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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占據了地球七成以上的表面積。但在地圖之上,海洋本身卻并沒什么發言權,只以割裂的大陸板塊為地緣標的參照,將其分成了若干塊。
放眼看去,人們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有兩片海域相比之下有點干凈。一片是南印度洋,一片則是加勒比海以南的那片廣袤的南大西洋。若非是放大鏡級的觀察力,這兩片海域實在難以尋覓到島嶼。
海上定位技術還極為原始的大航海時代,在這片空曠的只能把天上的太陽星星月亮當成祈禱對象的海上航行,一層不變、空無一物的洋面讓時間和空間感都喪失了,其孤獨和恐懼感也是所有海域里最強烈的。高度發達的現代,擁有著諸多先進導航技術的我們,是無法體會幾百年前那些航行在南大西洋和南印度洋上的葡萄牙船長們那漂泊不定的、孤獨恐慌的內心世界。
包括“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在內的屈指可數的幾座小島,也就成為了這兩片海域上最珍貴的土地,并從大航海時代起成為了海上列強們竭盡全力的爭奪對象。
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群島,南大西洋島嶼,位于巴西圣羅克角東北約500公里,主島面積約18平方公里,有著一處較好的小港灣,1504年贈予發現該島的葡萄牙人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后歸屬于巴西伯南布哥地區。這里扼守南大西洋進入加勒比海的海上咽喉要沖,戰略地位極為重要,也是距離非洲最近的南美島嶼。
1503年8月。當航海家阿美利哥在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群島的主島靠岸時,他被周圍的景色徹底迷住了,在給葡萄牙國王的信中,說他到了天堂。直到現在,世人對阿美利哥當年的評價依然沒有異議。
當然,阿美利哥給歷史留下的話題絕對不僅僅是這個漂亮的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群島。1503到1504年的航行,阿美利哥一直考察到了巴西南方的阿根廷。并最終確認這是一片全新的大陸,阿美利哥成為了“新大陸的真正發現者”。而在之前,一直到哥倫布逝世,鉆進想象力死胡同的歐洲航海家們依然認為大西洋的對岸是印度。
1635年12月2日,周日。
由于出航前進行了幾天的緊急戰備維護。從南山港出發的青金石號、郁金香號以及矢車菊號三艘戰艦接到命令后的第15天才趕到作戰海域。為了和時間賽跑,臨時編隊機帆并用,連續進行了好幾次高速航行,中途還不得不在綠島(圣赫勒拿島)航海補給站進行了一次燃煤補充。
編隊才鉆出一片雨云覆蓋的海域,臨時編隊總指揮、青金石號代理艦長艾文上尉就從望遠鏡里發現了幾海里外的不對勁。
視線里,幾艘荷蘭小型戰艦正對著西面那座“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在緩慢炮擊。看樣子荷蘭西印度公司的艦隊主力已經南下了。而只留下了小部分兵力繼續圍攻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否則臨時編隊面對的將至少是70艘荷蘭大小戰船。
也許是荷蘭人也顧忌著那座純軍事要塞港口的葡萄牙大炮,炮擊距離較遠。基本上對島上的葡萄牙駐軍沒有多大威脅。不過也因為長達一個月的封鎖和戰斗,島上的葡萄牙人也陷入了精疲力盡和彈藥匱乏的境地,其反擊抵抗的力度也遠比一個月前弱了許多。
對荷蘭人而言,不拔掉這根背后的刺。荷屬圭亞那通往巴西累西腓的海上作戰補給線,就會面臨被加勒比海或西非方向而來的敵軍截斷的風險。對葡萄牙人來說,這里也是他們守護巴西東海岸殖民地的前沿陣地,一旦丟了這里,無論是加勒比海、巴西還是西非方向的援軍,隨時都可能被荷蘭人中途擋下。
荷蘭人在南方的進展如何不得而知,如今圍攻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的荷蘭戰艦只有5艘。讓堅守了一個多月的葡萄牙指揮官萊奧中校心里稍稍好過了點。
萊奧是最早一批在亞速爾英雄港和華美人打過交道的葡萄牙軍官,當年華美第一批輸入到葡萄牙的燧發槍,就是他帶隊嘗試驗收的。憑著在亞速爾和美國佬的上好關系,萊奧知道華美在巴西的各類種植園和礦場投資回報率很高,于是去年“自告奮勇”地帶著發財夢申請來巴西,結果才到不久就被派到了這座孤單的小島上。本以為等上段時間再打通一些關系后去累西腓擔任軍職,然后找華美商人合伙開種植園,結果又碰上了這次倒霉的荷蘭人大舉進攻。
有沒有援軍,萊奧心里也沒底,甚至可以說是絕望占了大多數。因為按照以往抵御荷蘭人的經驗來看,一旦南方的累西腓被攻擊,那就幾乎別指望巴西東岸的那支小小的葡萄牙艦隊。
而就算是從最近的西班牙委內瑞拉殖民地出發、能夠增援這里的西班牙戰艦,從收到求救信再到組織兵力再趕來,至少都是兩個月以上的時間。目前失去了任何外來補給的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已經在前期的防御戰中用掉了相當部分的彈藥,甚至在一次打退荷蘭人登陸部隊的血戰中,島上百把人的葡萄牙守軍也損失了近一半。如果不是島上港口要塞的那十幾門華美12磅加農長炮,也許這里早就淪陷了。
“他們沒有準頭,不要被他們騙了,節約火藥!”萊奧望著遠方海面故意通過炮擊吸引自己注意的荷蘭戰船,忍不住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中校!中校先生!有情況!”突然,一個要塞炮臺的士兵縮著頭舉起了手,骯臟的臉上帶著大驚小怪的惶恐。“有船從南邊過來了,荷蘭人又增加兵力了,也許他們又要從南邊登陸了!”
