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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后臺硬也是沒辦法的事

  沈珍珍開始歇斯底里,大聲謾罵每一個人。才一夜,身體和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已讓她失控。和聰明沒關系,她把自己放在太養尊處優的位置,不付出代價,是調適不過來的。

  成大姐果然沉臉,二話不說,叫兩個壯牢頭把發瘋一樣的沈珍珍夾了出去。上頭吩咐不能動用私刑,但她們有的是方法讓那自以為是的貴婦變乖巧,卻不留半點傷痕。

  弄走了沈珍珍,耳根清靜,成大姐看看另一邊閉目養神的采蘩,暗道確實沉得住氣。她讓人打開牢門,親自端了個三層的金漆紅木盒走到采蘩面前,又層層打開放好。已經聽說其身份是獨孤大公子的正妻,又沒給她找麻煩,所以語氣也截然不同。

  “少夫人,您的早飯。”

  采蘩睜眼,看到三個精致的飯夾里裝著熱騰騰的粥,小菜,還有面點,不禁一愣。她自以為表現良好,因此那些牢頭這時還不至于找她麻煩,不過這么好的待遇很是讓她詫異。她轉頭看了看隔壁胖女人捧的海瓷碗,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心里第一個冒出的想法是,有人想毒死她。于是,她端坐不動。

  但凡能做到獄長,眼勢一定練得一等一,成大姐一眼瞧出采蘩的猶豫,便湊著她的耳邊嘀咕道,“來送飯的是兩個丫頭,一個叫春瓶兒,一個叫冬瓶兒,說您放心吃,絕不毒您。”

  那位夫人怎么知道她認出兩個瓶兒的?采蘩詫異,但對于不毒她的說法信足十分。那位如果要害她,她根本活不到今天。她點頭謝過成大姐,等成大姐收過漆金紅盒走了,這才拿起筷子。

  眼角余光中伏來一道黑影,采蘩朝隔壁聞香而嗅鼻的胖女人看了看,“想吃?”

  胖女人咽咽口水。點頭。

  采蘩把飯菜分成兩份,推一份過了鐵柵欄,“吃掉你的小命可不關我事。”

  胖女囚拿手就抓,“我也沒剩幾日活頭,這會兒死了倒好。”抬眼看采蘩也吃上了,沒有拿自己試毒的意思,心道這姑娘膽子大,“瞧你年紀輕輕的,犯什么事兒啊?”

  “你呢?”采蘩反問,撕雪花饅頭。小口小口吃著。

  “我是山賊婆子,跟我家那口子干無本的勾當,不小心中了官家埋伏。”所以。等著處斬的判決。

  “怪不得說手上有幾十條人命了。”采蘩淡然道,“既是死罪,還缺身外之物嗎?”搶起來那么狠。

  “我有一雙兒,從小沒養在身邊,希望他們做正經人。”天下父母心。

  “喂。輪到你說了。”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除了聊天,也沒什么別的好做。

  她也犯了要殺頭的罪。采蘩低眸,“逃奴,但有冤,不服。”

  明明對方只說了幾個字。胖女囚卻覺得身上冷,令她不敢隨口說人人都道自己冤枉的話,“冤枉你的。該不會就是和你一道關進來的那個女人吧?”

  “是。”采蘩心思一轉,承認了。

  胖女囚一撇嘴,“我看她就不像好東西,沖著你這么大方,我也得報答這頓好吃的。你等著瞧,我會幫你好好招呼她的。”

  采蘩靜靜吃著飯。沒人看得見那雙桃花眼底結起的冰層。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沈珍珍還沒回來,成大姐卻來提采蘩上堂。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一路透露消息給她。說皇上重視大公子的案子,欽點莊王,左相李段大人和中書令尉遲大人三堂會審。至于她和沈氏的案子,由欽天監黃大人主審,董典正副審。

  采蘩不關心審自己的官,但問那三堂。

  “老莊王是當今皇上的兄長,他的長子襲了王位,是不問政事的閑散王爺,和皇上的關系卻頗親,常往來宮中。李大人本是我們刑司的典正,前段時間升了左相,他兒子李鶴是四方將之一。尉遲大人也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皇上親征時,他伴太子監國。”

  采蘩由此得出結論:兩中立一余黨。

  又覺這位女獄長對自己好得過頭,不是單單受了銀子的好處,便問,“那兩個送飯的丫頭是什么來歷?”

