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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比奴婢還慘的身份

  說就說,誰怕呢?

  采蘩不覺自己眸底有了火焰,“您和莊王是正經夫妻,但你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這種事若傳出去,不僅您的名聲毀了,我也要受無妄之災。我自認這世間的苦到今日已吃得不少,實在不想被莫名牽扯到您過去那些糊涂賬中。”

  “糊涂賬…嗎?”從沒被人這么說過,紫鹛卻知心里這么想的人不少,不料第一次是從自己女兒那兒聽到,十分不是滋味。

  “不是嗎?您愛莊王吧?為了他丟了我,可見情深。既然情深,為何又能和我爹結露水姻緣?我爹那時候已有妻室,您如此任性,只顧自己感受,不想他人的生活可能被您攪得天翻地覆。我爹抱我回去,他的妻子痛苦不堪,阿慕由此與爹疏離,以至如今性子孤冷。王妃娘娘,您若以風流報復莊王的花心,結果不但解不了你們夫妻的心結,還傷害了別人。不是糊涂賬,難道還是一樁美談?”采蘩的火氣不在于語調,而在于犀利的字句。

  琉蘇和蘇琉姐妹倆但覺對面來疾箭,根根扎入王妃娘娘的身體。

  “我成了讓人不屑輕賤的奴婢仍不夠,還要承擔您的過錯,成為比奴婢還不如的雜種嗎?”莊王妃跟男人偷情生下的私生女!這叫倒霉到天雷劈了。

  “夠了!”是紫鹛讓采蘩發怒的,但她到此已受不住。

  她出生于天衣教,那時候的天衣教其實以女子為尊。師父告訴她,與男子屬于陰陽交合的需要,無謂專一,可對愛慕的男子大膽追求。她因此許了天衣教主,但遇到莊王才刻骨銘心,后來的變故讓她也能與孟津當一夜夫妻而不覺有異。比起師父無常伴。她只有三個男人,實在不多。然而,女兒的指責讓這樣的認知動搖起來。她可以盡歡,然而,是否過于自我?

  采蘩緊緊抿住唇,心中自覺說得過份了。紫鹛本不是普通女子,可以說成江湖傳奇都行,怎能用大門不出的貴婦來套用她?自己又不是她,而且那時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設身處地。自己也許不會處理得比她理智。可是,卻不能表達這份懊悔,只是咬牙倔著。因為不能不怨。在經歷這些坎坷之后。哪怕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不全是紫鹛的錯。即便紫鹛沒有丟棄她,抬不起頭來的私生身份也會導致另一個悲劇。說不定,跟著爹反而是因禍得福。

  然而,頭腦里很冷靜。心窩里很委屈。她的娘親還好好的,且地位尊崇,她卻背負著奴隸之子的名,步履蹣跚。這樣的委屈,小氣得很,但沒辦法一下子消去。

  “我能明白你心里的怨恨。”紫鹛望著采蘩。一旦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兒,無法對她板臉。

  不,她不怨恨。她只是任性。采蘩心里天人交戰。

  “我告訴你這件事,本不期望你立刻認我,只想你知道,你還有娘。”所以這場劫難中,娘會讓女兒平安無事。

  不。她不想知道。不知道,就不會情緒起伏。尤其一股翻騰的委屈幾乎令采蘩眼紅流淚。

  “我改日再來,你在這兒很安全,正好調養身子。”紫鹛身姿卓絕,離去瀟灑,不似側妃穿著華貴,顯得累贅重重,身心禁錮。

  “連我為何被關在這兒都不知道,說什么調養。”也許這位奇女子用了太多精力愛一個男子,再不如從前慧敏。

  “娘娘不會不知道,只是讓你別擔心,凡事有她罷。”琉蘇仍感震撼,很難相信與王爺的感情如此濃烈,連一個小妾都插不進的王妃娘娘竟為別的男人生下孩子。但那時候,她和妹妹還沒進王府,無法知道確切的情形。

  “凡事有她?”采蘩笑了笑,“我習慣自己的事自己擔。這里有一封信,請你們幫我送出去。你們一起也好,任一個也好,記住,親自送到收信人那兒,不要借任何人的手。”

  和娘娘一般的性子,好強。暗嘆在心,琉蘇接過信,“我去吧,趁天色暗出入,不會驚動到不相干的人。”

  采蘩無所謂,等琉蘇離開,讓蘇琉為她拿幾本書來看,絲毫沒有要睡的打算。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蘇琉還沒回來。這對姐妹花能文能武,她不會以為蘇琉不認字。起身正要去一看究竟,就覺背上貼來暖氣,耳邊有人吹息。她不由大驚,手比腦快,拿出婉蟬往身后全力一刺。

  “妹妹,是我!”黑影跳上石桌,聲音刻意驚駭,其實冷靜壓低了。

  采蘩沒好氣,“這哪里是孤島啊?集市還差不多。就我出不去,什么王妃啊閻羅啊都能進來。而且――”打量翹著腿,把玩面具的姬三,“你身上沒濕么?”不可能是坐船來的。

  “本來準備要游水的,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早來那么一會兒,正碰上一只挺大的畫舫要上這個小島,就搭了順風船。”現在雖是春日,水仍冷,他體質弱,怕游不到對岸就吐血。

  “你坐側妃的船來的?”采蘩冷望。

  姬三收起笑臉,目光漸沉,“你若想問我是否聽到你跟側妃,還有莊――王――妃,之間的對話?是。你是她女兒這樣的事,驚得我一魂出竅。蘩妹妹,我要說恭喜你,你會再扎我一刀吧?”

