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8年7月22日,周六。
南半球的冬日黃昏下,南山港的海灣內只有寥寥幾艘船只,一年來大力擴建的港口區顯得空蕩蕩的,一艘海軍巡邏艦孤零零地在海灣口尋游著,顯得無精打采。
收起風帆,吐著淡淡的煤煙,漆著海軍黑白雙色迷彩的灰鯨號大型運輸艦,披著如粉的黃昏之色,緩緩開來,在進入海灣的時候鳴起了汽笛,于此對應的,是南山港要塞也回禮般鳴響了一發禮炮。
南山港海軍基地的碼頭邊,貓眼石號輕巡洋艦和蒲公英號護衛艦正并排停靠著,幾個軍官靜靜地站在碼頭邊,望著遠方逐漸靠近的運輸艦。少數執勤官兵都好奇地趴在船舷,對南山海軍基地的軍官頭頭們居然齊齊出現碼頭邊表示不解。
運輸艦入港靠岸,十來個基地水兵迎了上去,接過纜繩,放下船板。南山海軍基地司令兼貓眼石號輕巡洋艦艦長文拓少校看了下表,微微點頭。灰鯨號運輸艦此行非常順利,幾乎是踩準了理論航行時間,準點到達。
以歐裔艦長亞戴爾上尉為首的一眾灰鯨號軍官走下船板,對文拓少校居然“親自”來迎接表示受寵若驚。亞戴爾是蘇格蘭裔,曾經只是一名捕鯨船上的普通水手,也是華美國當初在歐洲招募的第一批船員。在華美國海軍成立后,亞戴爾就一直是文拓的部下,曾在4年前的百慕大海戰中以少尉軍銜擔任德拉瓦號風帆護衛艦的大副兼水兵長。
“長官,準時到達,沒有意外。”只比文拓小一歲的亞戴爾上尉,對著老上司畢恭畢敬,然后身體挪開一截。露出了身后的兩個隨艦軍官。
除了艦長亞戴爾,灰鯨號上的另兩名軍官全是女的,大副兼領航官唐漢娜中尉,運輸管理官顏顯屏少尉。
“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安排卸貨。顏顯屏少尉留下來一下。”文拓看了眼身邊的同行人員,把目光轉向了表情靦腆的嬌小女軍官身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是的,長官!”顏顯屏沒想到南山海軍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居然第一個“點名”自己,連忙跨出半步。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唐漢娜瞇起了眼睛,好像從這個“文大叔”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絲不好的預兆,于是偷偷給身邊的艦長亞戴爾遞了眼色,兩人識趣地帶領下船的水兵走開了。同伴的遠去,突然讓顏顯屏感覺有點心虛。站在文拓面前,好一會兒都沒有把行禮的手從帽檐邊拿開。
“少尉,海軍司令部在幾天前發來一個消息,要我親自交給你,是大明的消息,羅大先生在首都已經先看過了。”文拓微微咳嗽一聲,身邊的副官就趕緊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封折疊的信紙。遞到了文拓的手上。
“大明?是我爹爹的?!”顏顯屏一聽就神采飛揚,看樣子很高興,但又覺得奇怪,如果是寫給自己的家信。怎么會先讓羅大看呢?
