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何種宗教信仰,勾勒一種純粹的潔凈狀態是共同的教義。在基督教里,百合花被作為了無比純潔的一種象征。
據說百合花的花名是為了紀念圣瑪母瑪利亞,自古以來圣母就被基督教視為最神圣、最崇高、最貞潔的象征。中世紀時期,基督徒們常拿白色的百合花來供奉圣母瑪利亞。
而在基督教的所有宗教藝術品中,百合花也被進行了特殊的宗教“加工”,以符合它貞潔無暇的象征意義。例如幾乎所有的基督教繪畫中,圣母手里的那枝白色百合花,即沒有雄蕊,也沒有雌蕊,意味著沒有任何性的邪念。
大概在基督教原教旨主義看來,凡人的性與生育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罪孽。但和所有宗教一樣,在基督教原教旨主義信仰內涵中,“有罪”的凡人所能夢想追求的純潔,同樣是一種無法企及的幻想,所以贖罪成為了凡人擺脫最終審判的唯一動力。
想要平靜的渡過一生,脫離苦海,就必須具備自制力。抗拒外界的誘惑,才能永久保持不被污染的純真。為表達信仰上的至純至真,某些虔誠的基督教徒保持著終身未婚的傳統,自然也因為表面的禁欲產生了更多不為人知的糜爛。
但至少我們翻開歷史的花名冊,不難發現就算是偉大的思想解放與地理大發現時代,包括葡萄牙王國航海時代的領路人里昂王子在內,依然有著一群讓我們耳熟的人物在履行著他們斷人欲的信仰。
哥倫布的二弟,航海家與制圖學家,巴托羅梅,終身未婚;哥倫布的三弟,基督教僧侶,迭戈,終身未婚;哥倫布的幼子,學者,費爾迪南德,終身未婚…
1625年8月18日,周一,曼城市。
“太神奇了!原來我的聲音是這個樣子啊!”
本時空第一代留聲機,結合紫蟲膠為原料制造的黑膠唱片,在曼城市廣播電臺通過了這個劃時代的技術試用,參與實驗的若干歐裔女職員是大驚小怪。
雖然天然樹脂唱片還面臨著耐水性和耐久性等諸多麻煩,留聲機本身也太傻大黑粗,要讓技術驗證品最終成為實用商品,還需要不少時間去完善,但這終歸實現了本時空華美國技術復原工程的一次不小的跨步。
門敞開著,走廊對面的辦公室里,傳來了同事們喜悅的說笑聲。珍妮獨自一人呆坐在播音室休息間里,頗有心事地看著本周最新出版的《曼城周報》。
頭版頭條依然是千篇一律的“戰地報捷”,蝴蝶島在半個多月前的一場“決定性勝利”后,東島加勒比土著終于土崩瓦解,華美陸海兩軍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橫掃東島北部,數百土著戰俘束手就擒,東島戰役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國防部長鄭泉陪同若干參議院議員上周親臨蝴蝶島,慰問作戰官兵與傷病員,并承諾國慶節前會安排全體作戰部隊回國修養。陸軍司令部則表示一定在8月底徹底結束東島戰役,讓遷居東島的國民能享受到安定的生活。
仔細往下看,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在提及蝴蝶島的傷亡情況。想到某個人一直在蝴蝶島作戰,珍妮就一直感覺心里怪怪的。
再翻到背面,曼城市福利院的孤兒收養公益已經做到了第三期,政府的政策繼續加碼,但如今依然有多達700多孤兒還未有著落。福利院另推出“掛名收養”模式,收養人不用直接與孤兒組成家庭收養關系,而以對口經濟資助方式提供孤兒成長幫扶,并定期與被收養人進行一些家庭生活,平時被收養人依然住在福利院。
看到這個公益時,珍妮特別仔細,還悄悄用剪刀把這個版面小心剪下來,收進了手提包。
已經擔任副臺長的程大熊辦公室里,幾個歐裔樂器技師正圍在辦公桌前竊竊私語,一副“古怪”的樂器圖紙讓他們感覺有點棘手。圖紙上,一架類似衣櫥的立體透視物件上排列著一黑一白兩排琴鍵,看起來是那么“丑陋”。
“程先生,這不得不說是一架‘美妙’的鋼琴。不過,難道撥弦改為擊弦還真能發出更動聽的聲音?”
