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破軍之后,莫懷文走到前臺,對陳新等人行禮后開始宣讀民政的人事任命。
民事部由劉民有統管,直轄的有參隨室、督察局和保衛室,下轄工商司、屯務司、教育司、人事司、財政司、建設司。
莫懷文清清嗓子大聲道:“屯務司,負責屯堡建設和屯戶戶籍管理。下轄戶籍處、糧稅處、水利處、漁業處、農業研究所。主官莫懷文,兼任民事部副部長,臨時特設權力,可調動一千人以下屯堡民兵。”
他說完就對著全場躬身,民政那邊鬧哄哄的,特別有些原來文登的老屯長,他們還以為會是徐元華繼續管著屯堡。屯務司是民政最強力的部門,登州鎮人口最多的就是屯戶,顯然徐元華丟掉了民政第二領導的地位。有些人偷偷打量徐元華的反應,卻見徐元華正在滿臉微笑的鼓掌祝賀。
這個任命宣布后,民政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氣。機構調整的風聲放出已經一月,民政這邊最不確定的就是屯務司,在座有不少民政的人事先也曾拜訪徐元華或莫懷文,提前投靠以爭取獲得晉身的臺階,要爭取最大利益,站隊是必不可少的,大部分人看好的是莫懷文。
那些選擇了莫懷文一方的人,此時都喜形于色,站到徐元華一邊的人則暗叫倒霉。莫懷文平靜的繼續宣讀,后面的任命便沒有多少意外。
財政司主官是王帶喜,下轄稅收、撥款、預算、結算四個處,掌管著文登的錢柜子,權力極大,就算是莫懷文、宋聞賢這樣地位的人,每次見了王帶喜也是滿面笑容,輕易不敢得罪這個女財神,否則只是預算結算這兩關,就得磨死人。有了這樣的地位,這個二十歲的老姑娘現在更沒人敢娶了。
教育司下轄基礎處、職校處,總共會建立上百的屯戶學校,三所職業校,還會有一所大學。教育司的主官叫薄博,這個人是文登本地人,祖上出過舉人,早先家中衣食無憂,不過他本身沒有什么功名,考秀才考不上,他對一些奇怪的機械之類頗感興趣,家中生活水平漸漸降低,后來憑著這個手藝入了工坊。后來又考入第一期科技班,畢業后便在文登教新一期的識字班,是劉民有認為適合于文登教育體系的人。
工商司主官是徐元華,下轄工業處、商業處、工業研究室,徐元華大大方方起來跟眾人見禮,他作為最有資歷的民政官員,依然獲得了熱烈的響應。
建設司負責道路、排水、港口等大型公共項目修建,主官是張二會,張二會從到威海就在工坊幫著唐作向,到崇禎四年才換去主持修路的事情,他多次要求轉入軍隊,卻一直沒能如愿,這次還是被劉民有留在民政。
督察局對所有官吏進行監督,直屬民事部管轄,主官叫做高翔,以前是個普通的巡查員,曾連續糾正十余次違規分地,從而被劉民有選中。
另外一個很重要的人事司,負責民政所有官員任命,主官則是吳有道,他還兼著民事部的參隨室主官,屬于新的實權派。
最后的便是四海商社的周來福、王二丫,四海商社的其他掌柜沒有資格參加大會,因為他們大多駐扎外地,擴散出登州鎮內部的體制不是好事,劉民有將另外主持四海商社的改組。還有一個工坊的唐作向,工坊轉隸了工商司,煙廠作為最有前景的行業,則直屬于劉民有。
任命宣布完畢后,登州鎮的權力結構變得清晰,坐在屋中的人是這次都有份進入各司的人,他們都在期待知道自己到底屬于哪個司,開始向身邊的人打聽。
