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78年,年僅24歲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遠征摩洛哥的戰役中不幸身亡。三年后,葡萄牙王室絕嗣,國王桂冠被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以其母親為葡萄牙公主的借口取得,這個自恩里克王子起,歷經艱辛的世界級殖民帝國就這樣悲劇了。
歐洲王室貴族的繼承權游戲不管如何復雜刁鉆,葡萄牙民眾都一直不滿自己的國王莫名其妙地成為了西班牙人。享受了近百年黃金時代的民眾還是對葡萄牙王室一直抱著極其愛戴的情結。而更不甘心的葡萄牙貴族們更是想盡一切辦法保持前葡萄牙貴族勢力的獨立性。
充滿戲劇性的是,已經死去的前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普通葡萄牙百姓眼里,他只是失蹤了,并在多年來不斷地“復活”,并領導葡萄牙人反抗西班牙。
西班牙王國政府對這一系列鬧劇自始至終保持著絕不妥協的態度,也不斷處死那些冒充塞巴斯蒂昂一世的膽大者。
最后一個被處死的假冒者,是個意大利人,這個倒霉的家伙還沒干出點什么事,就在1619年被西班牙政府搞死。
現在,又有一個讓人掉下巴的傳言在坊間開始流傳:現任的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極有可能”就是當年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
如此令人發囧的謠言不光讓代表西班牙國王統治葡萄牙的地方官們哭笑不得,也讓布拉干薩公爵提奧多西奧本人也抓狂了好一陣子,某段時間連自己老婆的房間都沒敢進。
但民眾的本心終歸是一個讓葡萄牙貴族們暗暗竊喜的好現象,西班牙國王死去的近一個月里,各地的葡萄牙民眾和地方貴族們都如同過年一樣喜氣洋洋。
晚上了,除了少數富人居住的街區,整座里斯本早早地進入了一片黑暗。流浪的土狗,穿梭的老鼠,懶散的野貓,成為這座西歐繁華貿易都市夜里的主人翁。
西班牙王國駐里斯本政務官邸里,還燈火通明著。里斯本地方政務官費爾南多子爵正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位置上吹胡子瞪眼,手里的羽毛筆狠狠地折成兩截丟在桌面一張大大的紙上。
幾個地方稅務官、治安官或捧著賬冊或拿著書卷小心地站在桌子對面,帶著忐忑的表情注視著里斯本地區的土皇帝。
“狗屎!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國家?”費爾南多肥胖的拳頭砸在了那封一大早被仆人遞來的外交文書上,結果蘸了一手的墨水,這又掀起了費爾南多無比的憤怒,“中華美利堅共和國?我從不知道在北美還有這么個國家!如果這些蹩腳的騙子企圖在里斯本興風作浪,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們吊死在廣場上!”
“可是尊敬的大人,我們經過跟蹤,發現這些東方人似乎并非一般的騙子,他們穿著高貴,有許多仆役,出手也極其大方,本地的葡萄牙貴族對他們也很是青睞。”治安官遞上了自己一天來的調查報告,也是有點迷糊。
“見鬼!我不管他們是不是那個東方帝國的后裔,還是什么印第安人!他們居然沒頭沒腦地給我送來一份外交抗議書,你們知道他們在抗議什么嗎?!”費爾南多肥胖的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變化而顯得虛弱了許多,顫抖著手指向了桌上的紙張,“他們居然比那些英格蘭人、法國人、尼德蘭人還有瑞典人更為可惡!他們抗議陶爾代西里雅斯條約侵犯了美國的領土權益!居然厚顏無恥地聲稱比我們早兩百年到達了北美!”
“這樣的事不是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如此嗎?尊敬的政務官大人。”一個稅務官笑呵呵地走上前,滿臉獻媚,“但不管怎么說,只有新西班牙才是整個新大陸唯一的合法存在,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改變的現狀!”
“可總有那么多煩人的蒼蠅在叮著我們,看看,現在又冒出個美國!”費爾南多長呼一口氣,然后掏出手絹擦著唾沫,滿臉厭惡的表情,“不用說,就連遠在上萬海里外的那個東方帝國,都有人開始覬覦我們西班牙王國的土地與權利!我要給國王陛下寫信,將這些該死的美國佬全部趕出西班牙的領地,不準他們的任何船只接近我們的任何港口!”
