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窩村,趙陽家里。
已是深夜,趙陽掀開被子正準備躺下睡覺,就聽到外面的大門被人敲響,停了一下,又連著敲響了兩次,聲音也大了起來。
晨梅從多多臉上收回目光,推了推他,道:“你出去看看吧。”
趙陽稍停了一下,搖頭道:“不用管他,咱們睡吧。”
外面敲門聲又起,還有人叫他的名字。
晨梅抱了抱被子,輕聲道:“是不是有急事找你的,或者是找你看病的?”
趙陽將被子蓋到身上,伸手將燈關死,道:“不是。”
晨梅也不問趙陽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他對病人向來很重視,說不是應該就不是,但還是伸手把燈打開,俯身看著他道:“那你也得去看看——你不去,最后咱爸媽還不是要起來去看?乖,看完回來我摟著你睡!”
趙陽翻了個白眼,接著就反應過來,他這不是配合她嗎?
果然晨梅輕笑一聲,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道:“去吧!”
外面敲門聲又響了起來,趙陽只好披上衣服,出去開門。
剛把大門打開,就見兩個人撲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趙陽往旁邊一讓,打眼看去,兩人一男一女,年齡五十歲上下,左邊是一個女的,很胖,右邊男的倒是比較瘦。
那個女開口就哭道:“趙陽,你就饒了我家順子吧!他也是一時糊涂,但你念在我們就他一個兒子,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給你磕頭了!”
說著兩人作勢真要往下磕頭,趙陽沉聲道:“你們這樣,我就關門了!”
面前兩人自然是譚老三和他的老婆劉秀敏。
此時譚老三拉了劉秀敏一把,彎著腰陪笑道:“趙陽,順子他只是一時糊涂,你就饒了他吧?”
這么冷的天,尤其剛從老婆身邊暖香的被窩出來·趙陽也沒心情和他們扯皮,直接說道:“你們找我也沒用,回去吧!”
趙陽在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看過一本書,名字忘了·但記得里面講的主要內容是,世界上百年以上的大型企業,往往都是家族企業,這和原來形成的認為家庭企業都是落后的、不長久的觀點大相徑庭,所以還記得。
其實,不用看書,在華夏的歷史中·很多手藝父傳子,子傳孫,有的都能傳十幾代,把手藝擴大了不就是作坊,作坊擴大了不就是公司嗎?
現在他又知道了華夏國內傳承了三百年的某藥堂,所以,譚帥當時想靠陽婷減肥茶賺錢的時候,他才想辦成一家能傳承后世的事業。
但有一點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現在的家族企業,在用人的時候,往往任人為親·并且在管理上也不正規。
現在,這個弊端在陽婷身上顯現出來了,而且,一出來就差點直擊要害!作為藥企,配方可不就是最根本的東西嗎?
當然,問題早點出來也有好處,那就是易于整頓,而且,因為和浩然集團和金順集團的合作——說起來,金順集團也是家族企業·也過了近半個世紀了!到時候從他們身上吸收優點,類似的問題總會越來越少。
說到整頓,生產方面且不說,工藝流程的改進他們是時刻關注著的,因為這直接和效益掛鉤的!另外就是人員的管理了。
人員的管理是個很復雜的事情,但說到底不過是“恩威并施”四個字。“恩”不用說·現在齊水縣公認有三個收入和福利最好的地方,其中一個是龍窩村的小學,另外兩個都是和陽婷有關,一家店面,一家制藥廠。
也就是說,現在要做好“威”的工作了,譚元順這件事正好可以作為反面教材!而且,這件事性質實在惡劣,如果真讓他得逞了,可是會影響到陽婷里所有的人的利益的,所以,如不嚴懲,廠子里其他的人都不會認同!
但譚老三兩口子自然不會這樣認為!他陪笑道:“怎么說沒用呢?制藥廠的事還不是你說了算?”
趙陽搖了搖頭,道:“我不管廠里的事。”
譚老三自然是不信,和劉秀敏一起,一個勁地說著求趙陽饒了譚元順這一遭,說什么鄉里鄉親的,還能論上親戚,總要給留條活路云云。
趙陽聽的時候,真想問一句,既然是鄉里鄉親的,還能論上親戚,那干嗎做對不起廠子的事?而且,他知道得要比他們想像得要多!
于是,他問道:“我就問你們一個問題,他偷配方的事,你們知道嗎?”
劉秀敏忙道:“我們要知道,肯定得攔著他啊,哪能讓他辦出這樣的糊涂事?”
趙陽站在那里看著她們,一句話也沒說。
現在月亮已經滿了半塊,但站在大門廊里,月光照進來就已經變得很是朦朧,對面看人尚有些模糊,但在劉秀敏兩口子眼里,趙陽的眼睛卻是黑得發亮,甚至讓他們有不敢直視的感覺!
