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歷史的時候,總會得到各種體會。殘酷的,巧合的,何曾相似的,匪夷所思的,或者啼笑皆非的…但無論何種體會,大都讓我們感覺“為什么”會這樣。
某個游戲里的紅發女海盜卡塔琳娜那張揚性感高挑的西班牙女郎形象,和眼前這個顯然嬌小瘦弱許多,女人味又乏善可陳的普通水手打扮的小女人簡直就對不上號。
但不管如何,放在那個時代背景來看,卡特琳娜·德·艾蘭索確實是大航海時代的女性傳奇之一,只是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她的經歷在更加浩瀚的歷史劇本中并非格外出彩罷了。
出身西班牙一個底層小貴族家庭的卡特琳娜,有著和其他同時代女孩截然不同的思想。她性格執拗,難以安靜,一度被父母送進修道院,后來又自己跑了出來。女扮男裝的卡特琳娜成為了西班牙軍隊的一名普通士兵,換過好幾個名字,甚至還一度參加了西班牙在智利的幾場戰斗。
一次遭遇戰讓她平生第一次殺了人,驚恐不安的卡特琳娜第一次對自己隱瞞的真實身份進行了懺悔,軍隊指揮官也終于了解到這個出眾的下屬其實是個女性。
也許是這個時候的西班牙太需要英雄了,也許卡特琳娜曾經的修女身份讓西班牙的主教們覺得有價值。于是這個離經叛道的西班牙小女人就被追捧為捍衛基督、西班牙最勇敢的軍人,甚至還得到了教皇的接見,被教皇允許可以在正式場合自由選擇穿戴男裝。
不過歷史的記載也是混亂的,至少是現在,蘇子寧還無法確定這位莽撞的西班牙小軍官會單獨領著一艘小型戰艦在亞速爾附近亂逛的理由。
可憐的西班牙人被關進了自己戰艦的船艙。阿德萊德船長簡直笑掉了大牙,在他眼里,西班牙人天生就應該這樣倒霉。按他的話說,他早就知道這些美國人不會給西班牙人什么好果子吃。在那種可以連續發射的奇特火槍面前,西班牙官兵的表現并不比印第安人強多少。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蘇子寧和女翻譯袁欣藝才從房間里出來,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早就守在門外的會計任長樂趕緊湊了上去,很是得意。
“哈哈,發達了,幾萬的西班牙銀元啊!”任長樂吹了聲口哨,對自己今天的發現很是滿意。
“嗯,還打死打傷10名西班牙水兵,順帶俘獲了西班牙戰艦,現在我們更像是海盜了。也許不久后會被吊死在塞維利亞。”蘇子寧隨口丟了句,一邊的袁欣藝捂著嘴笑了。
“有沒搞錯,是他們搶我們好不好?!”任長樂一愣,差點吼起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位代理艦長、卡特琳娜中尉會把所有的英格蘭船只都當做海盜來打擊。而事實上,在這個時代沒有一艘海上的英格蘭船只是干凈的。”蘇子寧無奈地攤開雙手。
“好了,別嚇他了。”袁欣藝對蘇子寧一本正經的表現又是撲哧一下,然后換上了認真的表情,“我們的假小子希望能親自到嚴曉松面前去懺悔。她可能認為被她這么一刀下去的人不會活太久,至少也是個殘廢。”
“嗯,袁欣藝你可把她忽悠慘了,什么美國國會議員代表訪問歐洲王室的途中遭到西班牙戰艦的無理威脅什么的…”蘇子寧笑得很開心,“尤其是,嚴曉松當時那個誤解她要傷害我的動作,她從未見過主動為他人擋刀的男人。”
“那你應該羞愧!”突然,嚴曉松從船艙另一頭扶著墻走來,表情十分糾結,半邊上身露在外面,身后批著大衣,整個左肩都被裹著厚厚的紗布。
“老趙和夏秋瑜怎么可能允許你出房間!”蘇子寧一看死黨這副吊死像,就皺緊了眉頭,但依然掩飾不住他眼里的欣喜。
“夏秋瑜堅持要去救助那些重傷的西班牙水兵,老趙熬不過,也去了,女人就這樣…”嚴曉松摸了下肩膀上的紗布,無奈地笑笑。
“那你怎么出來走,應該好好休息。”蘇子寧舒了口氣,知道今天這件事恐怕又要消耗一行人更多的時間來善后。
“你別管我了,還是去看看周可民吧,這小子今天干掉好幾個西班牙人,估計有點心理陰影了。”嚴曉松說完,看住了不遠的艙門,然后換上了神秘的笑容,“蘇子寧,說說看,那位中尉小姐是不是沒有俘虜的覺悟抵死不從?”
“你們兩個沒正經作死的男人…”袁欣藝白了重傷狀態還口無遮攔的嚴曉松,自己朝船甲板樓梯走去。
“好吧,你的機會來了,有人要向你告白,記住一定要在聽的時候表情痛苦,越嚴重越好,能夠中途暈倒一下就更完美了!”
蘇子寧對著船艙通道里負責安全的一個手拿彎刀腰帶火槍的英格蘭水手低聲吩咐了幾句,就和任長樂也離開了。
“我的上帝…”
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彎刀去拯救同伴的高挑青年居然帶著傷走進自己的房間,西班牙中尉卡特琳娜在驚訝之余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然后又迅速閉上眼睛,雙手握在胸前,嘴里碎碎念叨著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話,一時間神叨叨的。
“我很抱歉。”沒等嚴曉松在床邊坐穩,卡特琳娜就睜開了眼睛,然后突然用英語嘀咕了一句。
“估計之前的人沒想到其實你會英語。你的秘密還真不少…膽大妄為的妞…”嚴曉松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一邊還偷偷打量著坐在木凳上低頭祈禱狀的西班牙女子。
“你們真是那個什么…美國人?”西班牙女中尉突然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忽閃著質疑,“我從沒聽說過在新大陸還有比西班牙更強大的國家!”
