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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靜靜的網

  耳邊響著高昂的號子,原來胡子有一把好嗓,令得湍急的ˉ看起來居然悠悠。ˋˊ前方大船威武,上百面旗幟飄揚,泛著冷光的船頭仿佛利刃尖刀,插入崇山峻嶺之間。浪高起時,江水撞碎成細雨,敷冷了雙頰。那一場夜談后,吹著冷風,采蘩的心中仍難以平靜。

  姬三說四叔沒有造假名單,但名單的來歷確實值得深究。也許是有人利用了姬明將這件事揭發出來,以此打擊二皇子。而這一定是熟悉當年事件真相的人,也就是執行甚至制定劫銀計劃的人之一。還有,二皇子倒了,誰的受益最大?

  四皇子!

  眼望著主船,那里有四皇子的擁護者向琚。然而,是他嗎?那個躲在所有謎團后面的巨大黑影。曾經以為一切水落石出,其實只是陷入一個更大的陰謀?她好不困惑。

  “童大姑娘想什么這么出神?”蟒花坐在桅桿下編布繩,鐵塊般的壯漢手上功夫又快又好,腳下一大盤。看采蘩一副他從哪兒冒出來的神情,便哈哈笑道,“你發呆時,我已經坐這兒了。ˋˊ本不想打斷你,但轉過前面那座山,道窄水流急,將會十分顛簸,你最好別留在甲板上,免得落水。”

  采蘩點頭往回走,想想但轉身問蟒花,“蟒大哥以為南陳兩位皇子誰登帝位合適?”

  蟒花皺起大黑臉,眼珠子轉了幾圈,搔搔腦袋,“管他誰當,我們平民老百姓只要日子好過就行。而且說實話,咱們要能自己選皇帝,就干脆別要皇帝,那多自在。”

  采蘩聽完就笑,“蟒大哥,我還是學你·別想那么多,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蟒花卻反而正經了臉色,“我算什么啊,莽漢一個·靠股子蠻勁對抗江河的大風大浪還行,一到陸地上就是混吃混喝了。采蘩姑娘卻不同。”他下巴往使船那邊一點,“你不多想想,卻有小人多想,還真容不得松懈。這叫身不由己。想當初,有飛雪樓的小鬼跟上你和小公子的時候,我便想你們的路注定不尋常。”

  “蟒大哥原來未卜先知。怎不早些告訴我?我也好繞開那條路。ˋˊ”蟒花看似大大咧咧·卻實有人生智慧,采蘩說笑中欽佩他,“你如今來幫我們,豈不是讓我們帶上了歪路?”

  蟒花擺手道,“采蘩姑娘別高看老蟒,我這回就是來過個水癮。我早說過,拖兒帶口的,不能像光棍一樣豁得出去·凡事都得想著我媳婦和那兩只小的,還有我爹娘。給你開個船,沒問題。可要我赴死——”一臉抱歉·“就算跟采蘩姑娘你投緣,那我也做不到。你知道嘛,怕得罪飛雪樓,老蟒只能送你到碼頭而已。”

  蟒花對他所能承受的風險從來誠實以告,采蘩不是第一回聽。當初沒意見,現在更沒意見,因為她從不認為所謂的過硬交情就非得為對方豁出命去,同生共死的那種熱血。朋友,在需要的時候盡到努力幫助,無論能做到何種程度·都是應該去感謝和珍惜的。反過來說,她也不會為蟒花舍命。

  “蟒大哥,大嫂若在這兒,肯定又說你沒膽子。”她語氣一轉,“可是,即便你能豁出命去·我都不會高興。而且這一趟,我是去贏的,跟著我的人當然也不用擔心有命沒命這些。”感覺水珠子濺出勁道來,她快步進艙。

  蟒花望著采蘩的背影,沉斂雙目。ˋˊ這一趟她是去贏的!盡管,他還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用輸贏衡量的事,但他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話。

  “要是早幾年認識這姑娘——”他自言自語。

  “姐夫,早幾年認識她,你想怎么樣?”胡子伸長了脖子,耳朵直貼過來,“小心我告訴姐姐,你后悔娶她,三心二意了。”

  蟒花呸一口,捏住胡子的耳朵,“你小子敢胡諏,我踹飛了你。

  我的意思是,早幾年認識采蘩姑娘,就讓她給咱當個出謀劃策的,肯定發財。”

  “早幾年,她還是小姑娘呢。姐夫,你老了。”胡子嗷嗷叫,掙脫蟒花的手,撐竹篙去。

  一路下來,巨闕號憑借蟒花胡子這班人的本事,險道之中也行駛得安然。

  倒是使船頻頻遇險,不是撞礁就是擱淺,時不時得停下來,拖慢了巨闕的行程。ˋˊ結果,五六日的水路費了十日。因為這樣的耽擱,向琚命巨闕號與他們一道行進,以避免分頭走而可能引起再度延緩。不過,雖然一起走,向琚卻一直在他的船上,和采蘩沒再見過面。

