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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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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澤清,原屬山東都司,四城之戰跟著援守總兵楊肇基,乘馬世龍的勤王軍攻打遵化時,兩人領兵直取三屯營,驅散了那里的少量建奴,并堅守三屯營數月,成為扎在建奴地盤里面的一顆釘子。當時三屯營處于遵化和遷安圍攻之下,他們敢于堅守亦可見其頗有膽識。”周世發從他助手那里找到了一些簡單資料。

陳新對這個未來江北四鎮之一的東平伯沒啥好印象,也不太把他當回事,反正耿仲明都改變了命運,這個不算出名的劉澤清鬧不出什么動靜。其實劉澤清也是被陳新蝴蝶翅膀扇到,跟吳襄一樣變成白混的人,他在明末軍官中打仗能力中規中矩,原本應該在剿滅孔有德等人的平亂中一飛沖天,現在則只能到王廷試那里跑了一個官,也能看出來他有眼光,及時發現了登萊會空出許多官位。“”,全文字  聽了周世發的回報后,陳新便把這事放下,對周世發問道:“這次入宮,朝廷會不會對付耿仲明?”

“沒有這方面的任何蛛絲馬跡,按說來朝廷該是嘉獎他才對,皇上同樣要千金市骨,好拉攏東江鎮的人,耿仲明應當無礙的。”“”看  陳新點點頭,這時外面衛兵通報,說是禮部引禮官來了,讓大家去培訓覲見禮儀,陳新無奈的對周世發道:“乘著來京師,你等會去檢查一下京師情報站,但別露了行蹤,多帶兩個人掩護。”

  安排了周世發,陳新便出門,領著盧傳宗、代正剛等人去學習禮儀。他們在上次獻捷之時也學過,現在算是復習。那個引禮官業務熟練。跟他們說了流程之后又演練了幾次,便算是完成了。

  出乎陳新等人意料的是。剛剛排練完,那引禮官就要帶他們進宮,原本陳新還以為需要等個幾天,能看出崇禎確實是個急性子。

  棋盤街離大明門倒是很近,不過這個大號山神廟一般的城門平時不開,大臣辦事走西華門,上朝走東華門,陳新一群人又不敢騎馬,跟著那引禮官一路走到西華門。準備走側門進皇城,在西華門口下馬石處,便見到了等候的曹化淳和王廷試,曹化淳也是陳新的老熟人了。

  曹化淳看到陳新,也笑瞇了眼,他知道陳新既是皇帝那里的紅人,也是溫體仁那里的紅人,而且與曹化淳也有著呂直這層關系,互相不存在任何利益沖突。合作的時間倒不少,兩人都十分客氣,熱絡的寒暄起來,禮部那個引禮官雖然心中不耐。但表面不敢露出一點點的煩躁,反而要陪出笑臉。王廷試則是早知陳新能量強大,絲毫不因曹化淳冷落而變色。還不時湊趣搭一句話。因為他們都根本惹不起曹化淳。

  曹化淳不光是崇禎的心腹,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大明不得了的權勢人物。曹化淳以前跟著王安的時候就不投靠魏忠賢,被送去了南京。如果不是他的老主人信王登基,曹太監就只有老死在南京紫禁城里面。他回北京后負責天啟年間冤案平反,銀子和人氣都撈足了,現在權力也到了大明的巔峰,全名叫司禮監秉筆隨堂太監。

  內官十二監加四司八局,合稱二十四衙門,司禮監就是排在第一的。司禮監首先有批紅的權力,內閣票擬的折子,皇帝只看幾個最重要的,其他都是經司禮監批紅才能執行。一般來說,內閣票擬,寫了意見了,司禮監這些太監只能寫個“照閣票”或是“照閣票字樣”,實在覺得不妥的,打回內閣重寫。遇到溫和的司禮太監還好,遇到那些心態扭曲的,找無數理由打回,內閣就沒法做事。若是在太監跋扈的時候,那內閣那邊票擬什么都無用,司禮監直接改了。

  然后司禮監還有傳口諭的權力,明朝皇帝大多數比較懶,都不愛動筆,喜歡讓太監傳話,同樣一句話,太監如果跟那個閣老比較好,就說溫柔些,若關系不好,氣鼓鼓的說出來,那閣老就得回家睡不著覺,更惡毒點,還有惡意修改部分內容的。孫承宗這么牛的人,也有受不了的時候,專門上疏給天啟,說還是請皇帝勤快點,多寫一下。

