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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好像燒得太多了點。”
一個帶著皮帽子的人對吳堅忠說道,他們躲在西門一群圍觀的人群后面,東門大街上火光熊熊,許多人影在其中用麻搭撲打著,更多人則尖叫著逃出家門,大街上一片混亂。
“我只管事情辦完,既然查到安丘書坊的總號,當然要斬草除根。”吳堅忠冷冷的回了一句,他其實對這個手下不太滿意,不過這人偷雞摸狗很有一套,翻墻入室如履平地,照他的想法,他原來帶來的幾個夷丁更好,做事從不問為什么,但是都被特勤隊和藍隊調去教習女真的語言和作戰習慣了,現在的手下全是新的。
連吳堅忠本人只要在登州,也會被調到萊陽集訓基地去教夷語。他對這種忙碌的生活卻沒有絲毫怨言,看著登州鎮越來越強大,他感覺收復遼東的希望更大了,復州大勝的消息更讓他興奮得跳起來。
吳堅忠最近一直在青州,調查南邊各山土匪中遼兵數量,這個書坊行動只是順手而為。這種破壞書坊的行動其實對他很簡單,手下一群歪門邪道的人,每次大伙湊活一下,理個方案出來,做完了再把方案和結果報備給登州就行了。
“燒死人多了俺折壽啊,俺娘給俺說過的。”那手下還在嘀咕。
吳堅忠一把將那手下提起來,頂著他的額頭低聲喝道:“你是老子從俘虜隊提溜出來的,你在登州的時候乘火打劫你當老子不知道。你那時就不怕了再啰嗦,老子現在就了斷你。看看是燒人折得多,還是老子折得多。”
那手下連忙求饒,吳堅忠一把扔開他,招過另外一個手下,“你去幫著滅火,看看書坊里面有沒有漏掉的,有走漏的就跟著他們,找到住的地方。”
等這手下走遠,剛才那個偷雞摸狗的皮帽子又湊過來。“隊長,剛才順手偷的銀子咋辦哩要不要給兄弟們分了。”
“一半分了一半上交。”
皮帽子喜笑顏開,“隊長你分多少”
“老子不要。”吳堅忠跟著又說道,“你也不能分,免得給你折壽。”
皮帽子立即苦起了臉,他對吳堅忠求道:“隊長,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
“你老母只有不到五十,你的檔案上很清楚。現在想分銀子了”
“想,俺以后都聽隊長的。不聽俺娘的。”
吳堅忠冷冷一笑,“那你拿人家的半數,以后再嘀咕,就送你回俘虜隊。”
“小人明白。”皮帽子總算撈回點損失,這隊長平時可是一點不好說話,能拿點回來就不錯了。
“你明白個屁,臨清本該是咱們外勤的事,就因為你們整天的嘀咕,磨磨蹭蹭半天做不好。如今秦榮去了,秦榮那是內勤行動隊,你可知臨清是個什么點子假煙廠!這書坊里面的銀子當不了臨清一成。”
皮帽子呆了一呆,對著自己臉上一巴掌,一副氣憤懊惱狀。旁邊兩個手下也低聲埋怨起來。
吳堅忠臉色陰沉,他是真正的外來戶,在登州情報系統里面全靠陳新撐腰。周世發對他也算客氣,不過暗中還是要使些絆子,主要就是每次的繳獲上面。
情報局出外勤的時候,一般都在外地。很多時候是臨時小規模行動,有很大的突發性和隱秘性,也不可能帶著侍從室的軍法官一起,所以陳新一向要求不嚴,因為無法監控,加上外勤有很高危險性,這種繳獲的刺激是一種變相激勵。
原本吳堅忠是一點不準手下分銀子,都要交回局中等著發下,后來發現返的銀子當不了內勤一半,手下一片怨言,現在也只得做了妥協。每次分了之后他都記下數目,在密報中報給了陳新,但陳新從來沒有問過他這事,連提也沒有提過。
周世發把打擊臨清煙廠列為一級任務,必須副處長以上帶隊行動,便安排了秦榮去臨清,表面上原因是吳堅忠要主理青州土匪的事情,實際上是因為臨清假煙廠更有油水,秦榮每次給周世發分的更多。這些道道吳堅忠都明白,但就是不愿意去那樣做,自然不太受周世發待見,現在只能認真把事情做好,免得留下小尾巴在周世發手上。
“看你秦榮能狠。”
臨清城外,明月高掛,重重的院落房頂之中萬籟俱寂,偶爾響起幾聲狗叫。一處離碼頭不遠的院落中,雖然已是深夜,但正廳中仍透出一點燈光。
“此處,便是那東岳煙廠,距臨清西墻五十步,離我們住的這個院子三百步,距離掩護點的院落兩百步。”
一堆腦袋湊在桌面上,圍著一張簡略地圖商量,秦榮手指在地圖上指點著,“煙廠北面是個青樓,里面有打行五人,一旦煙廠失火,他們可能最先出來幫忙救火,以免殃及青樓,極可能遇到我們撤離的人,第一掩護組就設在此處,帶抹毒的袖箭,對付這些無甲的人該是夠了。”
