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冷水潑下,小蕭陽終于偃旗息鼓了,安定了下來。
蕭陽表面上鎮靜,內心卻也噗通噗通地劇跳起來,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突然間生起這般的沖動,而且還真的下意識不由自主地親吻了過去…
坐在椅子上,蕭狀元郎腦海中不斷地縈繞著剛才那旖旎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傻笑。
砰!砰!
兩記敲門聲音將蕭陽驚醒。
蕭陽站起來開門。
平靜無瀾的眸子迎了上來,純凈的容顏,柔滑秀發披在肩上,如小河流水般徜徉而下。
“大小姐,早…”蕭陽輕微一笑,伸手拿起了鑰匙,便關上了門衛室的門。
一夜過去,君鐵纓的心情似乎也逐漸地平復了過來,對于昨晚所發生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在意,或者已經將其放在了內心深處,暫時撫平。
推著君鐵纓走在校道上,享受著清晨的新鮮氣息。
兩人都保持著安靜,一直到運動場。
“蕭陽…”君鐵纓輕聲開口了。
“嗯?”蕭陽停下了腳步。
“沒事…”君鐵纓沉吟良久,卻只是輕輕搖頭,半響,輕聲道,“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吧。”
“假如…”君鐵纓說道,“假如君家的人還來找你麻煩,你一定要跟我說。”
蕭陽一怔,旋即微笑道,“當然,我這個小小書童可還得靠大小姐的保護呢。”
君鐵纓嘴角輕抽了下,“越來越不正經了。”
蕭陽含笑抬眼,這時,一縷陽光折射而下。
霧氣漸散,一道身影出現在蕭陽的眼前…
“林兄?”蕭陽不禁輕怔。
林小草在圍繞著跑道疾步奔走,這時也見到了蕭陽,跑過來打了招呼后,繼續繞著跑道跑了起來。
他沒有半點的懈怠,上次的突破極限后,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明顯大了不少,自然迫不及待想要突破下一個極限。
蕭陽推著君鐵纓在運動場上走了一圈后,便送她回寢室,接下來自然是買三份早餐,除了義務性的給君鐵纓外,當然得順便給寢室的兩位美女個獻殷勤,而蕭陽自己則徑步走回了門衛室。
沒有意外,那一碗熱騰騰的瘦肉粥依然在放著,不過,這次沒有壓上紙條。
蕭陽輕微淡笑。
吃了早餐,蕭陽重新回到了106寢室。
僅剩君鐵纓一人。
“早上沒課?”蕭陽開口。
君鐵纓點頭,淡聲道,“由于身體的原因,我有幾門課不用上,所以課程比肖瀟她們少點。”
“那…”蕭陽遲疑了一下。
“陪我去練練琴吧。”君鐵纓率先出聲。
“好。”
蕭陽點頭。
君鐵纓指著琴室的位置,蕭陽直接推著她輕步走了上去。
進入了一間小房間,蕭陽反手關了門。
平靜光滑的地板,一面大鏡子。
“這里也是舞蹈房。”君鐵纓看了一眼前方,眼簾不禁掠過了一絲羨慕。
哪個女孩沒有翩翩起舞的夢想,讓自己美麗的舞姿揮灑人間…
“大小姐,以后你的腳好了,就來這給我跳支舞吧。”蕭陽輕微一笑。
君鐵纓轉臉看了一眼蕭陽,眼簾掩飾不住一陣波瀾泛過。
嘴里喃喃地開口,“若我能舞,愿為你舞百曲。”
“一定能。”蕭陽笑吟吟地看著君鐵纓,“大小姐,你可別忘了這個約定了。”
君鐵纓淡淡點頭,抬眼看著前方平放的古箏,蕭陽此時也推著君鐵纓上前。
“大小姐,你要在迎新晚會表演的是古箏曲?”蕭陽詢問。
“嗯。”君鐵纓白皙的雙手輕輕地放著琴弦上,21根琴弦輕輕拂過,如清風掃過湖面讓水波蕩漾般響起了一陣輕靈的聲音。
“從小到大,我的腿不方便,在大多數時間陪伴我的,就是古箏。”君鐵纓眸子平靜,淡淡地開口,“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它給我唯一的慰藉。”
君鐵纓眸子充滿著感激地看著身前的古箏。
“蕭陽,你對古箏了解不?”
蕭陽一怔,輕笑說道,“箏,“謹按《禮樂記》,五弦,筑身也。今并、涼二州箏形如瑟,不知誰所改作也。或曰蒙恬所造。”
君鐵纓目光驚愕地看了一眼蕭陽,驚異地道,“醫術、書法、搏擊…還有現在的樂器…蕭陽,你涉略的科目究竟還有多少?”更讓君鐵纓不解的是,這樣一個各方面如此出色的人,竟然甘心只在自己的身邊做一名伴讀書童。
蕭陽淡笑不語。
“這是漢應邵《風俗通》的文章。”君鐵纓輕聲繼而開口了,“不過,古箏的起源素來頗有爭議,唐代的杜佑在《通典樂四》中說:“箏,秦聲也。甚至還有一些現代的學者認為,古箏最開始由西方傳來,簡直荒誕…”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古箏的曲。”君鐵纓道,“蕭陽,你應該也懂得不少古箏名曲吧?”