和副官彼此看看,文拓苦笑著微微搖頭。
顏顯屏慢慢展開信紙,帶著開心的笑容一行行看去,然后在十幾秒鐘后表情凝固了。
一滴。兩滴…手指微顫,眼淚打在信紙上。瞬間潤濕了一大片。
“少尉,我們都很遺憾…”文拓輕輕擺手,旁邊的軍官紛紛退去,然后稍微走上幾步,和顏顯屏站得更近了些。
“我爹爹…我爹爹他…”顏顯屏抬起頭,望著一年來對自己多有照顧的海軍少校,眼淚在臉上流淌著,話中帶著不可抑制的哭腔。
“小顏,人死不能復生。消息是顏家的一位長輩坐葡萄牙人的船送來的,在船上就染了重病,現在正在南山醫院住院。海軍司令部批準你休假一個月,好好休息。”看著這個單純的女孩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文拓心里也莫名其妙一痛,趕緊偏了下頭,掩飾著被對方情緒波動影響的表情。
“是七爺爺。”顏顯屏低下頭,止不住地哭著,一只手不斷抹著臉頰。
長嘆了一聲,文拓抬起雙手,輕輕地放在了顏顯屏的雙肩上。此時,遙遠的華美國首都曼城市,某座高檔公寓內,一幫子顏家旅美家眷子女已經早早布置了一座靈堂,包括羅大和七姑在內的顏家心腹家眷早就哭成了一個個淚人。
被嚴曉松稱為“顏七叔”的老人接受顏思海的重托,與一行突破荷蘭人海上封鎖、歷經千辛萬苦前往里斯本通風報信的葡萄牙使者一起抵達了南山港,也帶來了遠東巨變的消息。顏七叔下船之時已然身染重病,幾乎是連話都沒法說的情況下,把一封密信轉交給了南山港的華美海軍。
大明的政治大動蕩和遠東局勢的變化,導致辛苦維護多年的移民路線被斬斷了源頭,這個消息頓時引發了華美國政府和國會的大爆炸。從7月16日開始,連續好幾天,國會和政府都會議不斷,大量政府日常工作或國會立法審議被無限期延遲。
華美國的商品如果在什么地方滯銷倒不怕,有的是流轉出售的市場空間;華美國在歐洲的重要原料進口貿易渠道出現異常,也不是無可挽回的,航運鼓勵法案已在實施推進當中,外交部和商務部組織本國資本家在中南美展開的原料產業投資正在慢慢形成規模,歐洲的原料進口比例會逐漸降低。但來自大明的移民通道被人掐斷,就等于狠狠一腳踹在了穿越眾的心窩子上!
好家伙,這不是逼著一個人口不滿7萬的國家從北美伸出一條15000海里長的胳膊去打東亞的多國麻將嗎?大明帝國、日本、朝鮮、荷蘭、西班牙、葡萄牙、英格蘭、琉球、鄭芝龍、顏家…這要多少根手指才能握住牌啊?
幾年來,也有相當比例的國會議員政治覺悟不斷提升,已經漸漸看淡了穿越民族情結,再加上親歷著國家一路坎坷的發展,對現階段“干涉東亞”的態度也越發謹慎。但如今,遙遠的東方那個釜底抽薪沒留一點余地的扼殺行動。就不得不讓人如被挖了祖墳般暴跳如雷。
外交部長蘇子寧這次是“無可奉告”的態度保持緘默,由副部長嚴曉松首先代表政府對這次的東方巨變做了總結。問題歸根結底地定在了“未有長期穩固有效的大明沿海影響力”上,希望能借這次的事件,讓國家真正把遠東戰略納入當前的國家對外核心政策中去,改“東輕西重”為“東西并重”。
嚴曉松這番見解一出,國會又是一陣沸騰。優雅和沉穩此時都沒有市場了,態度保守者選擇了沉默,國會里充滿了各種表面上看起來“歇斯底里”的微妙態度,紅了眼的年輕議員大肆敲著桌子。,最值得書友收藏的站!要政府必須對這一事態做出正確的處理。
什么叫“正確的處理”?至少總理齊建軍是沒辦法讓時光倒流,內閣部長們也不可能瞬間從北美挖出一個地道直通亞洲。
出兵,這兩個字幾乎沒有一個人公開在國會上說出來,但各種明顯到已經可以讓一個剛到北美的歐裔移民都能聽懂的話,早就在國會上鋪天蓋地了。
道德誠可貴。民族價更高,若為移民故,兩者皆可拋。這就是幾天來國會眾人在無意義的喧囂中“早就”達成的“共識”。
國防部長鄭泉,對這種馬后炮般的大會終于看不下去了,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態度,越過總理齊建軍,在國會上遞交了“組建東方遠征艦隊”的提案。國會現場大嘩。交頭接耳的一番裝逼后,幾個文藝青年開始從民族情感到歷史情感多個方面“質問”鄭泉,但鄭泉每次都只用一句話進行了解釋。
