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的意思是?”徐庶有些似明非明地問道。
“曹操此刻統軍南下,我軍若是據宛城死守,他難道有能力把我軍一舉吞沒了嗎?”關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事實上,如關羽這般預料的,其實也是大有人在。現如今屢遭大敗之后的曹操,當真還有這個能力包圍、甚至聚殲關羽的大軍么?雖然分了一部分兵馬駐守新野,也分了一部分兵馬去奪取武關。但是眼下僅就在宛城這里的關羽所部的守軍,也足足還有將近五萬之多。這樣的實力,雖不能說無可抗衡,但是依靠著宛城堅城,曹操就算是想要吞下這塊剛剛出鍋的肥肉,恐怕也得被燙得鬼哭神號。
再者,關中、關西的曹仁已經是節節敗退,河北更是叛亂四起。現如今曹軍的軍心必然不穩,也勢必將要影響到戰斗力的發揮。綜合此種種,不禁令帳中諸將心中懷疑,曹操是否有這樣的能力南下與關羽決戰?一旦關羽當了縮頭烏龜不出來,他就算是南下撲向荊州,肯定也是無功而返,那漢江就是他必然無法逾越的壕溝。以曹操的智慧,難道會看不清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嗎?
“曹操現如今絕對有這樣的實力!”感覺到眾人疑惑的目光,徐庶知道他們心中是怎么想的,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上張遼和臧霸的青徐軍馬,眼下曹操在穎川郡境內,至少還有八萬大軍。此外,曹操近年來在中原大開屯田,左近的汝南和兗州之地,還有數以十萬計的郡國兵。郡國兵戰力雖然羸弱,但是如此龐大的人數,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此刻東線并無戰事,曹操還可以下令自青徐兗豫四州再度調兵。先前之所以不能調兵,更多的是因為曹軍限于糧草。如今曹軍傷亡雖重,但是相應的糧草消耗也就小了。因此還可以在調集一些人馬。再者,曹操也不需要強攻宛城,他還可以轉攻新野。或是其他的各處要隘,圍點打援迫使我軍出戰。我軍若是稍有不備,難免被其有機可趁!”
聽了徐庶的這番詳細的分析,包括關羽在內。眾將的表情都是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沒想到曹操遭受了天災在先,屢戰屢敗在后,卻還有這樣的實力。自己只不過是在河南吃了一場敗仗,居然就弄得這么被動了。
“此外,曹操甚至還可以從河東郡、河內郡、弘農郡等處。調司隸兵馬南下助戰!”徐庶的分析并沒有結束:“如果需要的話,曹操最少能夠調動八萬人圍攻我軍。而最多,他甚至能夠拿出十二萬人。”
八萬,十二萬?聽到這兩個數字,甚至有人驚訝地輕抽了口涼氣,臉色開始有些發白了。徐庶畢竟曾經在曹操手下待過一陣子,輪到對曹操集團具體情況的了解,只怕在場諸將之中無人能出其右。而且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給曹操虛張聲勢嚇唬大家。他說有這么多人。差不多就應該有這么多。
關羽雖然沒有發白,但是他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當下皺眉問道:“元直之言雖然不錯,但曹操倘若真這樣做了,其他各處的兵力已經大大削弱,防守起來勢必首尾難顧。危險極大。他當真敢冒這樣的風險么?”
“以眼下地情形,已非曹操愿不愿冒。敢不敢冒,而是他必須冒這個險。這一次冒險一旦失敗。曹操固然會一敗涂地。但是若不冒此險的話,曹操當真就還有勝算了么?”徐庶緩緩說道:“眼下距離曹操的新糧收獲,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以曹操現在的糧草儲備,無論如何也耗不到那個時候。面對此等情勢,以曹操的性格,只要有一絲的希望,恐怕都是寧可冒險一試,也不愿坐守河南等死。”
聽徐庶這么一說,關羽也是一愣。稍一沉吟之后,關羽也是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元直此話不假,曹操素來是這般性情,寧折不彎的!”說到這里關羽也是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道:“也罷,就讓我們在宛城這里,放開手腳和曹操激戰一場,只要再勝一場,我想曹操差不多就無力再犯了!”
“那是自然!”徐庶也是贊同。曹操就算再強,這一波攻勢基本上也就是他的極限了。當下關羽下令全軍上下統一備戰,準備應對曹操的來襲。
與此同時,關羽則是派人飛鴿傳書,告之劉備自己這里即將迎來曹操的最終沖擊。而與此同時,在蜿蜒曲折的武關道上,一支騎軍也是在全速前進之中。
“啊——!”