“該死的荷蘭豬,難道他們把所有的歐洲流浪漢都拉進了軍隊?!”萊奧罵罵咧咧地走到一段要塞堡墻后,舉起了自己的單筒望遠鏡,朝著士兵指的方向看去。
“哦…感謝圣母瑪利亞,是美國人!是美國人的艦隊!”萊奧看清了戰艦桅桿上的旗幟。頓時欣喜若狂起來,“哈哈,他們肯定是從非洲過來的,上帝聽見了我們的聲音,他召喚了美國人!”
“那我們是否要告訴他們這里的情況?也許他們是路過也不一定…”一個士兵膽怯地在一邊嘀咕著。仿佛不太相信“這么短”的時間內會有人知道巴西的困境。
“就算是胡椒粒大小的眼睛,他們也應該看到這里發生了什么!除非他們這次是和荷蘭豬一伙的!”萊奧一腳踢翻了那個烏鴉嘴的士兵,興奮地拍著要塞石塊,恨不得自己馬上長出一對翅膀飛過去。
“哦,對!開炮,馬上開炮!讓荷蘭人瞧瞧我們的厲害!”似乎也有點擔心這些華美戰艦會真得一晃而過。萊奧幾乎是用盡嗓門招呼所有的炮手,“狠狠的射擊,不要管彈藥夠不夠!”
距離3海里。視線里的荷蘭戰艦似乎也發覺了一絲不對,有兩艘船開始停止朝葡萄牙要塞開炮,并慢慢開始轉向。
“給魯伊特爾上尉和紀朝海上尉發信號,降帆。全編隊一級戰備,調整航向正北,準備炮擊荷蘭人。”艾文放下了望遠鏡,對著大副下達命令的同時,露出了輕松的微笑,“只有5艘荷蘭戰艦,也許我們可以俘虜到不少戰俘。”
收到臨時總指揮艾文上尉的旗號后。魯伊特爾和紀朝海也樂了。作為“第二代”華美海軍的艦長,之前遠離了對英格蘭作戰的機會,三人在印度洋南非艦隊里已經憋了很久,如今能作為南方艦隊的先頭部隊首先和荷蘭人交戰,這種機會怎么能輕易放過呢?
三艘華美戰艦的官兵開始奔跑進入作戰崗位,紛紛把炮口轉向右舷,只要對荷蘭人形成交戰線列,總計12門90毫米艦炮就能第一時間搶先射擊。
半個小時后,5艘荷蘭戰艦中的3艘已經完成了轉向,雖然他們占據了上風位,但面對突然出現的充滿敵意的華美海軍,也只能謹慎地采取線列陣型朝南而來。而此時的華美戰艦,已經完成了收帆作戰準備工作,吐著蒸汽,以每小時7節的速度在逆風北上。
“距離1500米!”郁金香號護衛艦上,負責觀測的士兵不斷報告著雙方的距離差。
“艾文上尉能比我們更接近敵人,但我相信第一個擊中目標的應該是我們!”
