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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周延儒請辭了。”張大會匆匆來到宋聞賢的分院,揮退了旁邊的丫鬟,低聲跟宋聞賢說了今日的大事。
宋聞賢沒有絲毫驚訝,周延儒會倒臺是大家都知道的,雖然他的任上并無大的漏子,但他得罪的人并不少。
“陳于泰和吳偉業有沒有給周延儒行賄,誰也說不清楚,不過陳于泰是他姻親是沒錯的,吳偉業他爹是周延儒的舊識也是沒錯的,可笑吳偉業還不知低調,居然帶妓女來京會試。他當年點這兩人進一甲,就是留人說道。”宋聞賢抿了一口茶,“原一向都是次輔任主考官,這周延儒一門心思要收門生,搶了溫體仁的位置,按后來一甲的樣子看來,不是同鄉就是親友,中間沒有點貓膩也沒人信,偏生最后陳于泰還中了狀元,他這是自己找來的麻煩。要再說神一魁行賄,板上釘釘,周延儒連這個銀子也敢收,真是不要命了。”
張大會遲疑道:“但皇上會不會準許,眼下還說不明白,畢竟吳偉業和陳于泰都是兩年前的事情,前兩年彈劾的御史也不少,皇上也沒有說什么。”
“這次多半會準了。”宋聞賢淡淡說道,“己巳年建奴入寇,東林表現差勁,錢龍錫王洽正在其位,還有個不清不楚的袁崇煥,私下便定了毛龍死罪,這是犯皇上大忌的事情。后來倒了錢龍錫,王洽送了菜市口,東林黨在朝中勢力由此大弱,皇上對東林黨并不待見,你看看六部尚書內閣閣臣還有幾個東林的人,皇上只是口中不說罷了。周延儒和溫體仁為何一路高升。皆因兩人都以不黨孤臣自居,這就表明了皇上心中真實的想法,那便是重臣皆不黨,言官卻多用東林,使其大小相制,絕不讓權柄與言官互相勾結。溫體仁是看出了皇上用心,是以一貫與東林為敵,這周延儒這兩年卻私下與東林修好,吳偉業那一科還有個張溥。就是復社的頭頭,中的是進士,周延儒與東林黨修好,正犯了皇上心中所忌,這次只怕是過不了關。”
張大會哈哈笑道:“那就正好了。周延儒這兩年總和咱們作對。宋先生這么一說,小弟也想起來,今日周延儒和朝中東林一派的推舉何如寵出來,應當是要用何如寵的資歷壓著溫體仁,一心不讓溫體仁當首輔,而讓東林更得勢,好讓他的復出少些障礙。”
宋聞賢搖頭談道:“周延儒少年得志。一朝大權在握,做事做人都操切了些,至今他窮途末路,若是要自救就該立刻與任何朝黨劃清關聯。或許還有一線機會。但你看他還在與東林黨一起對付溫體仁,豈知溫體仁正巴不得他如此。周延儒這人讀書是厲害,但要說為官老辣,周延儒比起溫體仁還是差得遠。敗給溫體仁一點不冤。溫體仁是真懂什么叫孤臣,當局而不迷。那周延儒卻是似懂非懂,明明是個半桶水,偏偏小聰明又多,反而給皇上留個首鼠兩端的觀感。”
宋聞賢說完摸出一盒登金香,濾嘴上面用金箔包了一層,三百一包,是京師富貴人家才買的。他給張大會發了一支,兩人打起火折子點燃,宋聞賢吞云吐霧中對張大會道:“世事難料,當年周延儒與溫體仁一黨,翻臉也不過是轉眼之間,孫元化剛來登萊的時候,對登關照有加,最后還不是一樣的死對頭。雖然溫相眼下對咱們不錯,但你在京師也不要過于招搖,該布置的那什么房也要準備好,不可有輕視的心思。”
“宋先生說的是安全房,小弟理會得,京師呆了這些年,朝中風云變幻也看多了,自己的小命總會顧著的,日后還要跟著陳大哥過好日子。”
宋聞賢伸手點點張大會,笑著搖搖頭。
兩人一根煙沒有抽完,外面的一個手下進來,給張大會一張紙條。張大會看完揮揮手讓手下退下。
等那人帶上門,張大會馬上興奮的站起來,然后遞給宋聞賢,“宋先生,青州總兵定下來了,就是耿仲明,青州府也歸屬登萊巡撫治下,原以為還要等些時日,朝廷這次怎地就如此快了。”
宋聞賢丟下煙頭,看完那張紙上的情報笑道:“周延儒果然要下臺了,耿仲明是劉宇烈提的,周延儒支持的,皇上是要在周延儒下臺前安排好青州總兵,這看來是駁了登州的人選代正剛,皇上要讓周延儒頂這個名,讓陳大人不會對皇上心生不滿,要怪就去怪周延儒去。”
張大會哈哈大笑,“還得是陳大人料定得早,若是一力促成代正剛,恐怕最后竹籃打水,偏偏這個耿仲明就成了,就是不知陳大人如何吞下耿仲明到手的營伍。”
宋聞賢和耿仲明打交道的時間多,當時殺王秉忠警告耿仲明的時候也在場,后來耿仲明的事情很多要通過外務司,所以耿仲明與宋聞賢最相熟,每年還要給宋聞賢一些孝敬。
所以宋聞賢對耿仲明可謂十分了解,聽了對張大會道:“耿仲明腦袋聰明著呢,不用你去為他操心,這事就算陳大人不去找他,他自己便會去尋陳大人。”
“那倒是個趣人,想想也是,當時他們一起造反的,王子登、李應元死了,李九成孔有德去給建奴作了奴才,偏生這個耿仲明在活得好好的,在登州混得風生水起,比起尚可喜還混得好。”
宋聞賢笑道:“尚可喜比耿仲明老實一些,不過看風頭的火候還是有的,旅順這邊打完,東江的人都該能看明白了。”他收了笑,對張大會道:“青州總兵拿下來了,你下一步就要爭不那么顯眼的副總兵,最少最少把游兵營拿到手。今年青州這事總算辦成了,后面事兒也還多,就明年來說,陳大人可能要對付東江鎮中一些人,你在京師要留意。凡是跟東江鎮相關的,都要記錄下來送登萊。”
“聽宋先生宋先生你要走了?”