“為了重啟明朝移民通道,只能出兵。以軍事為后盾。以外交為突破口,重新部署明朝移民戰略。”
鄭泉殺伐果斷的風范一覽無遺,擲地有聲,震耳發聵。17世紀版“鴉片戰爭”呼之欲出。
好,出兵!國會眾議院迅速投票。5人棄權,算是通過。參議院復審,據說參議院院長劉老當天晚上在家獨自喝了大半夜的酒,第二天宣布提案通過。
第二天,《曼城周報》臨時刊印增刊,曼城廣播電臺也開始播放新聞,矛頭全指向了…荷蘭人。
“荷蘭東印度公司違背海洋航行自由和自由貿易的公正原則,悍然在遠東地區大肆排擠我國的商品以及相關貿易代理商!甚至載有我國商品的葡萄牙商船在印度洋上遭到了對方的有針對性的武力搶劫。”
“根據商務部的數據統計,從1626年夏季開始,由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惡意關稅,我國出口亞洲的商品份額就不斷下降,截止今年夏季,貿易總損失額已經高達100萬美元,間接損失更是超過300萬美元!”
“對大明帝國基于人道主義的移民安置,遭到了以荷蘭東印度公司為首的遠東海盜集團的阻攔,大量無辜移民被半道劫持甚至被屠殺。我國政府外交部已經照會荷蘭政府,要求阿姆斯特丹方面對這一破壞兩國關系的行為作出最終解釋!”
“英格蘭王國、西班牙王國和葡萄牙方面,也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一帶的惡行表示強烈抗議,我國政府正在亞速爾與上述各方展開緊急磋商,以尋求解決問題的共識。”
如此種種不靠譜的胡掰亂造充斥著每個媒體通道,荷蘭東印度公司這個在大明海域跟著鄭芝龍大撿便宜的幫兇瞬間成了中華美利堅共和國眼中的恐怖主義分子和元兇。與此相配合的,國內幾個有相當影響力的大企業也紛紛發表看法,表示如果這些問題不加以解決,企業員工相關福利迫于外貿經營壓力不得不在今年下半年做出調整。連鎖反應之下,一些并不知情的普通國民為法人的小企業也跟著考慮是否降低中午免費配餐的檔次,以應對有可能因為大企業經營動蕩導致的殃及池魚。
什么,年度福利大幅度刪減?獎金可能要減半?還要減產,辭退多余工人?酒吧里,男人們噴著酒氣,咒罵著每一個和荷蘭相關的東西。女人們則憂心忡忡地摟著孩子。開始提前考慮削減早就安排好的家庭支出。
和歐裔忿忿不平的情緒不同,華裔國民則膽戰心驚地捧著報紙長吁短嘆,對那些被“荷蘭紅毛”禍害的同胞深感心痛,也暗暗慶幸自己比別人早到華美。
不管怎么說,國內的輿論造勢瞬間就起來了,也因為炒作過頭假戲真做,導致了許多本不應該出現的蕩漾,例如國內赫然出現了“排荷”情緒,某個因為承受不了壓力的荷蘭裔移民某個夜晚在酒吧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結果被一群德意志裔大漢暴揍,直接重傷住進醫院。
這一暴力事件的直接后果,就是首都曼城長島西區開始執行建國以來第一次夜間戒嚴,街頭警察數量大增,各酒吧也規定必須在晚上21點前關門。以防止發生“群體性事件”,荷蘭裔的移民家庭也被告知留在家中不要輕易外出。同時,《曼城周報》也刊文解釋,主編張若寒直接將荷蘭裔移民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拉開關系,聲稱“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無情和貪婪,正是導致這些勤勞善良的無辜平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主要原因”。
好在真正的荷蘭裔移民數量在全國也不過一兩千人,而且大部分也都是干著普通粗活的低級工人。再加之“悲慘的命運大多相似”的移民經歷,以歐裔國民為首的仇荷情緒算是平息了下來,但“懲罰荷蘭東印度公司臭蟲”的大話又在街頭巷尾冒了出來。