已經27歲魯伊特爾上尉,比他歷史上提前了兩年成為一名艦長,而且還是一位華美海軍的護衛艦代理艦長。和父親蒙提一起因“被俘”而落戶華美已經長達15年,魯伊特爾似乎早就遺忘了如今的敵人正是自己當年的“老鄉”,看著那逐漸靠近的荷蘭戰艦,矮矮胖胖的上尉禁不住熱血沸騰。
“距離1200米!”很快,矢車菊號護衛艦上的第二次測距結果也出來了,而且“旗艦”青金石號輕巡洋艦上也掛出了“開始戰斗”的信號旗。
“開始吧!”紀朝海松掉了一顆領口的扣子,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望遠鏡。
幾發試射之后,三艘華美海軍戰艦終于開始了經典的遠距離齊射,從1100米打出的炮彈讓荷蘭人的戰船嚇了一跳。雖然炮彈散布依然很大,但每次12發炮彈這么呼嘯而下,還能大致籠罩住自己的航行區域,就明顯不是因為腦子進水在胡亂開炮。
“哦!上帝啊,這些美國人難道只是想把荷蘭人嚇走?!”小島上,萊奧中校差點把手里單筒望遠鏡給丟出去,此時的他正罵罵咧咧地對著遠方的那三艘華美戰艦暴跳如雷,“我想知道是哪位愚蠢的海軍上將弄出這么一堆白癡!如果他們只是打算路過向荷蘭人致敬,甚至都不需要塞炮彈!”
話音還未落,萊奧眼里的敗家子美國佬已經打出了第5輪齊射,而這次,距離華美艦隊不過900米的荷蘭船隊里騰起了黑紅相間的煙霧,然后幾秒鐘后才傳來爆炸聲,當頭的荷蘭戰艦的桅桿被一發90毫米高爆炮彈炸垮。
“哈哈,該死的,干得漂亮!上帝與你們同在!”要塞上的葡萄牙士兵都歡呼起來,紛紛支著武器跑到了要塞堡墻后,仿佛現在正在觀看一場演出,顯然忘記了一個小時前這些荷蘭人還把他們當靶子一樣練炮術。
“應該是紀上尉的矢車菊號…”艾文回頭望了眼編隊的尾部,從剛才陸續齊射的短暫開火間隙來看,第一發命中荷蘭船的炮彈就應該是矢車菊號發射的。而此時,郁金香號上的魯伊特爾,則憤憤然地朝著舷窗玻璃拍了一巴掌。
第6、第7輪齊射又陸續開始了,這次當頭的荷蘭船只又發生了爆炸,而且是連續兩顆炮彈在船舷舯部炸開。火紅的沖擊波從被轟爛的戰艦舯部吹出了幾門青銅前膛炮,威力明顯比90毫米炮彈爆炸時更猛烈,看樣子是引燃了炮位的火藥桶。
猜測在幾秒鐘之后得到了驗證,連續的火藥殉爆在荷蘭戰艦的左側發生,一個個炮位在船殼上四分五裂,如一個胖子胸口的一連串被崩開的扣子,整個戰艦的左舷都被炸開了。
交戰線列已經徹底平行,距離不到800米,但華美戰艦的航速已經降低到4節,正悠閑地平行炮擊對手。而這時,荷蘭人除了冒死轉向逼近華美戰艦,根本就無法發起任何有效的還擊。
當第10輪齊射打出以后,第二艘荷蘭戰艦如點燃的篝火一樣渾身上下看不到一絲原本的顏色,無數的水手帶著滿身火苗紛紛跳海,而身下的戰艦燃燒爆炸中千瘡百孔。第三艘荷蘭戰艦則被命中船尾,當場炸飛了船舵,如同被點著了尾巴的野貓一樣開始原地胡亂轉彎。剩下的兩艘荷蘭戰船士氣瞬間崩潰,除了拼命轉向西南、打算趁著順風逃離戰場,已經完全放棄了任何交戰的念頭。
“航向西。轉向完成后加速到8節,追擊!讓魯伊特爾上尉全速趕到前方去。”艾文的青金石號輕巡洋艦雖然交戰到現在只命中了對手一發炮彈,但他的現場指揮卻節奏感十足,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指揮多艦只交戰。
居于隊列第二位的郁金香號,已經搶先完成了轉向,一看到青金石號發出的命令,魯伊特爾馬上就明白了。
在加速錯過荷蘭殘余艦船的過程中,郁金香號只打出了兩輪齊射,但不足500米的交戰距離還是讓一艘荷蘭戰艦的艦艏裂出一道大口。剩下的最后一艘尾隨逃命的荷蘭戰艦則被趕上的矢車菊號在300米距離上用了兩輪急速射,就炸光了船體上甲板的大部分突出物。
局勢已經很明朗,華美海軍的三艘戰艦所表露出來的戰斗決心,讓最后兩艘傷痕累累的荷蘭戰艦明白了自己的歸宿――投降是他們目前唯一的選擇。
“也許我們應該迎接他們上岸喝一杯?”
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海戰,萊奧這才發覺自己嗓子異常的干澀,仿佛之前的吐槽已經耗費掉了他半輩子的口水。
“可是我們沒有酒了,中校先生。”一個士兵可憐兮兮地在一旁說著。
“他們有就行!美國人一向很大方,不比荷蘭人。”萊奧聳著肩膀,一臉的“理所當然”。
萊奧不知道的是,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在島上請別人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