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艱難地選擇與同行博弈中,荷蘭人將他們的東方商業殖民帝國立足地定在了東南亞的爪哇島。1619年,第三任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彼得森帶著武裝船隊打敗了萬丹蘇丹以及當地的英國人,徹底攻占巴達維亞,并以此為根據地,開創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東方帝國。
彼得森在給國內公司董事會的信里寫到:“…為了保障香料貿易的壟斷地位,我們必須牢牢掌握與之相關的所有項目。”
在這種以支持香料壟斷貿易為核心的指導思想下,荷蘭東印度公司繼續把他們在歐洲運作熟練的海上轉口貿易模式進行升級強化,武力成為使用頻率最高的手段。
17世紀初,長年活躍在以巴達維亞為中心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隊數量超過70艘,還有10幾艘在整個遠東戰斗力數一數二的大型風帆戰艦。雖然船只數量上稍遜于澳門的葡萄牙人,但總噸位規模卻不是對方可比的。而同一時期同樣致力于遠東貿易的英格蘭東印度公司,其船隊規模最多的時候也只有40多艘小船,且一直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重點打擊對象。
憑借著雄厚的資本、良好的殖民根據地,荷蘭東印度公司幾乎完全壟斷了東南亞的香料產業和其他大宗商品的轉口貿易,商業航線向西遠至波斯、印度和斯里蘭卡,向東則延伸到馬魯古香料群島,向北抵達中國和日本。
但巴達維亞在建立初期,環境是如此的惡劣,荒涼的沼澤地,充滿各種致命因素的雨林,以及虎視眈眈的懶惰而野蠻的爪哇土人。在巴達維亞的發展過程中。大量的華裔成為了荷蘭東印度公司能找到的最佳建設開拓者和城市經營者。或高薪引誘,或私下騙拐,挖空心思地從明朝獲取華人勞力,成為了1619年之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主要政策之一。
勤勞聰明的華裔承擔了巴達維亞開拓時期的大量苦難,他們不光是優秀的農夫和工匠,還是中國商品的供應者、城市功能的經營者、零售商業和沿海貿易的中間人,無數人在這個過程中客死異鄉,為巴達維亞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貢獻。
1628年11月10日,周五。清晨。
由4艘機帆輕巡洋艦、魯班號工作艦、藍鯨號運輸艦組成的華美遠征艦隊主力,出現在爪哇島西端的洋面上。
重新調整后勤工作后,藍鯨號此時正搭載著由2個外籍軍團步兵連和1個國防軍步兵連混編的步兵營,以及大量的后勤補給物資。
出航幾天來,就已經陸續有幾艘掛著荷蘭東印度公司旗幟的荷蘭商船遠遠地錯身而過。甚至一艘從馬六甲方向開來的華人硬帆商船還當場掉頭逃離。這些常年活動在東南亞的荷蘭商船,對來自大西洋的華美海軍還僅僅停留在傳聞的層面,整體印象比較淺,而對華商來說,則意味著一種陌生的危險信號。
臨近中午的時候,快要接近巴達維亞海灣,1艘才從巴達維亞出港不久的荷蘭武裝商船出現。艦隊司令孫陽當場就下達了一級戰備命令。急促的甲板鐘敲擊聲中,艦隊開始收帆,依靠蒸汽機組調整航速到8節,然后所有艦炮開始轉向。
“上帝啊。難道你們想進攻巴達維亞?!我覺得一場友好的談判更重要,中校先生!”
旗艦共和號上,荷蘭政府調查員安東尼吃驚地看著側前方慢慢靠近的那艘荷蘭武裝商船,忍不住對艦隊司令孫陽的命令提出了置疑。
“不好意思。我不是外交官,我只是個軍人。只會作戰。能陪您前來‘取證’,已經是我做的最份外的事了。”孫陽嬉皮笑臉地放下望遠鏡,對著身邊的臨時副官顏顯屏少尉下達了又一個命令,“命令如下:任何開出巴達維亞灣、進入艦隊3000米射程的荷蘭船只,必須停航并接受檢查,拒絕停航的、或強行進入1000米射程反抗的,允許使用武力。”
撇了眼站在艦橋指揮艙中的荷蘭代表,少尉副官顏顯屏露出一絲冷笑,并沒有說話,而是對著孫陽敬了一個軍禮后就悄然離開了指揮艙。
隆隆的炮聲響起,西點號機帆輕巡洋艦上的90毫米副炮開火了,在飛越2000多米后落在了距離茫然不知所措的荷蘭武裝商船百米以外的洋面上。對這種射程超過3000碼還能有如此近距離的落彈點,荷蘭武裝商船十分驚恐,趕緊調整方向掛著滿帆打算避禍。
得到身旁翻譯解釋了命令后,安東尼的臉上不斷地抽搐著:“我很遺憾,羅蘭先生前段時間的供詞,只能證明一些沒有價值的真相,您知道在這種偏遠的地方,有些事總會偏離我們的初衷。據我所知,東印度公司對東方移民提供的報酬可是很高的。”
“嗯,我相信有這種幾率存在,但我更相信在明珠島上看到的一切。”孫陽轉過身,看住了來自荷蘭的調查員,笑容慢慢凝固,“我得到的命令很簡單,巴達維亞是否有虐待華裔移民的行為,是否有劫掠運往東方商品的海盜行為,如果有,我們需要加以制止。”
