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發興沖沖的走進陳新的房門,里面等著陳新和劉民有,那支視察的隊伍按時出發,不過他們是用的馬車,從外面看不到有些什么人,以防止后金奸細發覺陳敬丹不在其中。
陳新支開了所有侍衛,只留下一個海狗子。周世發此時才道:“大人,陳敬丹全部招了。”
“招了些什么?”
“他原名陳一敬,平度州人,是當年負責給李永芳女婿武長春傳遞消息的人,后來武長春被東廠捉拿歸案,陳一敬便逃到登州,改名做生意。”
劉民有兩手支著腦袋,心有略微有些失望,陳一敬竟然真的是奸細,而且很早以前就是。
“登州的建奴細作頭目是誰?”
“是資格最老的漢奸…李永芳。”
陳新愣了一下,跟著就一拍桌子站起來,“皇太極這是一步臭棋,在他心中李永芳沒有多大用處了,已經收了千金市骨的效用,就派來登州出生入死。但大明的官場都記得李永芳,對老子就是有用,立刻部署逮拿。”
“是,屬下已經抽調好了最精銳的人手,一定會抓出李永芳。”
劉民有在一邊問道:“民事部里面有沒有陳敬丹的…同伙?”
周世發恭敬的回道:“據陳敬丹交代是沒有,他說估計沒有人愿意干這事,所以他也從未考慮拉人入伙,不過屬下還需要進一步核實。”
劉民有趕緊道:“你查證的話,不要大撒網清查,我不希望民事部人人自危,這會影響他們的工作,比之一個內奸的危害更大。”
“屬下明白。”
陳新轉了兩圈,嘿嘿一笑,“陳一敬沒提要求就交代了?”
“他提了兩條,一是不禍及家眷,二是保命,屬下聽了他的情報后答應了。”
“他有什么資本交換?”
“因為李永芳要卷煙,所以陳一敬知道萬通的地址,他曾經化妝監視過那里,據他交代,李永芳應該不在萬通那個院子里面,因為他沒有看到過,而且萬通里面應該還有地道,通往另一個隱蔽點,他曾看到萬通有馬車出城,他跟蹤過去,在馬車返回的附近找到幾堆新土。”
陳新皺眉問道:“有地道的話,怎么找到?”
“陳一敬發現挖土的時間在一個多月之前,也就是說是最近兩月內租賃或買賣的,應該是告知陳一敬萬通地址時候就作好準備。距離萬通不會太遠,屬下將范圍放在五十步之內,派熟悉朝天門的探子去打聽,明日應該就能排查出來。”
陳新點點頭,“告訴陳一敬,若是能抓到李永芳,就留他一條命。我到時會調動軍隊封鎖附近路口,如果地道沒有找到,就挨著清查過去。明天我就要見到這位駙馬爺”
“萬通商鋪五十步內,最近租賃和買賣的共七家。”吳堅忠鋪開地圖,對周世發指點著,張東也湊在一起,還有內勤行動隊的副隊長。
“其中有三家系做小生意的夫妻,經營地點在城中集市,有子女父母同住,基本可以排除,另有一家經營豆腐作坊,進出人甚多,不適合挖掘通道,還有一戶是個大院,系濟南府來的客商,查到在商社進貨和大宗交易的情形,應當也不是。剩下的兩戶嫌疑最大,都是平日少有人進出…”
周世發邊聽邊點頭,吳堅忠也講得很認真,這是他最喜歡登州鎮的原因之一,即便互相間有些不睦,但做事情的時候少有因個人原因而扯皮的。
張東插進來問道:“那個掩護的建奴書畫攤里面,晚間只有一人住著,這次要不要留下?日后建奴有新的人過來,就可以通過這個書畫攤發現。”
周世發想了片刻后搖搖頭,“不行,這次不能出一點岔子,萬一那鋪子有后門或地道,走脫之后通知了李永芳,咱們得不償失。晚上就動手抓人,地道入口狹窄,不會在花園這些地方,一定是在最重要人物的房中,如果李永芳另外住在一處地方,那萬通里面最重要那人肯定知道地方,否則他們無法聯絡。咱們在那幾家的房中等待,在出口抓他。抓到這個人之后動刑拷問,天亮前一定要問出地方,開城門之前包圍李永芳的躲藏地點。”
“陳大人調了特勤隊和近衛第一司待用,協助我們包圍指定地區。軍隊最近有人提議建立軍事情報局,想從情報局分出一塊,陳大人暫時壓著。這次抓的是頭號漢奸,陳大人親臨督戰,軍方的人也都看著,大家都打起精神,行動一定要迅速安靜,不要丟情報局的臉。”
幾人同時點點頭,個個摩拳擦掌。吳堅忠冷冷道:“李永芳失撫順,以游擊投靠蠻人,開漢奸之先河,薩爾滸之時為老奴出謀劃策,占遼東后作惡無數,這次定叫他命喪登州。”
“說的不錯。”周世發拍拍手掌,對幾人道:“下面分派任務,城內由本官親自調派,本官負責控制朝天門大街周邊范圍,與正兵的將官協調。”
周世發說完又對張東道:“今晚的行動要幾處同時動手,城外陳家的幾個人,由內勤第三行動小隊負責,你負責直接攻擊萬通商鋪、書畫鋪和地道出口的幾處可疑地點。”
張東微微點頭,臉色卻沒有什么驚喜,他本意是想去逮拿李永芳,周世發卻沒有安排他。
周世發轉眼看著吳堅忠,“你跟著劉興祚很久,對李永芳最熟悉,由你負責逮拿李永芳本人,領外勤兩個小隊在朝天門兩翼待命。據我估計,那李永芳所在的地方離朝天門不會太遠,否則往來傳信不便,也無法及時了解到萬通是否安全。”
張東指著草圖,“屬下計劃是,出動內勤行動第一第二第三小隊攻擊萬通商鋪,行動開始以后,以近衛司控制朝天門大街周邊道路,嚴禁所有人出門走動。雖然那兩戶是地道出口的嫌疑最大,但其他各家也要派人看守,一旦撲空就要進入另外那幾家,各路口都要有咱們的人,緊急時候吹哨子呼叫。”
周世發打斷發問,“晚間接近時,容易驚動民戶家中的狗,你是如何安排的,還有如何發送信號,讓各處一起動手?”