對普通國民而言,也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更不清楚這背后有多少夸大其詞的成分,至少在得知“政府將保證國內民眾生活絕不受此事影響”的時候,對政府的這種態度是心里石頭落了地,于是在振奮之中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生活依然要繼續過不是嗎?只要日子不會變壞,荷蘭東印度公司如何。那是上等老爺們去操心的事…
和英格蘭、西班牙以及葡萄牙代表在亞速爾英雄港美租界的會晤還在大張旗鼓進行中,三個國家在遠東的利益不一定比華美國更小,看到華美國如此氣憤填膺,大家自然是落井下石,甚至打醬油的法國外交官在私下獲得一筆國家貸款承諾后,也對荷蘭人收容法國新教徒叛亂者表示了極大的憤慨。
不過這些也僅限于口頭上,這幾年華美國在北大西洋過于強勢的貿易擴張,不一定比荷蘭人更上道。即便也做著一部分轉手貿易,但難以扭轉的貿易逆差一直是奉行重商主義、以及海外殖民地被嚴重壓制的英格蘭心里的一根刺。
而西班牙王國則因為法國在1625年末占領海地一事,和華美國發生過短暫的不愉快。華美國外交部當時以“伊斯帕尼奧拉島(海地島)并非《美西塞維利亞互助條約》規定的攻守同盟對象”為由,拒絕履行軍事同盟義務。這讓把加勒比海看成心肝寶貝的西班牙王國痛心了好一陣。
綜上所述,除了葡萄牙因為岌岌可危的亞洲殖民地受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直接威脅而堅決支持華美國的立場,其他兩家的態度也頂多只是一種口頭上的幫襯,甚至巴不得華美國和荷蘭在這件事情上撕破臉皮好漁翁得利。
駐亞速爾英雄港美租界的荷蘭政府外交官則是一臉無辜,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本身就是個集荷蘭銀行家、冒險商人于一體的武裝貿易集團,在遠東,荷蘭政府是絲毫管轄不了東印度公司哪怕一丁點的事務。言下之意,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所作所為,歐洲的荷蘭政府是絲毫不知情,也沒有責任,所有的一切都有待查證,而處在荷蘭本土的東印度公司董事會,則拒絕表態。
當初為了鼓勵海上運力充沛的荷蘭人加強大西洋航線的投入,華美國甚至從1626年開始就把整個亞速爾英雄港到歐洲各國的出口貨物運輸合同的半數以上都承包給了荷蘭人,阿姆斯特丹成為華美商品在歐洲最大的交易批發中心。如此一份肥肉的影響下,再加之荷蘭和西班牙的歐洲大陸戰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幾乎半數的華美進口軍火都通過東印度公司進入國內,所以荷蘭政府是很難選擇更高的姿態來應對華美國的“聲討”。畢竟現在英格蘭一直在積極謀求和華美國的深度合作,讓倫敦成為華美商品的歐洲批發市場。這時候撕破臉皮就等于便宜了英格蘭人。
好吧,既然大家都沒啥意見,那我可就真開揍了?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完美”,國會在1628年7月26日這天宣布荷蘭東印度公司存在“大量非人道商業暴力行為”,將派出調查組前往遠東,同時邀請荷蘭政府也派出調查員,而這支“調查組”將由華美國防部及外交部聯合組成。
皮球最終踢到了國防部和外交部,然后陸海軍兩位軍種司令帶著嚴肅的表情走進了政府內閣會議室。
海軍司令王鐵錘中將,是“堅定的旁觀派”。對現階段派遣艦隊前往亞洲是持保守態度的。
陸軍司令陳禮文中將,倒是“實誠的反攻大陸派”。陸軍司令部一幫子人歪歪意淫了好多年的遠東軍事行動,方案至少也有了十份以上了。但這些都建立在國家整體經濟軍事實力數倍于現在的基礎之上,時間更在1640年之后。要讓陸軍現在就拿出一支力量不俗的“還鄉團”,簡直就是要他們的命。