一位長期制作羽管鍵琴的德意志樂器制作師再次仔細看了遍這張只能稱之為“概念稿”的圖紙,眉頭微微皺著。假如他沒有開竅,那這種以擊弦方式演奏的現代鋼琴將在下個世紀初才能由另一位意大利樂器天才大師制造出來。
“還有什么能比連續彈奏和強弱音自由控制的擊弦鋼琴更激動人心的?”程大熊不以為然地笑著,把自己用了個把月才粗粗畫出的幾張鋼琴圖紙卷了起來,然后在幾位樂器制作師的眼前來回晃了一遍,“如果它能誕生在你們中間的某位手上,那整個世界都會因某人而改變,上帝都會贊美傾聽的!另外,我可以資助各位,成立一家專業的樂器制造公司,為全世界的紳士和貴婦們提供最美妙的音符。”
“哦!程先生,我覺得這種樂器圖紙本身就是個奇跡,我想可以試試”一位稍微年輕點的樂器制作師趕緊站了起來,面色紅潤。
“我們也可以試試!”一旁幾個年長的德意志樂器制作師也趕緊點頭,生怕自己被排除在外,至于這種匪夷所思的鋼琴到底有什么玄妙之處,他們反而覺得不重要了。
“很好!第一筆經費先給你們,之后我會再給每個參與者一份公司股份,希望大家能在一年內制造出真正合格的鋼琴!”程大熊也夠灑脫,直接掏出支票本,唰唰幾下就填入了3000美元的數字。
“樂意為您效勞!”幾個長期以小作坊形式依附在曼城廣播電臺的歐裔樂器制作師,此時大喜過望,紛紛站起來彎腰。
正熱鬧著,忽然程大熊發現辦公室的門開著,妻子珍妮正怯怯地半個身子露在門外。幾個手勢之后,辦公室一場洽談會就結束了,只剩下程大熊和珍妮兩人。
“最近我把一些新曲都整理成冊了,以后你可以自己自由挑選。”關上門后,程大熊微笑著扶住了妻子的雙肩。
“好…”珍妮微微低頭,聲音很輕。
從認識丈夫那天開始,珍妮就十分驚訝這個貴族紳士般的高大青年所擁有的海量音樂記憶和天賦,幾乎每一首音樂都那么悅耳動聽,也造就了自己如今的成就。曾經卑微的身份,讓她自然而然地在這個人面前長期持有一種自卑與惶恐,就算兩人關系已經走到夫妻這一步,這種感覺依然還是那么強烈。
“怎么了,今天不開心?”似乎發現妻子有點心不在焉,程大熊眉頭微皺。
“我想去教堂…你能陪我嗎?”珍妮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丈夫的雙眼,不過只是幾秒鐘,又習慣性地目光躲閃到一邊,“如果你忙就算了…”
“反正已經快下班了,順道出去吃飯吧。”掏出懷表看了下,程大熊笑得很輕松。
一個小時后,程大熊和珍妮并排走出了位于曼城市南區東部的某座小小的新教教堂。作為穿越眾里唯一一個基督信仰者,正是程大熊為居住在南區的歐裔市民們爭取到了建設新教教堂的資格。
午休時節,大街整潔寬敞,行人稀疏,不少馬車上的乘客都把頭露出車窗,對著大明星脫帽致禮。夫妻倆郎才女貌,衣著高檔端莊,任何時候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會引起市民們的感嘆羨慕。
珍妮在教堂里那種讓人窒息的壓抑表現,讓程大熊也連帶著情緒有點不好,從妻子那隱晦的喃喃自語中,程大熊似乎感受到了某些端倪。歸根結底,還是關于孩子的問題,但珍妮越是如此自責和惶恐,程大熊就越發感到內心的煩躁。
“親愛的,我們可以領養小孩子嗎?”珍妮的腳步突然停了起來,側過身,這次是鼓起勇氣堅持看著丈夫的臉,不再躲閃回避。
珍妮說的領養孩子,就是如今政府在《曼城周報》上公開的信息。大量的華裔孤兒如今都擁擠在福利院里,等待著市民志愿領養。珍妮曾偷偷地多次到訪過福利院,對相關的領養手續細節已經了如指掌。
“你現在就想要孩子?”程大熊一愣,臉上表情有點怪異。
“我不知道…也許想要…”珍妮低下頭,艱難地說著,“我昨天偷偷去福利院看過,有幾個很合適的…”
“我們先去吃飯吧,這個以后再說吧!”
程大熊四顧左右而言它,倒讓珍妮更加抬不起頭來。兩人的話語就這樣瞬間終止,繼續默默地行走在大街上。
夜晚了,珍妮在播完最新一期夜間歌曲節目后,就以身體不適早早回家。而程大熊則以加班為由,在把珍妮送回家后,就獨自一人來到了曼城市南區的魅影酒吧里小坐。
幾年前的魅影酒吧,如今已經重建為曼城市南區首屈一指的最高檔娛樂休閑場所,某些規則的時空繼承下,這里是居住在南區的富有市民最喜歡的地方。而能長期流連在這里的人,更是揮金如土的某些穿越眾。
故意只有點點燭光的精致而昏暗的酒吧大廳里,十幾個有著高級技工身份的歐裔市民在說笑著,而角落里屏風隔間里,幾個華裔市民則低調許多。
“今天的報紙看了嗎?真令人振奮,我們的軍隊輕而易舉地就擊敗了那些土著!現在蝴蝶島是我們的了!”一個中年歐裔高級技工舉著酒杯,哈哈大笑。
“我們公司已經正式宣布蝴蝶島投資計劃了,下周的曼城周報就會刊登。知道嗎,約翰,也許這次我會成為分公司部門主管派駐過去!”一個屬于國營農林漁牧集團的歐裔小職員也滿臉期待。
包括曼城市廣播電臺在內,這些年不遺余力地國民宣傳,在國內掀起了一陣陣發泄般的自傲情緒,曾經飽受命運欺凌生不如死的移民們,在幾年里如同昭雪般漸漸愛上了這種“張揚”的生活滋味。望著這些老資格的歐裔移民那一副副自得的表情,程大熊露出一絲苦笑。
高談闊論的酒客之間,若干身著漂亮“簡略”衣裙的年輕歐裔女子極富教養地為客人們端酒送茶,個個儀態大方,又矜持禮貌。到這里的人也許并非個個沖著潛規則而來,但如此高水準又吸引眼球的女招待,也確實會讓每個到來的男性都想入非非。
“哇,都快認不出了,我說是誰呢!那么巧,原來是程哥啊!”