  這讓采蘩以為,向琚這道命令是處于毫無私心的考量。然而,到達武昌郡的這日,云朝從使船上帶來的消息令她懷疑這些撞礁擱淺,還有堅持同行,是向琚事先的預謀。

  地圖鋪在桌上,云朝指著,“從漢水下來的船家說,正是漢水汛期,又逢大雨,江線暴漲,恐怕要等十天半個月才能通暢。所以,正使大人接受東葛大人的建議,決定不走漢水,沿江從安蜀城入北周,上嘉陵江至奉州,再改陸路進長安。”

  “這不是繞遠路了嗎?”連姬鑰都看明白了,“還不如就在這里等漢水平復。”

  “我也著這么問。但東葛大人說等到十一月漢水沒有雨也可能冰凍,不如趁氣候還不算冷換嘉陵江,而且也能看些不同以往的北周風光,橫豎等也好繞也好,都得十二月才能到長安。ˋˊ正副使大人商量后就同意了。”云朝解釋道。

  采蘩落在地圖上的目光漸漸冰冷。

  顏輝與她的視線落在一處,嘴角彎出月亮尖,“采蘩,這么一改道,離你家鄉很近啊。

  你家在瀘州吧?嘉陵入江口離瀘州不過一日兩日的水路。”

  采蘩垂眸,神情淡然,“確實很近,不知是否還需要和使船同行,如果能抽空去看一眼,還可給雙親上香磕頭。如今我上了童氏族譜,也算彌補他們心中的遺憾。”

  姬鑰突然開始打嗝,連喝兩杯水都沒止住。

  云朝不知就里,面色有些為難,“兩位大人說改道后我們的船可能不熟悉水域,所以讓我們仍要跟行。可惜了,童大姑娘若想回故鄉,未必能有機會。”

  顏輝目光一轉,又看姬鑰,“好端端心里要是踏實,怎么莫名其妙-打起嗝來?受驚嚇了?”

  “舅······姥爺,沒······沒有…驚嚇。”繼續打嗝,姬鑰的腦袋一搖又一震重復顫。

  顏輝哼笑,拉起云朝就走,“既來之,則安之。嘉陵江一帶我還沒走過,云老弟,看來我們真能寫出一本好看的游記來。”

  姬鑰等他們走出去,急問采蘩,“姐姐,改道不會······跟東葛青云…有······有什么關系吧?我…覺得很奇······怪,這么······巧,正好是那個方向。”終于順了氣,說話伶俐起來,“萬一到了嘉陵,東葛青云要跟你回瀘州怎么辦?豈不是給拆穿了?”

  采蘩瞇眼,“我說這一路東葛青云沒怎么找我麻煩,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不用想,到了嘉陵,東葛青云一定會提出來,瀘州既然有我故鄉,而我又不是他所知的那個婢女采蘩,那就應該去一趟,正好能證實我的清白。”所以,先拖至漢水的汛期雨季,再轉道前往嘉陵,就能名正言順到瀘州調查她是否說謊。不過要做到這一切,東葛青云會需要幫手。向琚!

  “姐姐,干脆我們就是不跟著走。皇上允我們游山玩水的,但這些天暮暮黃昏非要我們跟著,應該補償。我去找他,告訴他,我們有熟悉北周水道的船老大,不需要跟使團的船,十二月在長安碰面就行了。”姬鑰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你如果這么做,也不過讓東葛青云提前發難罷了。之前都乖乖的,一改道就鬧起來,顯然是心虛。就好像你剛才打嗝,舅姥爺也瞧出你心虛了一樣。這里沒有笨人,都明白得很呢。”采蘩仿佛看到頭頂一張大網,密密罩了下來,逃已經太遲。

  “那要如何是好?”姬鑰再也坐不住,站起來卻又手足無措,但終于想到另一個法子,“姐姐,干脆找人做偽證,從這兒到嘉陵還要半個月,興許來得及。”

  “偽證?”采蘩比較現實,“怎么做?鳳堯村十八戶人家要找人替代。因為是小村子,這些人要熟悉我從出生到長大的細節。我住的地方,盡管離開了,總應該有些舊物。還有我爹娘的墳。別說半個月,要做到天衣無縫,提前半年準備都嫌倉促。”那可不是她和師父被捉的文北村,第一次經過,齊軍要裝村民很容易。

  “可是,難道坐以待斃,什么都不做嗎?”姬鑰覺得無論如何要試試。

  “好,就算現在開始準備,找誰去做這件事?船上的人只要有一個不見,東葛青云立刻會得信。而如果現找,誰又值得信賴?弄不好捅到東葛青云那兒,就是自投羅網。”水路便利,但也束縛了自由,容易受人監視。

  姬鑰最終明白,這時候還真得已經什么都做不了。對方算好了他們動彈不得,只能束手就擒,等著被打回原形。

  不好意思,白天很忙,所以這么晚才更。

  親們晚安啦。: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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