經過這幾年的大肆擴軍。如今海軍主力已經有憲法級機帆輕巡洋艦1艘、共和級機帆輕巡洋艦6艘、寶石級機帆輕巡洋艦8艘、企業級風帆護衛艦3艘(企業號成為訓練艦)、以及最新的花級機帆護衛艦3艘。
表面上的兵力還算“可觀”,不過熟練的水兵和基層軍官非常缺乏,至少三分之一的主力戰艦上的官兵都沒有滿編,能保持遠洋作戰狀態的主力戰艦,充其量只有現役戰艦的一半。按照國防部的初步方案,東方遠征軍海軍艦隊的規模不應該低于6艘,這種兵力抽調等于讓華美海軍在大西洋上的整體實力下滑一半。
更可怕的是。幾乎整個華美國海軍,就沒有一個人走過本時代的印度洋和東南亞航線,一切都如同白紙一般。
陸軍司令陳禮文中將的感覺更糟糕,因為截至1628年6月。整個華美國防軍陸軍總兵力才2100余人,鑒于去年開春以來易洛魁聯盟越來越不安分的表現,如今半數的主力都集中到了北方的波特市。外籍軍團倒是去年就滿編到位,但也只有1400多人。而且目前還分散在蝴蝶島和南山總督領。國防部長鄭泉的意見是,考慮到有可能會和明朝、荷蘭殖民地發生不明程度的軍事沖突。所以陸軍這次的出動兵力,也不應該低于三個步兵營。
這樣一來,整個東方遠征艦隊,將組為一支旅級規模的海陸聯合部隊,不算后勤支持,總兵力都將超過2200人!
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還沒等到王鐵錘和陳禮文首先站起來抱怨,民政部女性部長衛甄就細聲細語地暗示了上述方案的不切實際。主導了好幾年民政工作的前大學女村官衛甄,幾乎瞬間就心算出這么一支東方遠征軍的后勤保障量。財政部長劉鑫更是如死了兒子一樣直接抨擊鄭泉的方案太“幼稚”。
也不能怪劉鑫,好不容易這兩年財政狀況有了點點好轉,國庫有了點點結余,但這一來,就是個比當初“大西洋跳棋”還要瘋狂的東方遠征,后勤負擔和經費支出規模可想而知。
再過上幾年就滿50歲的鄭泉哪承受得了這種態度,眼看一場爭執就要發生,最后還是總理齊建軍適時站了出來,要求國防部、外交部和陸海軍一起,把這次遠征的所有具體細節都開列出來,甚至后續計劃也要提前制定出臺,然后再進行分析調整,以保萬無一失。
會議的最后,齊建軍特意讓蘇子寧和嚴曉松都留了下來,單獨閉起門來進行一場更特殊的討論。作為當初明朝移民計劃的兩位直接攪屎棍角色,如今國家面臨“生死存亡之秋”,居然還能安然坐在位置上發呆,讓齊建軍很是皺眉。
了解兩位青年脾氣的齊建軍,知道他們一定早就想好了一些預案,只是基于目前國內相當部分穿越眾對二人的“反感”態度。兩個人在大多數時候都很“收斂”,不主動去捅幾下,估計他們是不會提出自己的意見。
晚上,蘇子寧難能可貴地親自在家下廚,而妻子袁欣藝則在客廳里照顧著三個孩子。
長女蘇方琪馬上就要5歲了,已經提前離開幼兒園,由袁欣藝在家親自進行學前教育,次子蘇方瑋還不到4歲,還在幼兒園繼續“深造”。三女蘇方琳去年出生,今天就是周歲生日。
和袁欣藝結婚已經五年多了,孩子也有了第三個,但34歲的蘇子寧依然保持著小白臉的外在品相,還有繼續“逆生長”的傾向。據說深受政府大樓里的若干女職員的青睞。而打第三個孩子出生后,袁欣藝就辭去了外交部的工作,在曼城首都國立大學專職任教,過上了固定的兩點一線的居家生活。
客廳里,一個大大的蛋糕擺在桌子上,三女坐在搖籃車里嘀咕著莫名其妙的童音,兒子還在一堆積木里摸爬滾打。而長女蘇方琪則一身漂亮小碎花裙,“大氣”地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一個畫板在涂鴉。
“畫的什么?”袁欣藝把小女兒哄好后,就來到沙發邊。一邊打算接過了長女手里的畫板。
“不給你看!”蘇方琪急匆匆地躲開媽媽的手,把畫板藏到了身后,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還沒畫好!”