呃…菲利普三世國王陛下好像已經死了,即位的菲利普四世國王今年才16歲,現在的馬德里宮廷正陷入一場理所應當的信息阻塞與無心國政的狀態…幾個稅務官與治安官都面面相覷。
“先是英格蘭人,然后是法國人,荷蘭人,接著瑞典人,丹麥人,他們臭烘烘地手就在北美海岸畫來畫去,現在又多了個美國人!”費爾南多從部下的表情中理解了一切,于是尷尬地坐直了身體,一臉憂國憂民狀,“幸好偉大的西班牙王國艦隊為我們支撐起一個強大的新西班牙,否則天知道哪天他們骯臟的觸手又會去碰墨西哥、加勒比和南美。”
“費爾南多大人,我善意地提醒您一下,這些美國人如今正在里斯本和許多葡萄牙商會進行公開會晤,僅僅今天我所打聽到的消息,布拉干薩公爵的貿易代理人已經和這些美國人簽訂了一個貿易協定,他們將獲得未來三年總價值300萬西班牙銀幣的貿易合同…”
一位年紀稍長的稅務官輕輕咳嗽了一下,把真正最重要的事情提到了面上。
“價值300萬西班牙銀幣…哦,絕不!他們在任何西班牙王國領土上的貿易行為,都需要向我們交稅!”費爾南多猛得精神起來,雙手捶著桌面,眼里冒著貪婪的紅光,“絕不允許葡萄牙人在這里吸食本屬于我們的財富!”
言下之意,美國人理所應當應該和西班牙的商人進行貿易,而不是那些整天歪門邪道小動作不斷的葡萄牙人!
“可是葡萄牙人比我們的嗅覺更加敏銳,聽說早在一個月前,葡萄牙人就在亞速爾和美國人接觸了,但美國人還是有所顧慮。可能是正是顧及到我們才是葡萄牙土地上真正的合法統治者。”
年長的稅務官冷靜地掏出一個書卷,遞給了費爾南多:“這段時間里斯本市場上出現了一系列不可思議的東西,經過我的觀察,應該就是這些美國人帶來的,并經葡萄牙商人的手出售。”
“你是說這個?”費爾南多好像被針扎了一下,趕緊起身,從身后的壁櫥里小心地取出一套精美異常的玻璃酒具,然后捧到了桌上,臉上帶著震驚,“該死的,我一直認為這是威尼斯商人的專利商品!”
“是的,尊敬的大人,而葡萄牙人拿到的價格,據說只有7000西班牙銀幣…威尼斯的人可從沒產出過這樣的珍品。”看著那純凈得如水晶般的玻璃器皿,稅務官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生怕對方聽見一樣。
“上帝啊,我們為什么不絞死這群貪婪的吸血鬼!”費爾南多一愣,臉上的表情不斷扭曲變化,最后一臉哭相,“為了購買這個,我付出了10000西班牙銀幣…”
可憐的西班牙子爵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些稅務官會找自己了,放做任何人,都不會心安理得地看著這些驚人的財富被別人輕易賺取。
“那…我們應該派誰去接觸他們?”費爾南多迅速從一位誓死捍衛西班牙王國利益的官員轉變為一位商人,“至于這封外交文書,我會在合適的時候轉交給國王陛下,相信他一定能妥善處理和美國的關系。”
“有大人這句話,我想本地的西班牙商會一定會全力以赴爭取的,我們甚至可以在稅率上給予美國商人特殊的照顧,只要保證我們得到的貿易額是最大頭!”
年長的稅務官迅速給出了方案,辦公室里的所有人都頻頻點頭。
“嗯,西班牙王國需要我們對這樣的事投以最大的關注,那么魯伊斯,你就代表我,去會見那些美國人,就說過幾天我將代表西班牙王國在官邸為美國朋友舉行盛大的歡迎晚宴!”
說完,費爾南多子爵就小心地抱著玻璃酒具走進了內屋。
發生在里斯本西班牙政務官官邸的一幕才剛剛落下,在里斯本郊區的某座木堡莊園內,蘇子寧一行也在進行著碰頭會。
“嚴曉松,你就一攪屎棍!”蘇子寧聽完嚴曉松的述說,對他一大早跑到里斯本的地方政務官官邸遞交“外交國書”一事哭笑不得。
“我相信無論我們怎么低調,有些事終歸是跑不掉的,西班牙人在里斯本的眼線不比葡萄牙人少。”嚴曉松聳聳肩膀,一臉的無辜,“所以,我不過是提前履行了一次順路的跑腿任務而已。換做你蘇子寧,也許你會用更大的排場去裝逼。”
四周的男女青年此時都紛紛點頭,表情認真無比。
“好吧,我就認你做我肚子里的蛔蟲。”蘇子寧拍拍大腿,也是一臉無辜,然后掏出了兜里的日記本,“幾家本地葡萄牙貴族的貿易代理人都談了一圈,收獲比我們想象得還夸張。除去我們保留的部分商品,僅那些意大利進口玻璃酒具,就賣出了110萬西班牙銀幣。”
“哇!”
