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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萬后金騎兵繞過轉子山,震天的蹄聲響徹戰場,地面為之輕輕顫動,前鋒已經出現在轉子山西南角,轉子山南坡后是一支小小的千人陣形,他們排成了一個四邊形的空心方陣,顯得十分堅定。.
登州后陣總兵大旗下,陳新正在觀察徐山方向的戰況,二臺子村方向槍炮聲遠遠傳來,大批的后金騎兵在登州方陣周圍往來,戰況依然是膠著的狀態。
“大人,第一營后排兩個司轉向轉子山南面,騎兵第一營所屬騎兵第二千總部在第六營第一總側后列陣,龍騎兵仍在原防地。”
劉破軍的提醒傳來,陳新用遠鏡往轉子山看過去,第一營的四個小型方陣正在調整方向,登州鎮的這種小型方陣的靈活姓超過此時的歐洲方陣,火槍兵的比例超過一半,更加依靠火力作戰,缺點則是陣形不夠厚重,同時造成指揮層級較多,陳新的解決方法是在司級至營級多設副職主官,讓他們能臨時指揮多個方陣。
“后金右翼已經動了,大人,咱們是否加強轉子山方向兵力,或是加強右翼。”
陳新觀察片刻后搖頭道:“再等一等,右翼后金兵聲勢雖大,但外藩蒙古居多,其動用的主力僅為兩白旗真夷,鑲紅旗的岳托部尚未參戰。范守業調動得當,尚有龍騎兵千總部作為預備隊,我們的方陣能抵抗那些騎兵。””
“大人,屬下此次擔任參謀之職,雖然大人不同意,但屬下堅持三次建言。屬下的意見仍是往西增援一部,第一營和第六營第一總兵力僅五千余人,加上騎兵第一營也只有八千上下,后金兵右翼總兵力則達到兩萬人,屬下建議調動近衛第一營增援轉子山。”
陳新沉吟片刻后搖搖頭,“皇太極的中軍依然很強,有兩黃旗、正紅旗的馬甲、步甲和烏真超哈、還有天佑軍,我需要等到皇太極把中路的馬兵投入到轉子山,尤其是兩黃旗之一。”
劉破軍在地圖上迅速的勾勒了一下,陳新的意圖是后金兵把主力投入轉子山南面,所以他要求范守業死守轉子山村,那樣后金兵必須繞過轉子山西面,面向皇太極大旗的視線會被隔斷,撤退時也會受到轉子山山體的阻擋。
陳新會利用轉子山方向牽動后金主力,使其戰線變得傾斜,其右翼力量越強,其重心就越偏向西側。按照登州鎮作戰線的理論,最能動搖敵人軍心的,便是徐山方向,因為蓋州是在戰場的偏東北方,通往蓋州的官道就在徐山腳下,這條官道就是后金軍的機動線,突擊徐山方向就是截斷了后金軍的機動線,這不但有戰術上的巨大作用,還有對軍心的巨大打擊。
所以陳新希望后金軍的重心繼續往偏移,屆時陳新才會在徐山這個右翼方向投入登州第二陣的主力,擊潰后金左翼后將后金大軍封閉在靠海一側,進而完成他全殲后金大軍的宏偉意圖。
劉破軍低聲道:“大人,后金兵已經在轉子山投入了上萬人,皇太極不會舍得扔下的,此時展開右翼突擊亦是可以的。”
“他舍得。”陳新堅定的道,“你看皇太極布陣便知,轉子山方向為兩白旗、兩紅旗,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兩黃旗和兩藍旗逃脫,他們的馬兵會在遼中給我們帶來不少的麻煩。”
“可萬一左路崩潰。。。”
“本官相信登州鎮的士兵。”
劉破軍大聲道:“屬下建議中路開始突擊,王家屯村無法屏蔽整個正面,皇太極要維持陣線完整,必須拿馬兵來與我們的步軍作戰,只要中路牽制住后金兩黃旗和正紅旗,讓皇太極無預備隊可用時,一樣起到了凍結后金兵力的作用,屆時右路的突擊同樣可以將后金大軍堵截于靠海一方。”
陳新考慮片刻道:“讓鄭三虎的中路向前推進,另外將中軍直屬炮隊的四門十二磅炮調往左翼,幫助范守業堅守左翼。”
飄揚的黃色龍旗下,皇太極凝神注視著前方,王家屯中火炮和火槍射擊后彌漫而起的白煙在空氣中緩緩流動,將視野變得有些模糊。
透過淡淡的煙霧,十六個登州方陣正在前方迎面而來,八個方陣在前,八個方陣在后,中間則是鴛鴦陣千總部的游兵和營屬哨騎,總共是登州兩個營的編制,共計八千余人,如同一道紅色的海潮。
皇太極對身邊的代善道:“二哥,登州兵過來了,請正紅旗攻擊西側一部,我的鑲黃旗攻其東側一部。”
代善沒有多說什么,他從小打仗一直打到這個年紀,知道該拼命的時候就得拼命,他看了右翼一眼,對皇太極道:“大汗若是要破登州左翼,必須攻克轉子山村,大汗可增派一部烏真超哈去那邊。”
皇太極知道代善說的意思,轉子山村保護了登州第一線的左翼,后金兵只能用步軍進攻這個要點,這樣又使得馬兵只能從轉子山西側進攻,眼下攻擊的情況被山體阻擋,只能靠塘馬傳信,皇太極也不知道究竟打得如何,如果攻克轉子山村,后金右翼馬兵的攻擊范圍就會大增。