“自然,外務司一堆子事情,雖說京師重要的,但那邊也丟不得。”宋聞賢瞇著眼睛,他知道不能離開登州的權力中樞太遠,雖然楊云濃資歷比自己差得遠,但老是由他處理司中事務,在內部的權威感會超過自己。
他又對張大會補充了一句。“不過我走得慢,青州總兵的事情你還是先派快馬去登萊告知陳大人。”
京師的快馬出來,一路上靠各地的商社換馬,商社充當著登州驛站的作用。即便如此,陳新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過了八天。
陳新在平度和青州視察了一圈,主要檢查預備兵的訓練情況。冬季土地凍得鐵一般,屯堡沒有任何農業活動,也沒辦法修路,正是訓練預備軍的時候,這些農戶冬季也能撈到些補貼。
陳新在旅順戰后加快了老兵替換的速度,一批有經驗的士官退到動員司。充實到各個動員司令部,然后將新兵補充進常備兵,雖然看著戰兵人數沒變,但總人數實際增加了上千。潛在的動員能力就更強,有這些士官的充實,動員軍的戰力會增加一個臺階。
登州的常備軍是從各個屯堡抽調混編,這些預備軍卻依然依托于屯堡體系。依靠社區紐帶打造動員部隊的凝聚力,平日一起勞動的一起訓練的人。當然比陌生人更有信任感。
收到消息之后,陳新立即返回登州,在朝廷命令到達之前召見了耿仲明。
耿仲明站在陳新的書房中有些手腳無措,平日間他在登州也是一號人物,手下控制的牙行不認什么關系戶,除非是朝中大員和地知縣以上的,其他人的稅一律照收,誰來說話都不好使。
連王廷試和呂直現在也不對他大呼小叫,偏偏每次見陳新都有種不自覺的緊張,即便明知道陳新不會對付他,也還是止不住那種恐懼。而且他現在還有了一個習慣,就是坐下之后都要看看背后有沒有人,在家里吃飯都是如此,如果不是親信就吃不下。
“耿將軍坐,先恭喜耿將軍高升了。”陳新客氣的請耿仲明坐下。
“都是大人的恩典,小人心里明白著呢。”耿仲明說完坐了一個角,然后回頭去看背后,轉了一半想起這是陳新的書房,趕緊又轉過來。陳新正在倒茶,也沒有注意到耿仲明的動作。
陳新書房中就兩個親衛,這也是他的習慣,不會單獨見那些武力比較高的人。他自己端了一壺茶過來,給耿仲明倒上一杯,害得耿仲明又站起來。
陳新坐好后道:“也是耿將軍確有軍功,旅順雖是沒有直接對陣,但耿將軍在河南打仗的時候身先士卒,官都是親眼看著的。”
耿仲明心中略微有些得意,畢竟這是他自己的真實成績,得到認可總會有些滿足感,尤其是在這個精明的上級這里。
陳新繼續道:“這次你任總兵,京師還是要去一趟,沿途若是有什么不便的事情,到當地商社打個招呼便可,當地一般事情都能辦得下來。到了京師的話,就不要去商社,自然有人會去找你,若是你要打聽消息什么的,問他們便可,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耿仲明知道陳新在暗示自己,不要有任何壞念頭,他的人到處都是。耿仲明連忙道:“下官省得,謝過大人關照。下官一向是個山野莽夫,京師很多事情不懂,若是京師有要緊事,只好托商社的人來請大人幫忙拿主意。”
陳新聽他表明了態度,便揮揮手道:“不會有多大事情,跟你上次面圣一樣,當官的常例罷了,皇上也好部堂也好,有什么吩咐你就只管答應下來,真有為難的,就跟京師的張大會商量,他在京師路子多,也能幫你出處主意。”
上次陳新說他助他當青州總兵之后,耿仲明私下想過這件事情,陳新肯定是看上了青州府的地盤,他也知道如何做,當然最要緊的是青州的三個營,正兵營肯定是青州總兵的,剩下一個奇兵營和一個游兵營就看后面會安排誰,估計至少會給登州鎮一個,否則無法服眾,因為登州的軍功已經壓了很多了。
耿仲明打算不再繞圈子,直接對陳新道:“陳大人,下官這里有一不情之請,下官原是五百家丁,青州總兵至少三千兵數,這已是也湊不齊,下官平日看到登州鎮屯堡軍戶勇武善戰,斗膽想請大人行個方便,讓小人在屯堡中招兵。”
陳新哈哈一笑,這個耿仲明果然還是聰明,自己就把梯子遞了過來,省得大家在費口舌,便即答應道:“都是為國征戰,自然是方便的,耿將軍只管去京師面圣,兵員一事官答應了,等你回來時候,自然有足額的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