除了嚴曉松,三位女士以及周可民和祝曉力都叫了起來。110萬西班牙銀幣,換算就是11萬英鎊!
“別高興太早,他們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現金。”蘇子寧攤開手,撇著嘴,“首付只有35萬西班牙銀幣,其他的75萬余款根據貿易合同規定,將全部以我們需要的商品原料來抵扣。”
“哦…”幾人又失望地放低了聲音。
“這不就是我們希望的嗎?”嚴曉松對這個結果并不詫異,“超過30噸重的銀幣,我想沒人打算裝船運回曼哈頓吧?”
“嗯,圣瑪利亞號已經運送了第一批物資回去,但我們今年的運輸量還只是完成了一個零頭。葡萄牙人也許可以按時間努力供應我們合同上所需的物資,但我們不能當著西班牙人的面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所以接下來,我們需要從西班牙手里獲得更大的海上運力支持,分給他們的商船一部分亞速爾物資運輸合同,這不是壞事。”
蘇子寧攤開地圖,指了指歐洲西海岸區域,“更重要的是,我們的移民海運路線!葡萄牙的主要海上運力大都集中在非洲和印度,以及南美的巴西,目前歐洲的荷蘭和英格蘭人還很小心翼翼,在加勒比海地區占據海上絕對優勢的,就只有西班牙人。”
“首先利用葡萄牙在遠東的海上運力,通過沿途一系列港口將我們需要的明朝移民轉送到西非或巴西,然后再借助西班牙的海運力量,通過加勒比海航線,最后送到曼哈頓?”
周可民看懂了地圖,但卻露出了擔憂的表情,“蘇哥,如果讓他們的船隊開到曼哈頓,那不是我們的底細就全暴露了嗎?”
“當然不能這樣做,我們只需要他們把移民送到這里!”蘇子寧手指在地圖上一個大大的滑動,最后又停到了北美弗羅里達半島東北大海深處的某座孤獨的小島上。
“百慕大群島?!”
不光是周可民等人,這下連嚴曉松都動容了。趕緊湊上去,小心的用手指比劃著地圖比例,嚴曉松慢慢地露出了微笑。
“是個好地方,這樣最后一段路程問題就解決了,而且移民可以在一路上經停許多港口,雖然折騰的時間長了點,但意外也減少了許多。”嚴曉松對著蘇子寧頻頻點頭,對對方如此的精心布局與野心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現在百慕大群島歸誰?”祝曉力雖然也很贊同這樣的大手筆布局,但還是有點疑惑。
“理論上是英格蘭人捷足先登了一下,大概1609年開始,有一些英格蘭人在上面建立了小的殖民點,但一直到1684年才真正成為英格蘭殖民地。”蘇子寧又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只需要一艘炮艦,這里就是美國的領土,它現在的價值連西班牙人都不會多看幾眼。”
“你真不厚道,從五月花號開始,我就知道你一直看英格蘭人不順眼。”嚴曉松興奮地站起來,似乎已經在構思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了。
“很正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蘇子寧聳聳肩,表示自己毫無壓力,“嚴曉松你動作再快,我估計也要明年才能真正開始實施移民行動。那時候,如果游啟那文藝青年還不能造出我們需要的戰艦,那我只能讓西班牙艦隊開進曼哈頓港口了。”
“你們兩個狐貍,真不知道以后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個國家會被你們玩成什么樣…”一直旁聽的楊雯雯嘆了口氣,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鄙視的表情。
如果要說玩人,恐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你楊雯雯敬業吧?
“咳…大姐,好像今天那個什么葡萄牙男爵洛佩茲說是要送你一艘風帆船?”周可民笑嘻嘻地在一旁八卦著,讓剩下兩位女士又一陣嫉妒。
“哎呀,人家當時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看著人家干什么,真是的…”楊雯雯趕緊提著裙子拋開了,房間里一片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