“屬下是如此安排的…”
夜幕下的登州一片寂靜,一隊百余人的隊伍行進在空曠的朝天門大街,朝天門的守城軍在三更之前要換防,每日都是這個時間,整齊的腳步聲在大街回蕩。隨著軍隊行進的步伐,周圍人家的狗吠聲陣陣響起。
一個更夫正好經過,他躲到路邊,讓開行進的軍隊,有節奏的打起更,隨著打更的聲音,背街中竄出三十多個黑影,惹出的狗吠聲在大街狗叫的和應下,顯得并不刺耳。
他們靜靜聽了一會,照例的用繩子釣過圍墻,扔進泡毒的豬肉,等了片刻后用包布的短梯靠上墻頭,在軍隊整齊的腳步聲掩蓋下,依次悄悄的滑入墻內。
這個位置是三進中沒有廂房的地方,里面總共有一間正廳,一間正房和四間廂房,此時都是一片漆黑,已經看過院落圖的隊員按照分組,到達目標房屋的門口,另外有部分人則進入了二進和一進。
身著黑衣的張東蹲在院中觀察,正屋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顯得十分怪異,有怪異的地方就是最可疑之處,張東估計地道就應該在那里。所有人就位之后,張東發出一陣老鼠的吱吱聲,圍墻上隨即縮回一人,他來到大街上,對著那更夫舞動了一下手中的火繩。
更夫轉眼看了看大街上,幾個黑影已經到了書畫鋪子的門口,也晃動了手中的火繩,更夫隨即朝著遠處的鐘樓搖起手中的燈籠,登州的鐘樓南面正對著朝天門,能夠看到燈籠的信號。然后是片刻的等待,軍隊的腳步聲正在遠去。
“當”,三更的鐘聲響起,清亮的鐘聲傳遍全城,連城外也能清楚的聽見。等待在各處的行動隊同時發動,方才經過的軍隊立即分散開前往各個路口,朝天門方向也出現了一支新的人馬。
萬通商鋪的院中,嘭嘭的破門聲響起,各組隊員迅疾的破開房門,幾人一組沖入屋中,三間廂房中傳出幾聲驚叫,隨即便被截斷。正門的一個壯漢猛力撞向大門,門栓咔嚓一聲斷裂,后面的隊員一擁而入,此時第二聲鐘聲才響起。
張東跟在隊尾,只聽里面低聲怒喝,原來里面多砌了一道墻,而且門十分結實,行動隊最壯的壯漢也沒能一次撞開,后面的一個隊員正在用鐵錘破門。
那扇門背后響起翻倒家具的聲音,門葉在大錘敲擊下一塊塊碎裂,那壯漢停下錘擊,上去用腳一陣亂蹬,木塊紛紛跌落,里面堆積的書架衣柜也被壯漢推開,他們沖進去時,十八聲鐘聲剛剛敲完。
張東走入那間屋子時,兩個隊員已經在床下翻開兩塊木板,發現了地洞入口,其中一人手執短倭刀,打著火把跳了進去,接著又跳進去兩人,張東叫停其他人,自己跳下去看了一眼,洞很狹小,不過能直立行走,洞內火把光閃動,張東判斷了一下方向,正是往東南方而去,那里就是嫌疑最大的一家房屋,張東不由浮起冷笑。
萬通商鋪東南方的民房內,擺著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幾只老鼠吱吱叫著在屋中亂竄。地面上一塊木板突然被頂起,露出一個洞口,幾只老鼠四散而逃。
接著一個腦袋冒出來,他不及觀察周圍,慌慌張張的鉆出來,但他還不急著逃走,而是飛快的抓過旁邊一根粗木棍,支在一個碾子下面,用肩膀用力的往前一頂,那碾子緩緩滾動著,往洞口而去。洞口已經看到有隱約的火光,這人咬牙切齒的發出唔唔的聲音,拼命推動著碾子,一支火把剛出現在洞口,這人大喝一聲,用盡全身力氣一推,那碾子剛好壓在了洞口上,將那火把蓋在下面。
洞口一聲怒吼,碾子底部晃動著亮光,下面的人在用力頂,但那碾子紋絲不動。
逃出的人喘息幾口氣,左右看看屋中,跑過去打開一個柜子,取出其中的包袱,在門口靜聽片刻后打開房門,外面是個尋常的單進院落,他一腳邁出去,剛剛發覺不妥,周圍兩個黑影已經猛地撲上來,將他死死壓在下面,一只手還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支火把很快點起,周圍還有其他數人,一人從院墻上翻出去報信,另外一人過來拉起地上人的頭發,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這人不是李永芳。”
老蔣咬著嘴唇,打定主意不說話,只聽另一個聲音道:“用刑,天亮前必須問出來李永芳的地方。”
老蔣知道不好挨,盯著這些人的動作,原以為他們要那些刀刀叉叉出來,卻見他們拿了幾塊棉布,另一人提來了一桶水。
“這也叫用刑?”老蔣心中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