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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走馬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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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就是武學講的楊家將?”

  倒馬關城西的馬圈山上,鐘老四望著面前的一塊漢白玉碑,這個碑約六尺高,上面刻著“宋將楊六郎拒守之處”九個大字。

  龍騎兵的訓導官輕輕撫著胡子,“聽聞楊六郎鎮守三關二十余年,正是我輩軍人楷模。。。”

  “什么楷模,楊六郎敢和遼兵拼命,俺鐘老四佩服一下,但守著二十多年不打出去俺不佩服,陳大人說的,軍隊就是要進攻的,任何形式的消極防御都是沒有益處的,除非是為了隨之而來的反擊。”

  那訓導官又被鐘老四搶白,有些不滿的看看鐘老四道:“鐘副營官,這,楊六郎只是個將官,宋遼交戰,那是兩國交兵,不是楊六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總要有個大局觀,有個。。。”

  “好了。”鐘老四打斷道:“今日咱們都不要說那些話,沒得又爭執起來,拜過楊六郎,咱們就趕緊下山,明日入山西,今日開最后一次作戰會議。”

  訓導官也不與鐘老四爭執,一群人拿出牛羊肉和果品,擺在六郎碑前面,又點起香蠟,由訓導官領頭參拜。

  在合適地方參拜華夏英雄,也是訓導官的一項職責,只要沒有緊急任務,所有將士都要參加,用以培養士兵的榮譽感。

  但此山距離營地有兩三里,鐘老四認為浪費士兵體力,便只領了排長以上前來。

  參拜完畢之后,鐘老四等人準備下山,從馬圈山山頂往東走過一段,雄威的倒馬關關城出現在東面五六里外。

  倒馬關為內長城三關之一,靈丘道順著唐河(亦稱滱水)河谷穿越太行山,通過倒馬關之后便是京畿平原。所以一向是兵家要沖。就關城來說,倒馬關關城城周五里,高三丈五尺,三面環水一面依山,尋常要攻下來是不容易的,以建奴入關的攻堅能力,面對這樣的關城確實無可奈何。

  倒馬關的西面,峰巒如海,在飄飛的雪花中若隱若現。越過這片大山,就是狼煙四起的大同府了,或許他們已經到了太行山中。戰場近了,鐘老四卻覺得精神反倒有些放松,這和以前的作戰經驗都不相同。

  鐘老四搖搖頭。對身后幾人道:“收起所有旗幟,讓商社的人跟守關的人說說,其他任何人不得出關北上。除了倒馬關守將外,對其他人都說咱們是河南毛兵,出關之后才能打登州鎮的旗幟。”

  那訓導官并不干涉鐘老四的指揮,只嘆了一聲,“建奴就在隔鄰。不知真定府這些官員在干些啥。”

  倒馬關西門,靈丘道從西北群山中蜿蜒而來,大路在西門外繞了一個小圈,進入了西門的甕城門。無數大同府逃來的百姓被擋在關城外面,塞滿了附近的道路,哭叫著請關城上的人開門。

  在倒馬關的西門甕城上,鐘老四見到了保定府的一些武官員。這些人也知道京畿的緊要,出了錯漏要秋后算賬的。所以大多數還是能在關鍵時刻來進行防守。不過都是些官,除了鼓動百姓守城外,其他沒有什么特長,好在有一部保定兵馬來援,加上真定府的兵馬,倒馬關附近的防衛還算穩固。

  這種后金大軍壓境的時候,真定府和保定府官員還是比當年固安知縣靠譜,面對著突然冒出來的登州兵,他們立即提供了五日糧草,希望這支人馬能在保定府協防。

  “官乃井涇兵備道副使孔聞詩,登州鎮來援將官可有兵部扎付。”一個相貌堂堂的穿四品官服的官員站在面前,不冷不熱的對鐘老四說道。

  旁邊倒馬關的一個把總湊過來,這人與商社相熟,他怕鐘老四莽撞,對鐘老四恭敬聲道:“孔道臺是孔圣人六十二代孫,天啟二年的進士,一向就有直名,歷任中書舍人、吏科給事中,如今是井涇兵備副使(真實)。”

  “哦。”出乎那把總的意料,鐘老四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要知道尋常官聽了這個孔圣人,都要驚呆在當場,多年只看書,學習這人的言語,到突然冒出一個圣人的后代在眼前,普通人該多么驚訝。

  不過鐘老四根就不看書,他最多是認識一些常用字,孔子的名字倒也聽過,但登州鎮的氛圍內,連朝中大員也經常直呼其名,這個遙遠的孔圣人也就不那么有威望了。

  按照朝廷的級別來說,鐘老四現在掛職是登州鎮團練總兵正兵營下游擊,署山東都司府都指揮同知,算來是從二品的大員了,但這個只是軍衛系統的從二品,沒有人真當回事。

  實際上,連鐘老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朝廷級別,當年劉民有都沒有進京,鐘老四這個假游擊也沒有去,登州鎮一貫的去朝廷化,兵務司直接收了那套告身,壓根就沒有給鐘老四,所以鐘老四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是個游擊。直到這次要跟人家打交道了,兵務司的人才從兵冊上找到一欄備注,挖出了鐘老四的官身。

  鐘老四雖然對貴武賤很不認可,但現在在人家地盤上,他還是以下官禮見過孔聞詩,他直接道:“孔大人,軍情緊急,俺們是從河南過來的,由登州團練營副總兵祝代春調遣,兵部扎付并未到軍中,不過這打韃子是沒錯的,有些兵馬,收到扎付還不肯走呢,咱們這樣趕過來的,那才是真心打韃子,請大人跟下官說說倒馬關附近的情形。”