  “沖著少夫人來的,您怎么反倒問起我來了?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成精鬼。

  那位夫人遲早會露面的。想到這兒,采蘩眼睛一亮,看見獨孤棠對面而來,似乎是剛在堂上問完了話。他也換了素棉袍,她看慣棠掌柜的簡樸,反而覺得順眼。

  “昨晚睡得可好?”獨孤棠問。

  “好。今早還吃了一頓舒服的。”采蘩答。

  如此,擦肩而過。

  “少夫人放心,大公子那邊肅公交待過了,我家那口子也上著心呢,沒人敢給他氣受。”成大姐安慰采蘩。

  “你家那口子?”現在擔心還太早,采蘩心里清楚。

  “他是管男牢的牢頭,夫唱婦隨嘛。”成大姐笑道,隨即又刻板了臉,“要入大堂了,若得罪少夫人的地方還請多見諒。這會兒刑司進進出出的外人多,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徇私。”

  采蘩沒再說話,但感到雙臂讓人夾了抬高,雙腿騰空過門檻,然后被壓跪在地上。

  “兩位夫人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尚未定罪前就不用強跪了吧?而且你們好生對待,不要動粗。董大人,你覺得呢?”說話有威嚴,不失周全,應該是黃煒之父黃天監。

  “大人說得正是。”董典正是副審,在刑司是一把手,但這兩件案子的主審中他是官職最小,所以語氣恭恭敬敬。

  “兩位夫人請起。”黃天監今日早朝之上受命,其實覺得棘手,下朝后不得不又找皇上討主意。就因為采蘩的身份。

  要說采蘩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在流放途中逃出去的官婢,但有兩個問題。第一,沈家告采蘩與其父監守自盜的案子文庫里并無記錄,而去年各地呈報上來的官奴登記簿上居然也沒有她的名字。第二,現在采蘩的身份是南陳大官商的千金。況且,她和獨孤棠已經結為夫妻。這么一來,不能單憑她的話就輕率視之為奴。

  皇上較為看重現今,道她能從逃婢成為童家千金必有過人之處,有能坦然承認過往,其中可能真有冤情,又牽涉到兩國關系,需要謹慎處理。

  所以,黃天監十分客氣,還讓官差搬了椅子。

  采蘩謝過起身,坐好了才發現沈珍珍仍跪地不起,雙手撐地,跌坐著,面色白里透青,又有一抹病怏怏的潮紅。眸中空洞無神,昨晚的衣物是穿回來了,但全身微顫,好像魂被抽走了一樣。

  黃天監見沈珍珍不動,再道一聲請起,最后只能讓成大姐她們去扶,誰知沈珍珍連站都站不了,雙腿無力拖地。

  “這是怎么了?”黃天監皺眉道。

  “回大人話,牢中潮冷,東葛夫人可能受涼了,似乎有些體熱。”成大姐不慌不忙作答。

  “東葛夫人富貴出身,怎遭受過牢獄之災,也是難怪。”董典正趁機進言,“大人,下官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黃天監讓他只管說。

  “一般的案子都是在人證物證充分之下再將人犯關押審理,但此案關鍵的證據都在浙州,即便今日發出公文,來回就要七八日,更何況還得把證人找齊帶上長安來。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很難再開堂問案。下官以為,此時誰有罪誰有冤尚未定,而且這么把兩位當人犯關押也有些過早。準她們取保候審,再由官差緊密監行,嚴限她們走動的地域,不知可否?”董典正提議,“不然還沒等到問案,她們就支撐不住了。”

  黃天監沉吟片刻,“董大人說得不無道理,但此案之中,有兩名官差失蹤,還有一人丟了性命,頗為嚴重,且皇上也重視,若出現閃失——”

  “因此下官建議重保。”董典正已想好,“保人要有正一品三公以上的身份,以五萬兩保金做成抵押文書。棄保逃逸者,保人則要承擔最終的罪責。若能滿足這幾個條件,便可在家候審。”

  “條件如此苛刻,單是保人就不好找啊。”不過三公以上,保人同罪和家產抵押為條件,就算有人心虛想跑,也是阻礙重重了。

  “這個就看兩位夫人平時的人情了。”董典正謹首。

  在采蘩聽來,董典正的保人條件是專門給沈珍珍開的。余求一身榮耀,早位列三公之上,既然是沈珍珍的義父,當然會為她作保。但自己可沒那么大的面子請得動這樣的人。定國公滿足三公的地位,卻不可能為自己出面。

  “好吧,我會稟報圣上。”黃天監答應,“兩位夫人,圣意若允,我便會派人通知各自府上。在辦好手續之前,暫時委屈你們在牢里待一會兒了。不過就算能取保候審,也需每日來刑司報到一次。”再吩咐成大姐把兩人帶回去。

  路上,沈珍珍的眼底有了一絲光,腳下也恢復些力氣,能自己走。

  成大姐冷眼回她的目光,“我知道東葛夫人在想什么,但我也好心勸一句,取保候審,又不是不審。十天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時候您還得回來,八成還是我幫您保管衣物。”

  沈珍珍一哆嗦,什么狠心思都不敢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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