陳新敲敲桌子,待屋中安靜下來后,掃視了一遍滿屋的手下,這就是他以后控制數十萬人口數萬軍隊的骨架,更下級的官吏便是他的神經末梢,強有力的組織才能爆發出最大的動員力量,而支撐這個組織的便是賦予各級的權力和資源,這些權力和資源很多與社會現有的結構沖突,這便是他的體系不斷與周圍勢力沖突的根本所在,也是他為何對盧傳宗等人的動搖深加戒備的原因。
他特意將盧傳宗的營部放在不遠的石門山,另外兩個千總部分駐招遠、萊陽,其中招遠的又是不滿員編制,萊陽被登州的近衛營駐地隔斷。從登州鎮的嚴密控制來看,任何將領都沒有造反的基礎,但少量的親信肯定會有的,陳新如此部署也是希望不給他們犯錯誤的機會。
如果這個體系不能保持嚴密,那么明末官場和社會的各種劣習會迅速的侵蝕登州鎮,到了那個時候,即便陳新想改,也未必能如愿,所以他需要將這些苗頭壓制在萌芽之初,只要這些組織結構進入正常運轉,他就能有更多手法去對付動搖的人,而未必要肉體上消滅。
陳新淡淡開口道:“以上劉司長、莫司長所宣讀的,便是我登州鎮新的體制,軍政下級軍官任命隨整編計劃進行,由兵務司進行。民政各有司的主官需要立即著手改進各自章程,安排各自所轄職位任命報人事司。半月內必須構建好各自人員,劃分清楚人員職責,正常開始處理公事,新司設立自有不完善之處,需要各位改進,但大的框架已定,各司必須嚴格完成各自管轄范圍內的職責,有需要其他有司共同完成,便上報民事部劉大人協調。蹲了茅坑就得拉屎,那些素位尸餐的人,不是我登州鎮要的,也不必等到年底考績,平日一經查明有辦事不力、不遵令而行者,本官便要另找有能力者代之。當年的小漁村,今日的登州強鎮,各位也從流民變為了統管一方的主事者,日后必當會有更大作為,望與登州鎮一起大展宏圖,各位共勉。”
接下來的半個月,登州鎮都在一片忙亂中度過,一批批的任免命令發出,各處的人員都在調動報到,各有司都在校場東側建立了各自的臨時官署,原本城中有很多無人的大宅,但陳新認為城中太過招搖,讓所有官署都設在校場附近,用軍營來掩蓋一下。劉民有則要求他們不得分散,以便與各司互相間的溝通。
作為細胞的屯堡密集的建立,各處軍隊也在調動,也需要修建營房,劉民有賬上的銀子如同流水一樣花出去。這半個月中劉民有和陳新都沒有絲毫空閑,各司有許多辦公流程需要確認,比如多少撥款以上需要哪級批準,各司互相間交叉的事情又如何劃分,都要劉民有和陳新來決定,每日就是開不完的會議。
軍隊的機構以前相對完善,陳新壓力也少一些,還有空專門去了萊陽視察動員司的集訓基地。
劉民有就忙得四腳朝天,每日都在文書堆中泡著。各司的主官們也跟劉民有差不多,一個新部門總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問題,與其他部門扯皮的事情也不會少,不過在劉民有這個上官的壓力下,他們也只能加班加點的完成。
六月二十九日,劉民有剛到公事房,他的參隨室主管吳有道便遞過來今日的安排,劉民有一看會議安排就是五個,無奈的嘆口氣。
傻和尚幫兩人送來蒸餅和包子,這是劉民有給民事部提供的一項福利,免費的早餐,只供應到上班時間之前,好刺激那些人早些到公事房辦公。
劉民有沒什么架子,傻和尚也是習慣了,三人各自找位置坐了,就著米湯吃著蒸餅,劉民有連這點時間也抽空看了一會職業學校的規劃文書。
吳有道還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他吃完后抹抹嘴巴,左右看看后低聲說道:“大人,今日有個會不好開。”
劉民有翻了一下手上的日程,“什么會?是不是黃思德參加那個?”