  孔聞詩從鼻孔里面哼了一聲,顯然對面前這個冒失的軍將不太滿意,首先是這位登州將官沒有對他身份表現出絲毫的驚詫,顯得對山東孔府不夠尊重,然后便是禮節上有所欠缺。

  不過孔聞詩還算是識得大體的,稍微氣了一下,對旁邊的一個游擊點點頭,那游擊是真定府的。他對鐘老四客氣的道:“登州鎮是天下強軍,咱們都是信得過的,不過也請鐘將軍三思而行,前些時日大同告急的塘馬過了幾撥,都說是建奴多達十萬之眾,鐘將軍也不過千數,無論如何這個。。。”

  鐘老四有些不耐煩,他忍著性子拱拱手道:“煩請幾位大人,快些跟老鐘說了。俺們好定下如何打。”

  那游擊扁扁嘴終于道:“昨日有渾源州和靈丘縣的人逃來,言稱前些時日,后金兵大聚于朔州,蒙古大聚于大同日夜攻打,這幾日有兩股奴兵。一往太原而去,一往倒馬關而來,不知是要攻打太原府還是要入京畿,正好各位登州鎮好漢到來,可幫我真保兵馬固守倒馬和紫荊兩關,保我京師百姓。。。”

  鐘老四一拍腿上的裙甲,哈哈笑道:“總算有韃子的消息。那俺們登州鎮正好去趕他們走,不讓他們靠近兩關,請大人下令開門。”

  孔聞詩對鐘老四怒道:“這位鐘游擊,城下魚龍混雜。你如何知其中無建奴細作?一旦開門放入,萬一有人乘機鬧事,危及京畿安危,誰能擔待得起。便如當年的遼陽、沈陽、鐵嶺、遵化。。。”

  “沒有那么嚴重。百姓不讓他們留在關內便好,西門進東門出。每組兩百人,一天也能過完,只要不在城中,他奸細能奈何關城一根毫毛,孔大人,你不是孔圣人的后人么,你家孔圣人說過‘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咱們躲起來當縮頭烏龜,將無膽則兵無志,仗不打就輸了,咱們登州鎮去前面打,大人在后面既得運籌之功,也算救了城下的百姓。”

  孔聞詩與幾個保定軍官合議良久,終于答應開門放登州鎮西行,鐘老四的最后一道難題解開了,從此處往大同再沒有任何阻攔,除了那些后金兵。

  在倒馬關全體守軍的注視下,區區千余人的登州騎兵穿過城外擁擠的難民群,順著狹窄的靈丘道急行。

  “各位大同府的鄉親,咱們是林縣來的河南兵,韃子毀了你們家,咱們河南兵這就去給你們報仇去,非要韃子血債血償。”各部的訓導官邊走邊喊,圍觀的難民齊聲喝彩。

  “沒有去處的,可以去林縣投軍堡,咱們還要招兵,衛所也招屯戶,關城西南邊三里,有咱們的輔兵,大伙可以去那里投奔。。。”

  那些訓導官一路叫喊著,不斷停下來,給路邊的流民講解,身邊很快圍滿了人,龍騎兵的鎮撫兵堵住了道路,不允許任何人再返回大同方向,即便倒馬關外有建奴細作,現在傳遞不了消息,也是沒有用處的。

  那些流民聽得興高采烈,其實這也是商社的一個主意,用流民的勞力來搬運糧草,從北直隸的各地商社運送糧食到真定府附近,以保證冬季的運輸。

  城下人聲鼎沸,倒馬關守軍乘著這次開門,登州鎮擋住了大道,沒有韃子能沖過來,城外的難民得以一批批進城,穿過關城逃入保定府。

  鐘老四的龍騎兵沿著唐河河道西北前進,千總部所屬的二十多哨馬塘馬全部放出,順著靈丘道方向偵查。

  路上只要碰到有逃難的人,就有參謀選一些口齒伶俐的詢問,得到的消息都不確切,不過能確定有一股韃子在攻略靈丘縣城,有藍色、黃色、白色三種旗幟,有幾人都聲稱親眼見到過,不過不記得有沒有白邊。

  他們很快走過二十里地,來到走馬驛,這里有三條岔路,一條是往靈丘的靈丘道,一條是往廣昌縣,另一條是沿唐河支流西河行進的偏僻小路。

  周少兒的連走在第一的位置,他輕易占領了逃得只剩下一個驛官的走馬驛站,鐘老四來到走馬驛的大門前,這個驛站墻厚堡高,里面還有高大的堠臺,實際上在設計的時候是一個倒馬關的前沿據點,能控制這個交通要道,現在卻被輕易的放棄,可見再好的防御體系,沒有合格的軍隊都是枉然。

  鐘老四在四周看了一遍,走馬驛西北方地勢開闊,是唐河和西河沖擊成的平野,東北方就是通往廣昌的道路。

  周少兒看著兩條路有些抓頭,他們的情報基是一抹黑,能逃難到這里的人,實際大多都沒見過后金兵,他們帶來的消息很多是流民中以訛傳訛而來。

  據周少兒開路時候聽到的,就有二三十個版,最夸張的,有說皇太極已經到了廣昌,正領著十萬兵馬向南而來。

  周少兒對鐘老四問道:“咱們急急忙忙出關來,啥情報沒有,這個地方可不好選,萬一要走廣昌,靈丘道這邊卻過來一支建奴的話,咱們的退路就斷了。”

  鐘老四一指走馬驛,“調一個預備兵連過來,咱們先占據此處,在此囤積糧食,然后首先一步,咱們要打擊在附近活動的一路建奴,等到確認建奴確切活動地方,咱們再出發。”

  周少兒點點頭,正要招呼連隊全部進入走馬驛,前方馬蹄急響,靈丘道方向跑來三匹哨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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