看著長女那可愛的表情。袁欣藝一下就樂了,忍不住就在對方吹彈得破的小臉上親了口。不得不說。袁欣藝對蘇方琪的幼年教育確實下了很大的功夫,不光早早地就開始教識字,甚至還培養對方彈豎琴學畫畫。
不過蘇方琪似乎對母親的安排很有意見,除了識字畫畫還稍微有點耐心外,居然特別反感豎琴,每次學豎琴的時候不是心不在焉,就是偷偷溜到花園里爬樹鉆草,性格非常跳脫,如果再加上經常在幼兒園里打其他小孩子,還可以再算上“野蠻”兩個字。可以說,蘇方琪的個性和父母兩個絲毫不搭邊。
袁欣藝是多次提醒蘇子寧要注意孩子的言行舉止,但蘇子寧卻滿不在乎,反而認為小孩子活躍自由更好。
“我覺得明天可以去控告觀云和歐陽玲兩口子了,這辣椒醬絕對就不是用來吃的,是武器級的!”蘇子寧兩手分別端著兩個盤子,大老遠從廚房方向走來,一邊還使勁清著嗓子,看樣子剛才在廚房里被嗆慘了。
“誰要你今天突然想起來要做辣的。”袁欣藝嗔怪著,趕緊走上去幫丈夫端菜,“聽說國會通過遠東議案了,這次不會是你去吧?”
“你覺得他們會讓一個反對該議案的人去主持遠東外交事務?”蘇子寧將三女兒從搖籃里抱出來,笑嘻嘻地親著對方的臉,逗得小孩子一個勁笑。
“那不一定,誰都知道那不是個好差使,我就怕這種事又落到你頭上。”看著丈夫和小女兒彼此溫情親昵的摸樣,袁欣藝露出一絲擔憂。
就在這時,客廳外的別墅前院大門,傳來了搖鈴聲。
“不怕,總有那么一刻,會有搶戲的人出現。比如現在,有人就來蹭飯了。”蘇子寧嘿嘿一笑,抱著小女兒就朝外走去。
“上帝保佑,生日快樂,我的小公主,你真是太可愛了!”
第一個進門的居然是卡特琳娜,手邊正推著一個嬰兒車,車里是她和嚴曉松的次子嚴書宏,才1年零2個月,而3歲半的長子嚴書明則被丈夫牽在了身邊。
也許是下班過晚根本沒時間打理自己,此時的卡特琳娜還一身軍裝。一看到蘇子寧懷里的“小壽星”,卡特琳娜就愛心大泛濫,直接就從對方手里“搶過孩子”,一個勁地猛親,結果弄得蘇家幼女哇哇大哭。
也難怪卡特琳娜會如此失態,因為她的兩個孩子全是兒子,而蘇子寧家已經有了兩女一男,就不得不讓她羨慕。
“銀谷鎮山里產的北美竹筍,絕對的稀奇貨!”嚴曉松很吃貨般地舉了舉手里的小包裹,算是送禮上門。
“你絕對偷看了我的菜譜,算準了自己今天肯定不吃虧。”習慣性地挖苦了一下對方,蘇子寧就領著好友兩口子進了家。
一頓只有兩家人參與的簡單家宴就這樣開張了,蘇子寧的廚藝居然讓嚴曉松兩口子大吃一驚。而蘇家長女蘇方琪和嚴家長子嚴書明在搶蛋糕上的櫻桃的時候發生了“交火”,后者挨了蘇方琪兩巴掌直接敗下陣來,嚎啕大哭。
書房里亮著白熾燈,書架上放著寥寥無幾的若干書籍,其中半數以上都是建國以來國內各個“科學家”剽竊出的成果。
蘇子寧和嚴曉松就這樣表面輕松地坐在書房沙發上翻著建設與交通部長周毅最新出版的工科教材《基礎力學與結構》,彼此都沒有說話。而他們兩人的妻兒,都在客廳里閑談戲耍。