武關道上,正在前進的隊伍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一個手舞足蹈的人影從山道上摔了下去,慘叫之聲從山谷中傳了上來,顯得極為幽遠和恐怖,直至一聲“啪”的一聲悶響。低頭看去,卻見已經墜入武關河的他掙扎了兩下,就被湍急的河水給沖走了,整個過程就此徹底結束。與之一同結束的,還有這人的生命。
正在武關道上前行的萬余騎軍,對這一幕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了。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停下來感慨幾句,一些將官也會提醒大家注意一點。可是現在,他們只是默默地前行,最多就是嘆口氣。
“艸,沒想到這武關道也不好走啊!”前進的隊伍之中,馬謖也是忍不住咒罵了一句。自己之前曾經走過陳倉、斜谷道,以為走個武關道沒什么問題。但事實上并非如此,武關道若論崎嶇坎坷,或許并不如蜀道,問題就在于蜀道那是處在山谷之中,兩邊都是山坡。除非山頂上掉石頭下來了,否則的話無論道路再怎么難走,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險,最多也就是費點勁而已,
武關道則不然,一旦腳下一滑,掉下那數十丈之下水流湍急的武關河,水性再好的人也難以幸免。加上最近一直是大雨連綿,又是正值春夏之際,地上的青苔開始茁壯成長,這一來無形之中又是增添了幾分風險。
大軍就這么在武關道上提心吊膽地走著,這四天走下來。幾乎每天都有十幾人因為腳下打滑摔下山崖。這還是因為這些士卒泰半出身西川,從小走慣了山道的緣故,否則的話傷亡肯定是不止這么一點了。最慘的還是前天的時候。兩個士卒為了解饞,掏了路邊一個鳥窩,將三個鳥蛋給拿出來分食了。
沒想到那是金雕的老窩,結果二人的行為惹來了金雕群瘋狂的報復。十余只金雕開始時不時地襲擊武關道上行進的大軍。或是啄或是撲,不少士卒被它們給弄得啄死或是摔死。張飛和馬超無奈,只得下令用弓箭還擊。但是這種金雕體型龐大,張開翅膀之后足足有四米寬,普通箭矢對它們的傷害簡直微乎其微。最后馬謖不得不下令暫停行軍。用強勁的銅匣弩將金雕射死兩只,其余的才不敢太過逼近。饒是如此,已經有數十名士卒死在這些畜生手里。而且直到現在,這些畜生還一直在大軍上空盤旋,伺機突襲。
“娘的,軍師,這到底是什么山道啊,怎么這么難走啊!”馬超一邊走。也是一邊咒罵道。他運氣很不好。之前一天坐騎的腳下一個打滑,差點就把他給摔下去。要不是他身手矯健,及時地抽身而出,只怕是就此交代了。
“我也沒想到這么難走啊!”馬謖苦笑了一聲,低頭一看下面的武關河,雖然處在自己身下數十丈。但是還是能夠看出那湍急的河流。看樣子伴隨著這兩場暴雨,武關河的水流更加洶涌澎湃了。想想自己當初心一橫居然就帶人從這里走了過來。馬謖也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心一橫就做了。但是事后想想卻是后怕不已,而且也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
“我們倒無所謂,可是這路馬難走啊!”馬超嘆了口氣道。他這說的也是實話,這一次去救援荊州,基本上全都是騎軍。武關道這么險峻,兩條腿的人都已經這么難走,四條腿的馬就更不好走了。有時候到了一些難以通過的地方,不得不把這些畜生眼睛蒙上,然后再小心地引導它們慢慢走過。
“馬將軍,再堅持一會吧,最多再走一天的路程,就有船坐了!”馬謖只能這么著安慰自己了。這些馬匹都是西涼馬,因此走起山道來很不習慣。要是換成西南馬的話,走起山道來倒是得其所哉,后世的茶馬古道上走的就是這種馬。問題是這種馬實在是太過矮小,用來沖鋒陷陣根本就不合用。
“居然還有這種馬?”馬超聽馬謖說起居然有能夠走山道的馬,一時間也是頗感意外。馬超出身西涼,自幼生長在馬背上,對馬匹自然是很感興趣了。聽說有這種神馬,自然是很感興趣了。
“等這一仗打完了,有機會可以去南方看看嘛!”馬謖開口道。也不知道這個時代茶馬古道以及西藏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估計多半連佛教都沒有吧。
二人正在聊著,就在這時忽然身后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二人愕然回頭,卻見又是一人一馬摔下山去,人的慘叫和馬的悲鳴聲越來越沉,越來越遠,最后隨著兩聲悶響就徹底平息了。在此過程中武關河一直在奔騰,似乎毫不受影響。
看著這一人一馬就此摔下去的全過程,馬謖陡然間有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就是那個人,在摔下去的過程中拼命地掙扎,卻還是只能等待死亡的降臨。
這種幻想實在是太過恐怖了,馬謖也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馬謖這才轉頭對一旁鄧艾道:“暫且記下他的名字,等這一仗打完了之后,回去好生撫恤他的家人吧!”
鄧艾連忙答應,從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張桑皮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經記了將近二百個名字了。
大軍在武關道上輾轉前進了六天之后,終于是抵達了南陽境內。此時關羽已經是備好了船只,讓他們在丹水登陸,隨即殺向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