  “我從來也沒扎到過你。”什么叫再扎一刀?“你覺得是可以恭喜的時候?”

  “突然有個當王妃的親娘,對普通姑娘來說肯定是天大的喜事。當然,這些姑娘沒有蘩妹妹深謀遠慮,想不到私通和私生女這些的。乍看有福,其實禍伏。”

  首先,莊王府就要沸。而且,輕則王妃地位不保,重則以與人私通問死罪,連帶采蘩也可能遭殃。她本已有童氏銀身,再嫁了獨孤棠,鍍了一層定國公兒媳婦的金身,但恐怕都要毀在私通生下的女兒,這個難以啟齒的身份上。哪怕,她的父母分開看都是耀眼無比的人。

  “知道就好,所以閉嘴之后再也別提。”采蘩雖然嘴上那么說,心里倒沒那么介意自己出身可能更低,只是無法認同紫鹛棄了她,在她剛剛降生到世上的時候。

  “不提你的身世,提王妃如何?樓主竟是莊王妃,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了人,根本不能相信。”姬三從桌上下來,聞聞瓷盞中的味道,“有沒有酒?”這么刺激,需要酒來緩神。

  “她的事我也不想聽。”那些當年,采蘩覺得離自己太遙遠,“你又為何而來?討酒喝?”

  “你這么問我,我只能提她了。奉樓主之命,前來護你周全。”閻六早知道樓主的王妃身份么?姬三瞇起眼。

  “三哥真是――”采蘩停下來,想一想該用哪種字眼。

  “好?”姬三一向自傲。

  “倒霉。”還好呢!他被無夏折磨得差不多了,功夫不如人,殺人不如鬼。拿來擋毒?據邈手說無夏吸其他毒性后會加快散布毒素,以毒攻毒是不行了。“三哥,你每回在我面前出蠶絲一定會受傷,且一次重過一次。聽妹妹一句勸,回去吧,顧好你自己。”

  姬三笑得風流倜儻相,“妹妹這是關心我了,受傷也值。如你所說,死也不能白死,好歹給妹妹留個念想,將來有為我難過的人。”

  “三哥,你出門太久忘了爹娘啊?”她是孤兒,他不是,“你這么在意我難不難過,莫不是喜歡我?”采蘩隨口說笑,減滅心頭怨氣。

  突然,安靜了。

  燈籠里撲進一只飛蛾,最后扇翅的美妙落成紙上影,剎那跌進黑暗。燭火仍亮,那般從容不迫。

  采蘩的眉心淡淡合攏。

  沉默的姬三這才笑出聲來,“我喜歡妹妹是什么新鮮事嗎?還正兒八經求過親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如今妹妹再提到,方覺得實在很丟面子。居然答應跟你一道興風作浪,那時我也是犯糊涂了。蘩妹妹記得,我日后娶了妻,你可千萬對她保密這事。”

  采蘩見姬三恢復常態,但道一聲好,隨后說別的了,“我讓蘇琉拿書,半天不來,得去瞧瞧。”

  “不用了,我讓小鬼弄昏了她,不能讓她們知道這里有我的人,而且我倆也可以放心說話。”閻六手下個個頂尖,姬三已見識。

  “她是莊王妃信任的人,無端端弄昏她作甚?”采蘩不知道說什么好。

  “蘩妹妹什么時候開始輕信陌生人了?”姬三撇嘴,不以為然,“那兩個丫頭是莊王領回來的,也或許真尊敬樓主,但她們待你還真是妹妹么?而你似乎也不打算插足莊王和王妃之間,最好給自己準備一條后路。”

  采蘩意味深長看姬三一眼,點了點頭,“三哥說得是。”

  “今夜好景,妹妹心里難受,想要哭得話,三哥還能借你一個寬闊的懷抱。一個生臉丫頭杵在那兒看著,我不習慣。”話比較長,姬三這時才說完。

  “三哥,這后面的話多余了。”

  “哈哈,蘩妹妹不用客氣的。”

  “…沒跟你客氣。”

  “突然知道這么大的事,眼淚應該要拿水缸來接。”

  “…還好,你閉嘴就更好了。”

  三道影,在不遠的暗處,看這對哥哥和妹妹其樂也“融融”。為首那位眸如寶石,深凝片刻后,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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