“我過幾天就去南山港,就沒啥要交代的?”氣氛沉悶了十多分鐘,嚴曉松終于放下了書本。打破了書房的寂靜。
“你都想了七年了,我有啥說的…”蘇子寧繼續翻著書頁,嘴里淡淡說著,“我只想說,大明這池渾水。你想漂白不可能,別把自己都弄臟了。”
“你在暗示我?”嚴曉松早就熟悉這個好友的說話習慣,趕緊伸手搶過對方的書,笑嘻嘻地遞上了香煙,“來,破個例,當是‘與君一別。以煙代茶。’”
“我相信你是個知深淺的人,一句話:能讓別人做的,就絕不自己做;不改變格局,只建立符合我們根本利益的秩序。這才是代理人計劃的核心思想。”蘇子寧糾結地看著眼前的香煙。心里做著痛苦地掙扎,最終,手指在觸碰到香煙的那一刻,還是如觸電般縮了回去。“要保持遠東每個月最低限度一艘船,就需要至少三艘船的投入。要在遠東維持一個人,就意味著后方需要更多的人去服務。國會是否最終認可,在于最終成本必須小于以往。一旦成本超出以往,以國家這個底子,會敗得很窩囊。”
“能支持多久?”嚴曉松死死看著好友的雙眼,似乎想要知道一個“底限”。
“以現在的財政狀況,我估計最多兩到三年吧。”蘇子寧伸出兩根手指,“你想保持遠東的長期影響力,就必須建立實質性的地盤。但這個地盤距離最近的南山港,都將是7000海里以上,整個國家的運轉都將因為‘東西并重’而陷入一個大坑。而且,你應該知道,在這件事上,沒人會真正考慮你的感受,但你卻必須考慮所有人的感受。怎么,是不是覺得不公平?”
“你這個‘民族敗類’,還是對我沒信心,對大明沒信心。”離開沙發,嚴曉松推開窗戶,趴在窗邊狠狠抽著煙,面帶苦笑。
“我很喜歡吃桃,我家后院就種了幾株,我天天伺候著,明年就可以開花結果了。但我絕不會跑隔壁街劉云家的后院里給他的桃樹施肥澆水捉蟲,因為那不是我的桃。”蘇子寧沒有直接回答好友的質問,“而且我不認為劉云會喜歡我沒事就去惦記他家的桃樹。”
“書架上有我寫好的一些有關大明的東西,也許大多數你都知道。但歷史已經慢慢變得模糊不清了,能有多大參考價值,我也不知道。”蘇子寧說完,就離開了書房,準備去客廳陪孩子們玩。
香煙頭的灰燼累積了老長都沒有彈下,嚴曉松就這樣靜靜地靠在窗邊,看著夜空。
7月份的最后一天,華美國政府內閣向宋州州政府下發了最新的行政通知,將調整曼城歌劇院和曼城體育中心的工程建設規劃,以節省中央的財政開支。
位于曼城南區的歌劇院和長島西區的那座占地龐大的體育會場,是去年以來最讓首都市民好奇而期盼的建筑,也是這個國家迄今為止設計建造規模最大的建筑。這兩個由文教部大力推動的、去年春才開始進行的大工程,截止目前已經總共投入了60萬美元,工程進度不到30,按照原本的計劃,它們都將在1630年完工,但目前來看,最快也要在1631年以后了。
這一政府工作安排只是輕描淡寫地《曼城周報》上占了一個小角落,但還是讓不少國民看到后感到遺憾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