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里的這張文稿,曹真一張臉表情忽青忽白,最終還是沒忍住,狠狠地將其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又跺了兩腳,仰天怒罵道:“馬謖,我和你勢不兩立!”
要說曹真做到魏國的驃騎將軍,這氣量比起一般人自然是要大得多了,很少有當場暴怒的時候。只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是超出他忍受的極限了。這封信上籠統不過數百字,但是說的話卻是陰毒無比,說他曹真是假子,是賤種,雖然姓曹,但卻心懷秦家本家,而且對曹丕稱帝素來不滿,并且和曹植暗通款曲,意圖謀反等等諸如此類“陷害”曹真之詞。
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出自馬謖的手筆。曹真的父親名叫秦邵,字伯南,沛國譙縣人,生活在東漢末年,家中本是世代的農民。曾因反對曹操的叔叔曹鼎收買農民土地而結識曹操。當年袁術部曲在豫州與曹操交戰,一次曹操外出偵察,遭遇袁術手下追殺,當時秦邵便鋌身而出,冒充曹真,袁術手下便蜂擁追殺,結果使曹操趁機逃脫。后來曹操感秦邵之德,便收曹真為養子,并變易其姓。
理論上,曹真作為曹操的族子,就應該和曹丕算是兄弟了,俱備有魏國皇室血統,理應像曹彰、曹植那樣被封王或者封公。但曹丕登基之后,卻給曹操的幾十個嫡庶之子,也就是自己的兄弟統統封了王,包括被軟禁的曹植在內,而身為驃騎將軍的曹真。卻僅僅是個侯爵而已。這種區別對待,顯然曹丕只把曹真當作曹氏宗族的一員將領而已,和曹仁他們一個級別,而非具有皇族血統的兄弟。而馬謖正是抓住這一點關系,寫了這樣的一封離間信,大肆抹黑了曹真一番。
一名青年文士走進來,眼看曹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當下隨手撿起地上的廢紙,拿起來展開一看,卻是不其然眉頭微皺。抬起頭來看了曹真一眼之后,這才沉聲道:“將軍,此事不可等閑視之。若是妥善應對,只怕難免惹火燒身!”
聽了這話之后,曹真倒是有些意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眼前之人,這才有些訝然地道:“元則,此言何意啊?”
被稱為元則的這個人,乃是譙縣龍亢名士桓范。此人乃是曹真同鄉,頗富文才。原任曹操帳下掾吏,曹真和他頗有交情,因此在升任驃騎將軍之后。征辟他為長史,對他的意見還是很看重的。
聽得曹真發問,桓范也不賣關子,直接解釋道:“將軍您看,這信中對將軍身世多有中傷。一旦此信落入陛下手中,只怕陛下…”說到這里桓范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曹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桓范所指的意思是什么。要說曹丕這人有一點最像他老爹,那就是多疑。可以想象的是,在眼下這個非常時期。一旦這些話傳到曹丕的耳朵里,他無論如何都是有些想法的。而且更要命的是,這封文稿里所說的那些東西,無巧不巧地正好切中自己的要害。
先前曹操諸子爭奪嗣位之時,曹真為了表明自己無疑爭雄,因此特意讓人照料自己秦家本家宗祠,又分自己的食邑照料朱贊、曹遵等舊友的遺孤。只是這一來的話,當年的避嫌之舉,如今倒成了自己心念舊族的證據。再聯系到眼下的局勢,難免不讓人覺得曹真是眼看曹氏式微,想要獨善其身了。
想到這里,曹真也是頗為頭疼。他雖然擅長軍略,但是這些政治上的東西就不是很擅長了,當下向桓范問道:“不若下令將敵軍射來的文書,盡數收繳燒毀?”
桓范想了想,卻是搖頭道:“不可,想來不少軍士們都已經看過文書,此事早晚也會傳出去,若是照將軍那樣,反而會讓人覺得將軍心中有鬼!”
“既然如此,元則,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呢?”曹真繼續問道。
桓范也是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緩急的,當下稍一沉吟,卻是笑道:“將軍無需驚慌,依下官之見,將軍何不遣人將這挑撥離間之書信送呈陛下御覽。如此一來的話,陛下自然知曉將軍的心跡,如此自然是萬事皆休了!”