皇太極同時也擔心陳新后陣的兵馬,陳新在前陣只排出了五個營的步兵和三千騎兵,只有兩萬五千人左右,已經維持住了戰線,其后陣還有萬人上下的人馬,從交戰到現在,只往徐山派出一支千人的騎兵隊,其余人馬依然留駐在原地。連后金在轉子山方向發動近萬騎兵的進攻時,陳新也沒有派出援兵,而是靠登州左翼自行調整防御。而皇太極已經在右翼投入重兵,所以中路的后備隊已經要小心使用。
皇太極思索片刻后終于搖搖頭道:“等兩白旗攻一輪,看多爾袞這次能否將功補過。”
轉子山南坡下,第六營第一千總部排出一個四方形,與其他戰兵營一樣,第六營的第一總也是戚家軍的編制。
作為明代最杰出的軍事家,戚繼光在不同的作戰環境中不斷調整著戚家軍的戰術和編制,鴛鴦陣一直是基本陣形,由這個基本陣形延伸出適應大小規模作戰的司級、千總級和營級陣形,不是只有適合南方的戰術。他鎮守北方十余年間北虜無一人敢叩關,并發展出了嚴格的軍事紀律和典。
戚家軍出現的時間與荷蘭陸軍軍事革命幾乎相同,荷蘭的莫里斯改革促成了歐洲近代軍隊的誕生,但中國的最后一次古典軍事變革,卻在張居正死后戛然而止,戚繼光逝世幾十年之后,留下的唯一種子在渾河血戰中綻放了最后的余暉。
如果歷史沒有陳新的出現,后人便只能從戚繼光的兵書中尋找戚家軍曾經的光輝。即便是在如今的登州鎮中,鴛鴦陣也將很快退出常規編制,在登州鎮的超前發展下,即將被成軍更簡單快捷的線列步兵替代,此次的蓋州之戰,將是登州鴛鴦陣在大規模陣戰中的最后一次亮相。
戚家軍在北方對北虜進行營級作戰時,會排出一個類似的空心方陣,每個方向部署兩個司,形成外圍的防御,每個方向留通道一個。方陣內中是一個小的空心方陣,由四個司戰兵、家丁和騎兵組成,內圈的兵力會從通道進行反突擊。
陳新沒有這樣的鴛鴦陣大編制,千總部就是登州最大的鴛鴦陣編制,在對騎兵進行防御作戰時,便形成每邊兩個局的空心方陣,每個方向都加強有重武器旗隊和炮兵的火力,中央則是分遣隊、哨騎和救護隊。
第六營第一總共一千三百人,殺手隊和火器隊各四百五十人,另直轄重武器旗隊一個五十二人、分遣隊一個五十人、哨騎隊一個二十人,輜重兵一百三十人,救護隊二十人,除了輜重兵留下守衛營地之外,其他編制均來到戰場,殺手隊在前排,火槍兵在后排,列成了一個這樣的防御型方陣,每個方向有殺手旗隊所屬虎蹲炮兩門、大弗朗機一門,西北角和東南角各部署一門四磅炮。重武器旗隊的十五門架火戰車在正西面一字排開,這種火箭車所帶火箭為三百支,在戰場上屬于消耗品,發射一次之后很難再裝填,因此被集中布列于西側。
后金騎兵開始往轉子山西側移動后,左翼的主官范守業將第一戰兵營第二線的兩個司轉向,靠著內線機動的優勢,提前部署到了這個空心方陣的側后兩翼,方陣兵由第一營副營官指揮,另又調派騎兵一個千總部支援,由騎兵第一營的營官擔任這個方向的主官。
第一營炮隊剩余的兩門八磅炮也加強給了兩個方陣司,在后金騎兵列陣時基本完成了部署,形成了兩個步兵千總部的防御兵力,以及一個騎兵千總部的機動兵力。
兩個方陣司和一個突前的空心方陣形成品字形,軍官們大聲下達命令,調整方陣的位置,確保火銃能夠支援前方鴛鴦陣空心方陣的兩翼。
黑壓壓的后金騎兵在轉子山西南方向列陣,打頭的是蒙古左翼,這是登州鎮的老對手,登州鎮在固安便是對上的這支人馬,由此一戰成名,踏上了壯大的道路。
蒙古左翼的固山額真依然是烏納格,這位博爾濟吉特氏的蒙古馬賊已顯出老態,從崇禎三年被登州鎮意外重創之后,這幾年來流年不利,蒙古左翼的實力至今也只有一千七百余人。
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又占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烏納格馬賊本姓上來,一陣海螺號響徹戰場,蒙古左翼和外藩蒙古兵呼嘯而來。此次外藩蒙古共計出兵四千五百余丁,全部投入了轉子山,六千多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漫過白色的原野,兩萬四千只馬蹄雨點般敲打著大地,悶雷般的蹄聲如同要把人心中胸腔中震動出來。
身處中軍的陳新也能感受到那種千軍萬馬的威勢,雖然登州步兵都有對抗騎兵演練,但真正面對迎面而來的敵人騎兵時,依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陳新對第一營能否獨自堅守左翼也產生了一絲懷疑。后金騎兵的第一波攻擊是必須要面對的,登州步兵沒有機動優勢,如果后金騎兵不發動攻擊,就始終無法抓住后金的主力,而只要交戰開始,后金騎兵的陣形就會被登州的步兵陣割裂,命令的傳遞會變得艱難,登州步兵才能牽制住這些騎兵,屆時才是陳新壓縮后金兵陣線的時候。
黑色的騎兵群距離登州的步兵陣越來越近,跳動的馬頭充滿了這個視野,陳新目不轉睛,抓著欄桿的手已滿是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