“嗯…你沒聽說過的太多了,沒見過的更多。”嚴曉松豎起右手一根手指,胡亂指了個方向,“遙遠的東方國度,應該知道吧?我們和那里的人一樣,只是我們比你們更早來到美洲,你們的新西班牙在我們眼里不過就是一群農夫偶爾走迷了路然后就認為那是自己的家。”
“哦!東方!我知道,我看過馬可波羅游記!”還有點童心未泯的西班牙女中尉眼睛一下就亮了,“還是英格蘭譯文,我就是那時候偷偷學的!”
說完,好像又覺得剛才漏掉了什么,臉色頓時一跨:“西班牙是無敵的!沒有人能夠動搖和剝奪陶爾代西里雅斯條約賦予西班牙的、得到羅馬教皇公正的權力!”
“可那條教皇子午線從一開始就是個錯漏百出的無知玩意兒,否則也不會之后還改來改去…”嚴曉松哈哈一笑,結果不小心扭到了肩膀,一時間疼得呲牙咧嘴。
“你們幫助英格蘭人?!”自知俘虜身份的西班牙女中尉泄了氣。她知道歐洲除了西班牙自己,幾乎所有國家都對那個教廷主持的所謂世界權益劃分一副不屑一顧的態度,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的海上沖突。
“這個答案相信之前我的同伴已經給你解釋過了。”嚴曉松說著,露出了嚇人的表情,“知道嗎?我們完全可以以海盜罪逮捕你,然后將你引渡到美國法庭,再然后…”
不言而喻,按照這個時代的海上規矩,就算是有后臺國家授予私掠證的海盜,一旦被其他國家抓住基本就是按照海盜罪名吊死一條路。
“不!我不是海盜,我并不知道你們的身份!這不公平!”西班牙女中尉快崩潰了,眼淚唰唰地往下掉。
“那中尉您怎么解釋之前的行為?”嚴曉松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的小女人的變化,覺得其中很有隱情,首先一個女人以代理船長的身份帶著一條船到處跑就不正常,何況還是一艘原本隸屬于西班牙海軍的戰艦。
“上帝寬恕我…”
西班牙女中尉抹著眼淚,哭哭啼啼中把對蘇子寧等人隱瞞的事漸漸地講了出來,旁聽的嚴曉松表情幾經變化…
入夜了,五月花號帶著后面的圣瑪利亞號靜靜地朝西北航行著,按照這個速度,大概在后天一早,他們就能進入亞速爾群島的英雄港了。
甲板上,蘇子寧和嚴曉松一如既往地并排靠在船舷邊抽著煙。
“這個可憐的西班牙女人。”嚴曉松吐出一口煙,眼睛里閃爍著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與荷蘭人的戰斗中,船長被打死,然后圣瑪利亞號大副接替指揮,到了拉斯帕馬斯群島準備休整,她在岸上差點被色心大動的大副和其他軍官強奸,結果失手殺了包括大副在內好幾個軍官,確實很強悍。”
“一個絕無僅有的女軍官,在船上更多只是象征意義,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有著船長這個保護傘,他早就被船上其他男軍官給…你明白我的意思。”蘇子寧也對這樣的故事充滿了極大的感觸,“被拉斯帕馬斯群島的西班牙海軍通緝,帶著幾十號人和一艘還沒有完全修復的小戰艦倉皇出逃,結果又被部下脅迫搶劫路過的船只,最后流竄到亞速爾群島海域居然還迷了路,真是浪漫啊!”
“你打算怎么辦?”嚴曉松忽然側過頭,頗有弦外之音地問著,“別告訴我,你打算把他們都交給亞速爾的葡萄牙人。”
“她能什么都對你說,看來對你的認同更大一些。”蘇子寧拋出煙頭,微微搖頭,“那個脅迫她搶劫船只的海盜已經被周可民他們當場擊斃了,現在她是屬于我們的戰俘,怎么處置他們我們有充分的發言權。”
“嗯,我就知道你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貨。”嚴曉松嘿嘿一笑,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對了,周可民這一路上不正常,我看他一定是中了什么瘋。”
“沒啥,和李想一樣…不,比李想要倒霉,他愛上了一個印第安少女,但對方還不到15歲…”蘇子寧有點哭笑不得,“新成立的海上警備隊里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全是些熱血的民族主義戰士,周可民就算是鄭泉跟前的紅人,在那里也是個邊緣人。”
“有出息啊!蘿莉控啊!”嚴曉松高聲喊了起來,一臉詭異的笑,“其實這也不錯,至少人種都一樣,不是說印第安人其實是殷商后人嗎?”
“考證黨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糾結的人群之一,你不得不相信他們的鐵證,可你相信之后又不得不拒絕最后的結果。”蘇子寧聳聳肩,將自己和這層關系撇清,“就好像這個卡特琳娜,你說我們應該把她劃分為海盜,還是西班牙軍人?”
“呵呵,都算。”
嚴曉松拍拍好友的肩膀,捂著肩膀就走開了,只剩下蘇子寧一個人繼續再船舷邊看月亮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