“用大炮?”安東尼指了指玻璃窗外遠方的一門120毫米艦炮,臉漲得通紅,“我想無論如何,貴國都必須尊重荷蘭在這里的權益。”
“尊重荷蘭的權益,和尊重華美國的利益,是兩碼事,可以分開處置,尊敬的安東尼先生。”
“也許會有荷蘭的船長并不清楚您的真正態度,這會造成無辜的傷亡。”安東尼掏出手絹,使勁擦著額頭的汗水,“上帝啊,這真是個無理的命令。”
“真理都在我們的大炮射程之內誕生,他們下次就會明白了,您現在可以多多觀摩一下。”孫陽將手里的望遠鏡往荷蘭調查員手里一塞。就瀟灑地坐回海圖作業桌邊,喝起了咖啡。
一艘剛剛從巴達維亞港開出不久的荷蘭武裝商船,正漫不經心地朝北航行,船桅上掛著一副繡著“AVOC”字母圖案的旗幟。
拉爾森,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一名商務干事,正乘坐在這艘武裝商船上。他此次將代表去年才重新回任的荷屬東印度總督彼得森前往納土納大島,去和那位據說“成功奪取該島統治權”的海盜首領劉香談判。
商船上還裝載著劉香上次“運輸”華人勞力后訂購的一批軍火和糧食補給,其中就包括200支不知道從哪個渠道走私來的西班牙產的21B型燧發步槍。而從三年前開始,這種針對特定人物的生意已經讓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的商人們找到了新的商機。
身為亞洲大陸上的明帝國海軍將領的鄭芝龍自然是如今荷蘭在遠東的最大客戶之一。現在鄭芝龍又獲得了更大的海上話語權,正在對大員島展開攻擊。對荷蘭人來說,和鄭芝龍的合作是未來“荷蘭奪取福摩薩島權益”的跳板。
但雞蛋總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鄭芝龍越來越強勢的表現,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遠東管理層還是留了個心眼。一直在尋找能夠“分擔風險”的新合作者。如今這個大明帝國的沿海出現了內訌,那個討厭的顏氏集團被帝國皇帝宣布為叛逆,明朝海盜集團出現了巨大變化,如果抓住機會從中繼續分化出能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服務的人選,那荷蘭在遠東的利益將越發鞏固。
不得不說,鄭芝龍挑頭的人口販運生意,給包括荷蘭自由商人在內的東南亞荷蘭勢力都打開了一次眼界。西班牙人經營馬尼拉的歷史已經證明。來自大陸的明朝人老實勤奮聰明溫順,他們是替代那些懶惰愚蠢而好斗的爪哇土人最好的勞力來源。
自從鄭芝龍參與打擊顏家集團的行動后,遠東地區通過澳門葡萄牙人和荷蘭自由商人往北美運輸明朝勞力的通道,被荷蘭東印度公司直接奪取。一方面這是國內的暗中授意,一方面也是巴達維亞方面的自身需求。很明顯那個劉香也想扮演鄭芝龍,所以這條合作線路的開通,對荷蘭東印度公司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種生意很合算。每個華裔工匠勞力只花費了不到15個荷蘭盾,而在幾年前。要從明帝國沿海弄到一個華人豬仔,花費基本上是現在的一倍以上。帶著種種得意的想法,拉爾森舉起了望遠鏡,開始眺望海平線盡頭,幻想著什么時候能徹底“征服”北方那片十幾年來讓荷蘭東印度公司咬牙切齒的“納土納刺猬”。
一支船體全涂著黑白雙色迷彩的艦隊出現在單筒望遠鏡里,拉爾森忍不住微微咦了一下。當靠近到能看清楚船桅上掛的旗幟的時候,拉爾森的臉色就古怪了。
“我的上帝啊,是美國人的艦隊!”
拉爾森曾在大西洋貿易中見過華美國的軍艦,對這種能夠隨時收起風帆還能“吞著黑煙”航行的戰艦十分好奇,如今的望遠鏡里,卻同時出現了6艘,而且幾乎每一艘都比自己的武裝商船要大上許多。
一聲奇怪的呼嘯在空中掠過,然后距離自己不過百多碼的地方炸起一團高聳的雪白水柱。
“這些瘋子,難道他們是來這里當海盜的嗎?”拉爾森下意識地就把身體縮了下來,一邊還大喊大叫,“快,讓菲利普船長趕緊轉向!”
肥碩的荷蘭武裝商船上一片雞飛狗跳,荷蘭船長更是臉色發白地一把推開舵手,親自上馬瘋狂地轉著舵盤。
遠方的華美艦隊分出一艘戰艦,開始吐著黑煙,以超過8節的速度快速逼近。同時一副不管對手是否能看得懂的信號旗升上了桅桿。
“返航!立即返航!”拉爾森回頭看了眼視線盡頭,知道最多10海里外,就是巴達維亞灣,只要回到港口,就能借助海灣炮臺阻止對手的靠近。
“我們跑不掉了,拉爾森先生。”獨眼的菲利普船長曾經本身就是個大海盜,幾乎瞬間就看出了對手的航速遠不是自己能比的,只能松開舵盤,做了個無奈的苦笑表情,“也許只需要一刻鐘,他們就能航行到我們身邊,如果您堅持的話,我可以讓小伙子們反擊。”
“降帆吧,船長…”拉爾森最后一次回望了眼遠方的巴達維亞灣,沮喪地抓下了自己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