吳有道一拍腿,“就是啊,他的宣教局不但要在屯堡設宣教官,還要在職業校里面設教員,要求屯堡和學校的考績要分出兩成給宣教局,這不成了他們管屯堡了。”
劉民有抓過桌上的毛筆,把那一條上面一涂,“我和黃思德沒什么好說的,我不去參加這個會,你和莫懷文去就行了,反正我絕不同意此事,他要派宣教官可以,但宣教官歸屯長和校長考績,你就這么跟莫懷文說。”
吳有道管著人事,也有屯長考績的部分權力,他自然不希望宣教局往屯堡里面插手,他吞下一口包子贊同道:“小人記著了,小人就是做屯長出來的,屯長的活原本就夠繁瑣的,你看看,屯務、人事、督查、動員、工商、建設各司都要應付,誰都得罪不起,他還嫌不夠咋地,小人去對付他,我不怕那黃思德,他就會說些大話。”
劉民有看看其他四個會議,有一個財政的例行會,還有兩個是建設司的會議,最后一個是工商司的,議題是擴展原來的綜合門市。
“這個門市的會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董漁來參會。”
吳有道剛好吃完,把手在衣服上擦了,翻開自己的公文包,這個也是文登新出的,吳有道覺得十分好用,他看了一會材料說道:“是董漁提出來的,他認為軍隊人數多了,擔心以后打仗越來越多,傷兵退下來不好安置,要求屯堡中商鋪需要優先考慮傷兵。申請交到參隨室,小人轉給了徐元華。”
“哦。”劉民有沉吟了一下,董漁這事也不是第一次提了,現在個屯堡除了綜合門市,其他各種商鋪也開始多起來,尤其是一些位置不錯的屯堡特別多,比如老營附近的三個屯堡人口實際上遠不止五百戶了,上次的統計第三堡周圍達到六千人,光靠一個綜合門市自然不夠,“那徐元華怎么說的?”
“他說請大人參加,定下調子。”
“他自己是工商司的主官,他沒有待選議案,就等著我去定調子?”
吳有道連忙道:“他倒是有的,提了兩個議案,大體是按三成留下,順帶他另外還提了一個議案,要擴展內部的綜合門市,這樣又能多出一些商鋪。”
“如何擴展?”
“以前綜合門市只對屯堡內,信用如今也有了,外面民戶都愿把糧賣給咱們門市,也愿來這里買些商貨,不過有些遠處的頗有不便,有些便不來,平白的少了許多生意,他說可以擴展到登萊各城、衛所和大的市鎮。”
劉民有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這綜合門市弄垮文登那許多糧店,原本是怕擴展過甚,與地方沖突太多,如今有登州鎮的威名,那些地方官吏、縉紳也不敢再為難咱們。可以辦成連鎖店,大地方直營,小地方私人承包,家中有人參軍者優先。”
吳有道趕緊拿筆記下,劉民有想起一事,對吳有道問道:“招遠的黃金怎么樣了?”
“昨日莫懷文去軍隊那邊開會,據說是陳大人主持的,這事由軍隊主理,怕是要動手了。”
劉民有皺皺眉頭,“怎地又是軍隊在管了。”
“說是打下來后再轉給民政,不過咱們這邊也沒說清楚誰來管,莫懷文昨日晚間加班搞了一個申請,半夜跑來交給小人,說希望把礦務納入屯務司管轄,便于利用人力,這也有些道理,屯務人最多,從各個堡調人來,便不需專門的礦工,剩下一筆人力銀子。”
吳有道記心很好,也十分有條理,他在公文包里面一陣亂翻,很快找到了那份申請遞給劉民有,劉民有隨便看了一眼,里面列了不少的理由,說是便于綜合調用人力,農忙農閑之類的,總之是說希望納入屯務。挖黃金的事情自然人人想要,就算有監督,里面的好處總是有的,最少也是增加了權力,年底考績的時候,這一筆十多萬兩收入肯定大大增加領導好感。
劉民有現在記起似乎沒有規劃礦務,莫懷文昨天剛開完會就想起來寫申請,半夜都匆忙交來,就是要爭礦務管轄權。劉民有嘀咕道:“按說應該工商司管理這事。”
吳有道聽清了,馬上附和道:“誰說不是,礦工不就是工么,正好工商司來管轄,屯務的大事是種地,招遠那邊又沒有啥屯堡,這事歸屯務不妥。”
劉民有翻翻白煙,這個吳有道條理、勤奮、記心都十分不錯,就是做事沒有立場,什么事情都順著自己說,正要責備他幾句,門口的衛兵敲敲門,大聲道:“工商司徐大人來了。”
劉民有和吳有道互望一眼,同聲說道:“要金礦的來了。”
“讓他在正廳等一下吧,我吃完就去見他。”劉民有揉揉腦袋兩邊嘆道,“何時能清閑一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