一圈人都是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很多都是以前登萊附近的打行,或者山賊土匪中的兇悍者,以他們的經歷,要么太過油滑,要么太過桀驁不馴,完全無法改造為戰兵,但都擅長于街頭刺殺,心狠手辣又個人武藝不錯,對行動隊十分合適。
秦榮指著青樓道:“明日晚間,煙廠的東家可能要在這個青樓宴請臨清州衙的一眾官員,如果同知會過來,那這個東家也必定會出席,掩護組若是發現他,就在青樓干掉,連帶著燒掉煙廠,這樣一并做了省事。”
一個長著鷹鉤鼻子的小隊長盯著地圖問道:“那東家必定干掉,同知干不干”
“這個。。。我再想想。咱們先商量撤退路線。”秦榮有些猶豫。
“沒什么好想的。”一個女聲在角落里面響起,一群武夫都轉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帶著玉釵的女子從角落站起來,緩緩走到了地圖前,幾個行動隊員趕緊給她讓開一個位置。
秦榮對這女子客氣的問道:“二丫副總管的意思是一并殺掉”
王二丫掃了一圈這些人,面對這群兇頑之徒沒有絲毫的膽怯,最后落在秦榮身上,“你們都是有商社份子的,今年這東岳煙廠勾結此地官紳牙行,讓臨清煙行比我們預計的少了二十萬兩的銷量。那是從咱們登州鎮錢袋子里搶錢,咱們在登州能跟他們打官司說理,在臨清說不了理,找人說情也不好使,那周洪謨每次皆是推諉。陳大人尋常不愿如此作為,今次卻專門派各位來臨清,就是要碰到誰殺誰,若是秦隊長連此事都還要想想的話,我便也要想想。是否該請陳大人換個人來。”
眾人一聽陳大人幾個字,都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他們是走慣江湖的人,那些屯戶只看到陳大人笑呵呵的一面,他們作為那支暗中的刀子,卻最是明白這位陳大人的兇狠,或許你罵他沒有關系,但是一旦損害到他的利益,就是直接下殺手的。
鷹鉤鼻子隊長連忙對王二丫道:“二丫掌柜別急,秦隊長只是說想想如何動手。。。”
王二丫打斷道:“如何動手是你們的事情,我不想聽。我熬夜在這里等著,不是聽你們婆婆媽媽商量如何接近如何撤離,本小姐只要知道,你們何時讓這東岳煙廠消失,而且不再能重建,方才老娘也說明白了,他們搶的是全登州鎮的銀子。你們行動隊再厲害,打得過全體戰兵不少了銀子戰兵找我算賬,我就只能讓他們找你來。”
“不敢不敢,明晚就讓他消失。”秦榮陪著笑臉。他當然不敢和戰兵打,自從到了情報局,秦榮一貫也是心狠手辣,但今年幫商社做了三次事情,有兩次都是和王二丫配合,他每次站在這女人面前,就覺得對方氣恥強,說話總是咄咄逼人,很像是女版的陳新。
今年四海商社改組后,劃分為五個商圈,王二丫分管運河和江南商圈,常駐臨清,時常往來于臨清和揚州之間,她到臨清后也想法子與東岳煙廠爭奪生意,但對方完全是地頭蛇的做派,通過官場權力壟斷牙行,就算有型商是專程來進文登香的,也要被他們課以重稅,起運之時也是百般留難,王二丫雖然通過收買基層牙行獲得一些生意,但都是偷偷摸摸,成本也很高,始終處于下風,逼得她不斷跟登州的周來福告急,言明除了暴力解決別無他法,周來福請示陳新后,將申請轉到了行動隊,這才有秦榮到這里來。
“原來東岳煙廠如此可惡,俺們明日就將那東家殺掉,給二丫掌柜解氣。”
王二丫面無表情的道:“記左面的倉庫,里面有價值幾萬的煙葉,一定要燒了,那東家在城中的宅子,不要留活口。還有記著,廠里有一群用卷煙機的工人,住在倉庫旁邊,里面有一個是從我文登煙廠跑出來,到這里發財來的,幫著做了手工卷煙機,那個院子里面的,若是少了一個,秦隊長你的行動評分我都會打‘下下’。”
一群老江湖聽得輕輕抽涼氣,連他們做打行山賊的,也是發財第一,很少作滅門的事情,這王掌柜怎么看也不像打行出身,這心比他們還狠。
秦榮又有點遲疑,小心的對王二丫道:“二丫掌柜,這,是不是不需要滅門,殺了那東家,東岳煙廠也就開不起來了。”
“東岳煙廠沒了,縉紳有的是,他們如今是敵不過東岳才沒辦煙廠,你們難得來一次,既然要做,就要讓大伙印象深刻些。”
“可是二丫掌柜,煙廠被燒東家被殺,必定有人懷疑是咱們商社干的,你還要常駐此地,就不怕他們報復你們尤其是那些官吏。”
王二丫難得的笑了一下,“所以才要你們狠一點,連同知都敢殺,大家都怕了就不敢報復了。”
秦榮一時無語,待王二丫開門出去,眾人面面相覷,鷹鉤鼻子挨過來有點畏懼的道:“隊長,你可千萬別得罪了這女人,她要啥就是啥吧,看著斯斯文文的,比俺原來大柜還狠,老子現在才知道最毒婦人心,不是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