  有了這兩個權力,他們其實和閣老是互相制衡,而且還略有勝過,到明末的時候了,閣老上任要先拜司禮監掌印太監,才能算正式上任。

  除了對外,司禮監對內也是權勢滔天,它下面設了一個提督太監,宮內一切大小太監任免都歸他管,包括呂直這種外放的監軍在內,都由這個提督提議,交皇帝定奪,實際上皇帝很少駁回。

  更為有力的,便是東廠提督一般也由司禮監的一名秉筆兼任,東廠又監督著錦衣衛,將司禮監的權力延伸到了更廣的范圍,恰巧曹化淳就是干的這活,王廷試如何敢惹。

  陳新在這個大太監面前小心翼翼,他雖然每年有給曹化淳孝敬,但是他那三瓜兩棗在京師里面不算什么大手筆,最多只能算中等水平。據說司禮監的掌印每年光是收二十四衙門的孝敬,每個部門大致三萬,總數達到六七十萬兩。

  有盧傳宗等人跟著,陳新又不能表現太過窩囊,好在曹化淳對他十分溫和,一點不擺架子,讓陳新走在他身邊,一路閑談。西華門進去后要繞到午門進紫禁城,這段路也不短,曹化淳刻意走得慢,好與陳新多說話,一路問起登州和金州之戰的情況,陳新口才了得,講得驚險非常,有時稍稍夸大,曹化淳聽到有一個兵獨自追殺上千叛軍,不由拍掌大笑。

  陳新又投其所好的專門吹噓呂直,呂直就是曹化淳收的親信,曹化淳這人頗為念舊,王承恩也是由他弄進文書房的,這個文書房在內宮。就如同翰林院庶吉士之于內閣,不是從文書房出來的人。是沒資格進司禮監的。

  所以他聽了呂直的神武,非常有代入感。仿佛是自己去登州打了一仗那么爽。陳新的不爛之舌此時值了上萬兩銀子,走到午門的時候,他把金州之戰也講完了,曹化淳聽得十分開心,陳主任不用擔心特務報復了。

  后面那一眾武官有的是根本不知道秉筆的厲害,一路東張西望,有些則嚇得不敢說話,低著頭默默跟著。

過午門之后,便是紫禁城了。耿仲明從來沒有來過,被里面建筑的宏偉氣勢完全震懾住了,頗有點戰戰兢兢,里面建筑不但高大  ,而且很多,如果無人引領,尋常人根本找不到路,他看到陳新與司禮監的人都這么熟,不由更堅定了投靠之心。

  陳新不知耿仲明的心思。正低聲問曹化淳道:“勞煩曹老公,我等是否還是在乾清宮覲見皇上?”

  曹化淳呵呵一笑,“不必乾清宮,今日是在平臺。皇上喜歡在那處。”

  陳新雖然明知崇禎不會對付自己,聽到平臺二字還是咯噔一下,袁崇煥可就是在這里被抓的。袁大人總共只來了三次,第一次五年平遼。第二次只隔了一年半,后金兵就來平北京三環。皇帝招他進城,也在這里見他,還給了他一件皮裘,第三次又間隔了幾天,袁大人就在這里被緹騎拿下。

  平臺就在建極殿居中向后,三躔白玉石欄桿之上,位置與乾清門相對者,也叫云臺門,崇禎喜歡在這里接見一些大臣,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在這里辦。

  陳新一行人到了平臺,皇帝已經等在那里,身邊只有簡易的儀仗,身上也是青色皇帝常服。

  陳新不敢抬頭去看,旁邊引禮官開始唱禮后,帶著眾人一起跪了下去…

  一片綠蔭之中,陳新等人陪著皇帝在御花園荷池邊談話,盧傳宗等人都坐得較遠,有幾名宦官在那邊伺候,崇禎身邊只坐了溫體仁、梁廷棟、王廷試和陳新,這類招待不屬于賜宴,沒有太多禮儀。正式的覲見已經結束,這里的氣氛便隨和得多。

  崇禎讓尚膳局準備了不少宮中獨有的點心,有甘露餅、響糖、寶裝茶食等等,實際也和外邊的精品相差不多,而特別照顧他們的,便是每人一碗燕窩羹,這是崇禎最喜歡的小吃,每次煮這道羹的時候,都要五六人輪流品嘗調味,不斷調整達到最符合皇帝口味的效果。