蕭陽立即搖頭,淡笑道,“我從不彈古箏名曲。”
蕭陽彈奏的曲,都是自創的。
這是源自一個文武狀元心中的傲氣。
“大小姐,我倒挺期待你彈奏的一曲。”
君鐵纓嫣然輕笑,芊芊細指撫著琴弦,眸子流露出濃濃的情意。
“這一曲,名醉舞地府!”
君鐵纓臉龐露出了一絲凄涼的笑容,“這是我從小到大,十數年的時間自己創作出來的一曲。”
蕭陽心頭輕蹬…
醉舞地府?
“你知道嗎?”君鐵纓輕聲地喃喃說著,“我父母給我取的名字,是君柔纓。柔情似水!但是,我卻自己將‘柔’字改成‘鐵’字,我不愿柔情似水,我想鐵血剛強,我想…站起來!”
君鐵纓渾身不禁輕微地顫栗了下,半響,語氣再度平靜了下來,“哪怕這輩子我無法站起來,我到地府的時候,但求于地府一醉一輕舞,一夢一輪回,一曲一人生,一世一心愿…”
蕭陽靜靜地在一旁站立著,傾聽著君鐵纓這一刻訴說的心事。
醉舞地府,夢輪回。
這或許早已經是君鐵纓這一生所剩下的最后一個心愿。
直到遇見了蕭陽…
君鐵纓抬眼看了一眼蕭陽,芊細玉指輕輕地在琴弦上一劃。
如傾訴,如嗚呼,如哽咽,如凄涼,如慘淡,如血啼…
琴音縈繞耳邊,隨著君鐵纓的手指輕劃而悠然響著。
一番凄苦孤寂的場景鋪展了出來,蕭陽仿佛可以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在喧鬧的人群中,卻無法感受到半點的溫暖。
人生百態,受盡冷眼。
她生在只能與利益為重的豪門家族,注定了這輩子的命運。
琴音轉弦,聲音輕悠。
如癡迷,如投入,如忘懷,如迷茫,如天荒,如酣醉…
一酒方休,冷卻人間事。
她想醉,醉生夢死,從此夢舞地府。
琴聲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的傾訴,第二階段的醉臥,第三階段,自然是輕舞…
如彩蝶,如春風,如瀑布,如戰鼓,如鐵馬,如飛舞…
琴聲越發的激烈起來,仿佛帶著一去不復返的慷慨氣息,似乎琴音揮出,再無回頭路。
奔赴黃泉路,踏上幽地府!
啪!啪!
二十一跟琴弦相繼斷裂!
琴弦的斷裂聲音尚且還與琴音附和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絕唱的風景。
醉舞地府!
蕭陽沉浸在其中的意境中良久,片刻,方才晃然醒了過來。
投目看向君鐵纓。
這時,君鐵纓卻眸子呆滯地看著琴弦,二十一根琴弦,有一根沒有斷…
“為什么沒有斷?”君鐵纓喃喃地開口,看了眼被斷弦反彈得出現幾道痕跡的雙手,“為什么沒有斷?”
一琴斷弦,從此醉舞地府。
這是君鐵纓創作這《醉舞地府》時的初衷。
按照往常的練習,琴弦應該全部都斷的。
“因為你心有希望。”蕭陽的聲音平淡地在君鐵纓的耳邊繚繞而起。
“心有希望?”君鐵纓淡淡地自語著,半響,眸子徐徐看向了蕭陽,眼簾深處一抹亮光掠過…
相對從前的絕望,現在的自己有了希望。
希望的曙光,就是源自眼前的男人…
他給予了自己不需要到地府也能站起輕舞的希望。
“這不是這首曲的結束…”蕭陽淡聲說道,并且輕輕俯身,“而是開始。”
蕭陽的雙手放在了最后的一根弦上,驀然間,赫然以一弦彈奏,嫻熟玄妙的手法,在一弦上發出了一陣如同清泉流水般的聲音,仿佛淙淙的流水輕輕地徜徉而過…
如春意,如生機,如嫩芽,如輕風,如細雨,如明燈。
這是希望的曙光!
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斷弦彈奏將君鐵纓帶入了一陣玄妙的境界。
這一剎,靈魂仿佛離開了軀體,出現在一處青蔥草原中,旁邊溪水流過,而自己身穿著衣裙,翩翩起舞…
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君鐵纓情愿這輩子都沉浸在琴聲當中。
片刻,眸子徐徐地睜開。
君鐵纓呆呆地看著蕭陽,斷弦作曲,并且能夠如此傳神地附和了自己的《醉舞地府》,君鐵纓此刻心中除了無盡的感動外,便是滿眼的震撼。
“這才應該是完整的醉舞地府。”蕭陽此時灑然一笑,“人間舞,地府舞,生生死死,傾情輕舞…”
君鐵纓喃喃地自語了幾聲,半響,深呼了口氣,眸子看著蕭陽,“你教我。”
蕭陽含笑點頭,立即再次俯身,輕輕地撥動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