突然,一個有點生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見一位西裝革履的華裔青年帶著一位摸樣打扮十分俏麗的“小洋馬”走到了面前。
來人是呂勝強,當前的國會眾議院議員,一位被穿越眾私底下笑稱為“常昆挖出來的小舅子”的青年。
雖然同為穿越眾,但并不喜歡政治的程大熊很少和這些國會里的同伴來往,即便是建國前大家都摸爬滾打在一起,但程大熊的朋友其實也不多。魅影酒吧,程大熊是來得極少的,幾年下來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的清。
“怎么?放著你的明星老婆在家里,一個人出來玩?在這里,你倒是個稀客啊。卡洛兒,替我要一瓶最好的葡萄酒,我和程哥單獨聊聊。”見這個并不是很熟絡的穿越同伴的表情有點糾結,呂勝強撇撇嘴,身邊的小洋馬識趣地走開了。
不一會,一瓶售價20美元的法國葡萄酒送到,兩人就這樣對著昏暗的燭光開始了對飲。
“今天天氣有點熱,出來乘涼,隨便坐坐,放松一下。倒是你,一個國會議員的身份還敢到這里混?”程大熊喝著酒,若無其事地說著。
“整天忙得要死,不光要管自己的公司,還要沒事參加國會會議,昨天周日,還偏偏被抽中去孤兒福利院做國家形象宣傳。不找點樂子,還不把自己屈死?”呂勝強捏著一片水果,正要望嘴里塞,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昨天我看到你老婆了,和李琳、佟月福利院里聊領養孩子的事,怎么你也準備學任長樂兩口子?”
“說起來,這兩口子這幾年仗著和內閣里的人關系不錯,賺了大家伙多少便宜,錢多了自然顯擺!你還真以為他任長樂和楊雯雯的心就是紅的?”呂勝強不屑地撇撇嘴繼續說著,略顯嫉妒,“要我說啊,估計不是任長樂有毛病,就是楊雯雯有問題,到現在楊雯雯肚子還沒動靜,所以啊…咦?程哥你是怎么打算的,還沒打算要孩子,還想繼續瀟灑幾年?”
眼里一絲怒氣轉瞬即逝,程大熊低下頭尷尬地笑笑,順帶指指公辦福利院的方向,開起小玩笑:“李琳和佟月一個多月都在到處宣傳,動員大家都領養,我老婆也是好奇才過去看看的,也算是下公益活動嘛。而且你消息太落后了,我聽說楊雯雯已經懷孕了。”
“哦,這樣啊…我倒覺得我們這些人就別參和了,除了那些已經沒法生孩子的人,真心沒必要。這些孩子誰知道是什么來頭有啥毛病,養不熟的。現在那么多移民家庭,怎么都能安排得過來,大不了再加大政策優惠。”呂勝強微微擺手,接著說著,“拿我們這些自己人來說,就算是在外面有私生子,那也是自己的骨肉不是?”
“你這種態度,就不怕被嚴曉松那些人噴?”程大熊聽到這兒,眉頭漸漸皺緊。
“還不是他們搞出來的麻煩,要讓那些歐洲人再這么弄下去,天知道誰家的祖宗會被賣到非洲去!這就是好事了?!”呂勝強不屑地噴著酒氣,“我早就說過,應該派人直接在明朝沿海建立據點,專人管理移民事務。既能控制移民來源,又能提前布局。”
“安排誰去?”程大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那是齊建軍他們去處理的事,我們只是提出建議。”呂勝強有點喝多了,臉上的酒暈在燭光下格外顯目,末了,還神秘地壓低了聲音,“程哥,魅影酒吧上個月到了幾個法國妞,純著呢,和以前的德國女人英國女人完全不是一個味兒…”
“今天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喝酒?我來買單吧。”話不投機半句多,尤其是對方還在注意珍妮去福利院的事,程大熊索然無味地站了起來。
也不去想呂勝強接下來會如何度過一個夜晚,走出了酒吧后,程大熊足足在街角站了半個多鐘頭,然后轉身朝街區北方某片社區走去。他打算去一趟總統陳長遠的家,讓兩位老資格的醫生為自己內心的某些疑惑尋求答案。
即便表面上依然無所謂的態度,但事實是,任何一個穿越眾都無法容忍自己將在這個歷史時空悄然“消失”。到底是珍妮有問題,還是自己有問題,這是程大熊一年多來深深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