家小姐說得對。憤而休妻,是痛快了,遺禍卻無窮。讓徐氏這個女人攪和得家里過得不和順就罷了,難道還要讓她影響到春家的今后?小姐常說的那句話很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誒?話說小琴去哪里了?”春荼蘼突然想起這茬,“讓她買個乳酪,她別是跟人私奔了吧?這么久還不回來。”
“管她呢,她跟人私奔倒好了。”過兒翻翻白眼兒,“就怕她不知上哪閑逛去了,我聽說鎮上有廟會。”
“你不早說!”春荼蘼瞪了一眼過兒,“早知道去鎮上逛廟會,不在家受那窩囊氣。”
主仆兩人說笑了一會兒,聽到正廳那邊有動靜,就起身過去了。接著一家人吃了飯,盡管徐氏也在場,可所有人都不想讓別人不高興,就都強顏歡笑,裝作沒事般。可氣場的壓抑,卻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的。不管怎么說,這個快樂的春節假期,還是讓老徐氏破壞掉了。
當天,小琴天色快黑的時候才回來。一問,果然說是去鎮上看廟會了,自然引起了徐氏的不滿,借機發作了小琴一回。只不知為什么,春荼蘼總覺得小琴有點不對勁兒,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而且小琴是個機靈的,雖然心思總是不正,但很會做事,這么不管不顧的貪玩,沒經允許就去鎮上,不是她的風格。自然,乳酪是沒買來的。
但春荼蘼心中要考慮的事極多,當下沒多注意,過后也就扔到脖子后面去了。而從那天開始,徐氏著實老實了一陣,也能邁出房門,每天早上給春青陽請個安,偶爾給春大山煲個湯什么的。春荼蘼冷眼旁觀,并不多說。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鎮外沒什么熱鬧的,但鎮上卻有燈會,聽說官府還有焰火放。春荼蘼很有興趣,所以春青陽和春大山商量了下,決定晚飯早點吃,完了帶她去鎮上看燈。
春荼蘼高興壞了,古代的年節,之前總是從影視劇中看,今晚要好好身臨其境一把。她一大早就拉著過兒挑了衣服,因為怕人多擁擠,還是挑了男裝,卻不是胡服,而是缺銙袍,左右開衩,直裾大袖,扎口的寬腿褲子,頭上不帶幞頭,而是系勒帶,腳下配著長靿靴。這套衣服本來是春大山的便服,竹青色,春大山嫌顏色太亮,基本沒怎么穿過,被過兒連夜改小了,正好春荼蘼穿。過兒自己來不及做男裝,只好還穿著原來的胡服。
春大山的意思是,讓徐氏留在家里。因為她一向嬌怯,去人多的地方怕不方便,還得派一個人專門保護她。再說晚上冷,凍病了又是個麻煩事。但徐氏也不知是怎么了,死纏爛打的要跟去。小琴這些天都老實的得過分,卻也哀求徐氏要跟著。最后一家之主春青陽拍板,家里也不用留人看著,連老周頭在內,全家一起去。
“不然你怎么忙活得過來?”私下,春青陽對春大山說。“本來咱們父子只關照下荼蘼和過兒就行了,而且過兒潑辣,本身就頂個小子使喚。現如今去的人多了,就由我看著荼蘼和過兒。你屋里的兩個,你一個人都照應不過來,不叫老周跟著是不成的。”
春大山很慚愧,可又不想為此事和徐氏吵起來,再把元宵佳節也毀了,只能死忍著心中的不快。而且徐氏最近一直小心翼翼,他不好那么硬起心腸。
當天晚上包了餃子吃。打算全家逛回來后,再煮元宵做宵夜。
這個時代,餃子是作為餛飩的分支出現的。并沒有明確的叫法和分類。春家這個年過得富裕些,就用了白面做皮兒,豬肉菘菜的餡。春荼蘼還自作主張和了一個豆芽、芫荽、雞蛋、又加了碎豆腐的素餡,特別受到了春青陽和老周頭兩個年紀偏大的人的喜歡。
飯后又避了避口,免得被冷風沖到熱乎乎的胃里。然后。一家人在大門口掛上大紅色的燈籠,又找隔壁何嫂子借了牛,套了輛穩當的牛車,就去了鎮上。春荼蘼還當他們到得算早,哪想到天才擦黑,鎮上已經人山人海。各色美麗的花燈沿著官府指定的幾條街掛了出來,再加上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簡直應了那句詩:火樹銀花不夜天。
“沒想到這么擠。”被春大山護在身前。徐氏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爹心疼太太,早說太太不必來嘛,偏太太不聽。”春荼蘼笑瞇瞇地給徐氏上眼藥,“不然現在讓爹送太太回去?”
徐氏見春荼蘼這樣說,哪里肯走。咬著牙,死墜著春大山不放。小琴借著人多的機會。裝出害怕擠散的嬌柔模樣,拉住了春大山的手臂,大吃豆腐。這么多天來,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笑模樣。
“我就看不慣她那樣兒!”過兒氣得跺腳。
“摸一摸又不會少塊肉。”春荼蘼低聲道,“這事不用你操心,太太會修理小琴,你只管看著就行了。”
說完,轉過身提議道,“咱們去臨水樓吧?那邊的鋪子結束了很久,又還沒有租出去,清清靜靜的,咱們先在街上逛著看燈,差不多時辰的時候,正好上二樓去看焰火。”
“這么久沒有人,會不會很臟啊?”徐氏有點不樂意。
因為一提到臨水樓,就想到了那個方娘子。好不容易那女人走了,徐氏不想讓自家夫君再睹物思人。而且,荼蘼是故意的吧?她非常懷疑。
春荼蘼哪管她怎么想,只道,“我年前雇了小九哥去打掃過,不臟的。那條街上是最熱鬧的,臨街的各個酒樓和鋪子早被人占滿了,除了那兒,也沒有其他地方容得下腳呀。”
“沒有人煙的地方…大晚上黑咕隆冬的…”徐氏還想反對。
春青陽卻插嘴,問春荼蘼,“鑰匙可帶了?”
春荼蘼點頭道,“自然帶了。我還叫小九哥準備了點心、瓜果、甜酒,還有好多燈籠呢。”
“你這丫頭,原來早就打算好了。”春青陽就笑道,“那咱們就去,也算是享了我孫女的福了,我年紀一把,可從來沒有過獨占一樓的時候。”
春青陽這么說了,徐氏哪還敢說個不字,委委屈屈的低下頭。
……66有話要說……
大家猜,元宵節上會出什么事涅?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