“妙極,妙極!”曹真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曹丕雖然多疑,但并不是不可救藥的蠢貨。自己只要做足了功夫,他自然會明白自己這么做的苦衷的,這一來的話,自己的嫌疑也就可以洗刷干凈了。
當下曹真拿起一份敵軍的文書,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呈前線的曹丕。當然,光肯定敵軍的文書肯定是不行的,隨之一同抵達的,還有曹真親自操筆書寫的一封短信。這封信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告訴曹丕一下事情的緣由。否則的話,曹丕看到這份無頭無腦的文書,還以為自己是和他唱對臺戲呢。然而曹真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就是這封不過百余字的短信,最終把自己給害了。
曹真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正在忙著為自己洗脫嫌疑,壺關的曹休日子也不好過。在進入上黨郡之后,馬謖立即兵分兩路,以馬岱及其麾下一萬五千人馬牽制住曹真,自己則是率領剩下的兩萬人馬攻打壺關。
“放箭!”伴隨著關興的這一聲怒吼,數十架踏弩完成了一次齊射。“嗾嗾嗾…”帶著極為凌厲的呼嘯聲,勢道極為強勁的弩箭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如同一片死亡烏云一般,向遠處的壺關關城上狠狠地罩了過去。
城上的守軍一見這片“烏云”飛出,也不消上官下達命令,立即很有默契地舉起手上盾牌,或是干脆彎身躲入女墻下。在這兩天壺關攻防戰中,守城的曹軍吃夠了對方強弩的苦頭。這種強弩的射程超過600步。光是論射程就比霹靂車還要來得恐怖,即使仰射城樓,也能保持450步以上的有效殺傷距離。
相形之下,城上守軍的弓箭射程就要遜色許多,根本無法對對方的這些強弩造成任何威脅。而且在勁弩超強的勁力驅動下,箭矢的穿透力,更是強悍到變態的地步。一般的木盾、皮盾根本起到防護作用,往往直接被射穿射破。所以到了后來,壺關守將曹休不得不命士卒持笨重的鐵盾來格擋飛矢。
除此之外。為能遏制對方的強弩,曹休也想過許多辦法,他甚至一度將霹靂車移上城樓轟砸敵方。曹軍的霹靂車的平地最大射程可以達到300步。借助壺關城樓的高度,可以增加到350步左右,但盡管如此,仍然比不上對方的強弩的射程。而且,由于城樓上的空間過于狹小,操作霹靂車的士卒又無法得到有效的防護,反而被敵方強弩射殺了不少人。不得已之下,這一方法很快被放棄。
曹休還曾想派精兵出城突襲,但仔細觀察了敵軍對強弩手的防衛陣勢,以及掂量了一下手頭上的兵力后。曹休不得不打消了念頭。百般無奈之下,被動龜縮防守這個原本最為消極的方法,反而成了最為行之有效的方法。
“殺!”在如蝗一般的箭矢的掩護下,一隊隊的漢軍士兵,推著大木簡陋釘成的撞車。頂著覆蓋數層厚牛皮的沖車,來到壺關的關城下,對城門和城墻發起了撞擊。轟隆隆的巨大撞擊聲,把號角和軍鼓都壓過了。
“快!把油全倒下去!”
“扔火把!”
“小心,那邊又有人搭梯子了!”
城樓的呼喝聲此起彼伏,乘著箭雨的間隙。守軍士卒匆匆忙忙將滾開的沸油從城樓上傾倒下去。一些手腳稍慢的士兵還未來得及將油倒下,就被襲來的羽箭射中,在陣陣哀號中倒地。原本用來攻擊敵軍的沸油也不幸地成為殺傷自己的“武器”,不少人甚至被自家地沸油燙傷、燙死。
相比較略顯狼狽的守軍,城下的攻城軍反而沒有受到多大傷害,諸般攻城器械上都蒙覆著厚實的牛皮和鐵皮,有效地阻擋了沸油。
但隨即落下的火把起到了作用,原本就易燃的油料在沾上火把后,立即就熊熊地燃燒了起來,將城下變成一片火海。
一些身手敏捷的攻城士兵連滾帶爬地從火海中脫離,借著強弩地掩護,倉皇逃回了陣中,還有一些把性命丟在了這里。此時,日已西垂。西邊的天際一片血紅之色,與熊熊燃燒的城墻交相輝映著,顯得無比的壯麗與瑰麗。
“鐺鐺鐺…”就在這時,急促的鳴金聲從漢軍的軍陣中響起。恐怖的箭陣停了下來,隨即攻城大軍開始緩緩后撤。
“呼~~!”看著敵軍全部撤退,城樓上的曹軍士兵竟然是不約而同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輕松之色。有些人甚至忍耐不住身心的疲憊。直接癱坐在地上。更多的人則在上官的指揮下,清理起一片狼藉的城樓來。
“今天的傷亡怎么樣?”看關興走進來之后,馬謖放下手中的書卷問道。
“我軍死傷了差不多300人,敵人也有百余人的死傷!”關興言簡意賅地道。
“嗯,傳我將令,明日起繼續照常攻打城關!”馬謖點了點頭道。聽了他這話之后,一旁的姜維猶豫了一下,卻是開口道:“左司馬,您這攻城也攻了五六日了,但是以下官之見,怎么有點,有點…”
“有點什么?”馬謖看了看姜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姜維就是姜維,這么快就看出自己的舉動有些異常。除了他之外,似乎其余的人并沒有發現這點。
“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味道在里面啊!”姜維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然道。
“沒錯,我確實是虛張聲勢了。壺關這樣的險關,又有數千守軍,我等縱然是發力攻打,也難以攻下。既然如此,我就不去觸這個霉頭了。”馬謖笑道。至于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現在還不是宣布的時候。想到這里馬謖也是不禁有些期待地想了想,不知道自己交代鄧艾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似乎老天爺也聽到了他的心聲,這天晚上,鄧艾就回來了,并且是給他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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