而見趙陽不說話,劉秀敏心中忐忑,就又拉了拉譚老三的袖子,他就接話道:“是啊,我們真的不知道!你想想,我們都是本分人,這樣混賬事能讓他干嗎?”說完他又像是氣急似的,怒罵道:“他這個混賬玩意,真是丟我們家的人啊!”
本分人?兩人的表現看在趙陽眼里只是虛假得厲害!
而且,在他面前說謊實在是很愚蠢的事!除非他們能控制自己的氣血運行和魂魄的波動,不然表面裝得再像也沒用!
他冷著臉道:“也就是說,呂翔答應事后給你們一百萬,先付了二十萬的事,你們也是不知道了?”
把譚元順送進局子里后,開始他還嘴硬,但面對老宋幾個老公安,很容易就交待了問題的始末——如果他真的有城府,也不會被王會一詐就露出了馬腳。
話說雖然過了立春,已經算是春天了,但現在氣溫還是冬天,王會要能隔著厚厚的冬衣看到他口袋里一小袋粉末和一小塊紙片,那才叫見鬼了呢!
而聽到趙陽提到了“呂翔”和錢數劉秀敏心里咯噔一下,大氣也不敢出,忙轉頭看向了譚老三。
譚老三還想裝不知道的,臉上表情帶著疑惑地道:“不知道啊…這個我們真不知道啊…”
在趙陽的注視下他終于說不下去了!
這時,見趙陽在外面待了這么長時間,晨梅不放心,就裹上厚厚的棉袍,拿了另一件站在門口叫了他一聲,道:“怎么一直在外面,冷不冷啊?”
趙陽忙向她揮手讓她千萬不要出來,又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兩人一眼,兩人竟然不敢抬頭,他也不再說什么,隨手將大門關上,然后幾步走回了屋,彎腰將她抱起來,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壓低聲音訓斥道:“誰讓你出來的?受了風怎么辦?”
晨梅嘟了嘟嘴,嬌聲道:“我在門里面呢······你打我,我不摟你睡覺了!”
趙陽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抱著她放進被窩里,站在床邊掐著腰道:“我自己有數,不用你多操心,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自己,明白了嗎?”
晨梅仰了仰頭,聽話地嗯了一聲,等趙陽躺下,她又柔聲道:“來,老公我摟著你睡!”
趙陽拉著被子,道:“不!”
晨梅用肩膀頂了頂他,拉長聲音道:“乖,來嗎!”
趙陽閉著眼道:“不!”
晨梅又用鼻音呢喃道:“來嗎!”
趙陽堅定地道:“不,就不!”
晨梅微抬起頭,低聲呵道:“你來不來?”
趙陽眼睛睜開一條縫道:“就不…等身體暖和過來再去!”
晨梅撲哧笑了出來,等兩人躺進一個被窩,靠進了趙陽的懷里,她才問道:“剛才那兩人是那個什么譚元順的父母?”
趙陽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看躺在里面的多多,看有沒有蓋好被子,又道:“到底是誰摟誰睡啊!”
晨梅在他腰上擰了一下,嗔道:“你不愿意?”
趙陽探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笑道:“當然愿意,求之不得!”
說完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說起來,兩人結婚不到一年,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可和父母住在一起,平時親昵的機會都很受限制,也只有這樣的時候才有機會。
而且,以前這樣的親昵只是做某些愛做的事的前序,這時候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更能體味彼此純粹的親近。
吻完又說了些夫妻的悄悄話,晨梅就又說起譚元順的事,道:“這個時候不是講情面的時候,不然廠子就沒法管了!”
趙陽就想到剛才晨梅出來,也是怕他心軟亂做了錯事,就點頭道:“娘子英明!”
晨梅就知道趙陽知道其中的利害,她想了一下,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還是要找出幕后的公司,要嚴厲地打擊,這也是做給其他有圖謀的人看的!”
趙陽將她抱緊了些,又道:“娘子英明!”
晨梅啐了一口,想著就算她不說,孟學輝和周惠也應該知道,剛提起來的那一點工作的熱情就褪了下去,轉而被眼前靜靜躺在身邊的兒子所替代,然后睡意襲來,只是眨眼間就睡了過去。
趙陽卻是想著呂翔很狡猾,或許抓譚元順的時候他也在廠子周圍,等問出來要去抓他的時候,他已經跑了,也不知道抓沒抓住,會不會讓他跑了?
然后他又想到,王會竟然能從譚元順從廠房里走出來的步態看出他有問題,又那么會把握住對方的心理,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里飄過,不一會兒就感到懷抱里變得輕若無物起來,再過一會兒就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