  方才覲見之時,梁廷棟宣讀了任命的詔書,陳新這次毫無意外的當上了登州總兵官,署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從一品的武官,真正的高干了。武散階按著從一品的等級,初授榮祿大夫,跳過了奴兒哈赤干過的龍虎將軍。武勛則沒給他升,還是個護軍。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榮譽,便是給他加銜太子少保,這個是文武通用的,通常都是身份的象征。

  除了登州鎮總兵外,其他都是虛銜,這些虛銜說來無用,但對朝廷是很有用的。一般的六部尚書要搞一個太子少保都是費勁的事情,六年考滿才能到太子少保,九年到太子太保。吏部尚書這么強勢的六部之首,也至少要六年到太子太保。

  加太子少保,已經是正二品,但一路加上去卻還有八級,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再上面還有還有太子太師、太子太傅三孤、太子太保,最后太師、太傅、太保這三公,上面還可以加八次才到頂,這些是文武通用的,說來有這個就可以和文官平起平坐,實際也沒用,只是說出來好聽。但有這個東西,就可以避免最后賞無可賞的情況發生。

  就算陳新確實厲害,升到太師了,那也還有武勛可以升,所以這次沒給他加武勛,他的武勛還是護軍,后面還有四級可加,又可以混一下了。勛章是陳新的小紅花,這些虛銜就是朝廷的小紅花。用來應付那些立功多的人十分好用,也不用費銀子。

  到時候立了功,就給升一級,到后面三公就更慢,陳新的酒肉朋友延綏總兵吳自勉,就是都督同知,從一品的武官,熬到退休才混了一個太子少保的正二品虛銜。

  總的來說,陳新的地位和祖大壽差不多了,祖大壽的少傅沒了,左都督沒了,署職降成了和陳新一樣的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就剩一個平遼前鋒總兵官的軍職,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官職,皇帝是不敢取的。

  盧傳宗等人也都升了副總兵或參將,署職到了左府僉事。散階到了驃騎或鎮國將軍,此時都在一旁眉飛色舞。

  至于普通士兵的升遷,達到兩三百人之多,陳新本不愿弄太多人有朝廷升職,免得在軍中增加朝廷的影響力,但宋聞賢勸他按常例,最后還是報了,明軍的升官都是按腦袋算,分奇功、頭功、次功等等,雖然在陳新看來很不合理,但在明代也是沒法的事情,明初是按戰斗表現來定的,比如永樂時候的奇功就是破陣、奪旗、斬將、率先進擊等等,相對更公平,后來大伙慢慢發現漏洞,慢慢的越搞越走樣,打一仗殺幾人十幾人,報功的兩三百,什么先擊、奪旗、救援、抓奸細全都安排滿,報功的權力又都在統兵官手上,大功都給他親信占了,后來不得已才改成了按首級計算。

  首級制弊端也多,殺良冒功和臨陣爭搶是最大的兩項,一直爭議不斷,但朝廷找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將就著用了。但在實際運用中,各鎮的將官對分賞有一定的自主權,何良臣和戚繼光都對首級制做了改進,何良臣是下來平分,戚家軍就是戰兵不得砍人頭,火兵砍了大家下來分,前面的拿多的,后面的分少點,大概算下來,前面拿狼筅長槍刀牌的能搞到三兩左右,火槍兵二兩,火兵就只有五錢。

  文登的戰功是重視作戰表現,不按人頭記功,最后的作戰獎勵是以任務完成程度來計算,每次報功根據作戰規模限制報功人數,加上獨立的軍法官制度,陳新認為應該是目前能實行的最好軍功體系。

  陳新吃著點心,腦袋中已經把升遷的事情想了一遍,順帶連炊事員火兵都想到了,崇禎吃完了燕窩羹,似乎比較滿意,面色平和的跟幾人介紹起點心的由來,溫體仁十分湊趣的順著皇帝的話頭,讓氣氛更加融洽。

  陳新看得出來皇帝今天心情很好,他不但給了陳新登州和金州之戰的人頭賞,連身彌島之戰拖欠的人頭賞都給了,陳新又收入了五六萬兩銀子。

  陳新算完自己的收獲,心中有些得意,稍稍走了一下神,崇禎正好向他看來,對他說道:“陳將軍比上次憔悴不少,日后練兵需用心,但也要留意自個。”

  陳新回過神來,也匆匆看了崇禎一眼,驀然發現這個比自己年輕十一歲的少年,額頭眉間也有了皺紋,而兩鬢居然還有白發。

  他在心頭嘆了口氣,躬身答道:“微臣謝皇上掛懷,微臣也代登萊百姓,請皇上保重龍體,中興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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