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嵐遲遲未歸,錢靈犀覺得,那些碗如果沒有被她洗去一層皮的話,她就應該勤勞的去打掃廚房的陳年污垢了。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錢靈犀決定親自出去瞧瞧。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她也能搭把手不是?
“開門哪!我要上茅房。”
可能是拜她剛才那鍋香噴噴的面湯立下的功勞,在眾人吃飽喝足之后,并沒有把她捆綁起來。這或許也是考慮到天色已晚,附近除了貓貓狗狗,并不會有人形生物經過,所以只將大門反鎖,就沒做別的防范。
中氣十足的叫嚷了一時,有人來開門了,是一個黃臉尖嘴的小個子。明顯在這群賊人中屬于體型較弱,容易被欺負的那個。
不過錢靈犀還是客客氣氣的跟人家笑,“不好意思,剛喝了面湯,想上茅房了,麻煩小哥領下路吧。”
這人她要沒記錯,應該是當時在溫泉那兒時聽信了自己的話,勸鐘老大打劫了錢財就快閃人的。看來此人膽子不會太大,可以適當尋找點機會。
所以錢靈犀又轉頭招呼了如眉蝶舞一句,“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如眉蝶舞突然聽她這么問,都有些發愣。可那黃臉小個子不等她們說話,先自開口了,“哪能一起去?一個一個的來!”
他的態度雖然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但并不算難說話。錢靈犀立即笑著應了,先跟這人離開,去上茅房。
鄉下地方的茅房,能有什么好的?不過是隨意刨個土坑,砌半扇墻擋一擋便罷。幸好現在雖是春天,但天還冷著,蒼蠅也只有兩三只,并不算太臭不可聞。
錢靈犀掩鼻忍著,只等到了近前才作突然想起狀。“哎呀!我忘了身上沒有草紙,小哥,你身上可有?”
這黃臉漢聽著直皺眉,可錢靈犀賠笑的樣子也實在不象是在無理取鬧,再說了,上茅房誰能不用草紙的?
“那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給你拿。”他剛轉身,忽地又覺得不對勁。轉頭交待了句,“你可別想著逃跑,否則打斷你的腿!”
“怎么會呢?”錢靈犀一臉的老實巴交,“這兒地形我又不熟,天又黑,我能往哪里跑?”
那人一聽也是實情,這茅房離正屋也不遠,錢靈犀跑不上兩步就能給他們瞧見,于是便放心的轉頭去取草紙了。
錢靈犀不跑,但她立即從袖中取出一小截方才在廚房里暗藏的燒了一半的炭枝。借著屋里透出來的微弱燈光,在那茅房的外墻上作了副畫。
要是外人看來。那就是一只胖得變了形的貓,又不太象只貓,總之怪怪的,多半會當成小孩子的信手涂鴉,不會往心里去。
可錢靈犀知道,鄧恒來了一定認得,因為她曾在給鄧恒的手帕上。繡過這樣的怪貓——加菲貓。
三兩下勾完,正好那小個子又出來了。不過他的身后還跟了一人,竟是冬兒。
當著那人的面塞了幾張草紙給錢靈犀。冬兒說,“我很急,先進去了。”
察覺到她微微顫抖的手指,錢靈犀心中一動,忽地笑道,“我也急得很,不如一起了。小哥,麻煩你站開幾步,恐怕會臭到你。”
一個女人再怎么好看,如廁的時候總不會是香的,不用她們說,那黃臉漢就退到一旁了。
錢靈犀跟冬兒進了茅房,為求逼真還解了褲子一同蹲下,才聽到冬兒用蚊蚋般的聲音低低道,“我才瞧見程姨娘跟姓鐘的說話了,我沒聽清,但隱約聽到你的名字。還說什么有辦法,讓你心甘情愿來著。”
她的聲音忽地急迫起來,含著深深哽咽,“大少奶奶,救我!他們要把我賣到窯子里去!”
錢靈犀握緊她冰涼的手,“別怕,有我。只要我能活著離開,一定帶你走。到時找個沒人的地方,重尋個好男人嫁了,這兩天只當是給狗咬了,全忘了便罷。”
冬兒的眼淚無聲滾落下來,砸在錢靈犀的手背上,滾燙滾燙。這樣如花的年紀,遭此厄運,怎不悲憤欲絕?可她還年輕,她還不想死。可冬兒也知道,如果沒人幫她,就算是給鄧家的人救了回去,她也是死路一條。因為天下的男人大都不會容忍這樣的污點存在,除非他不知道。
錢靈犀心里一酸,伸手溫柔的拭去她的淚,低低道,“現在,你先出去,千萬別露出什么馬腳。”
冬兒奮力的把眼淚咽回去,起身走了。
對這樣一個被他們玩弄過的女人,盜賊們明顯放松了警惕,所以黃臉漢只看著她往屋里走,并沒有跟上去看個究竟。
時候不長,錢靈犀也很快的出來了。笑呵呵的謝了那黃臉漢,并去廚房舀了水洗了手,這才施施然回了屋。
程雪嵐此時已經回來了,不知跟如眉和蝶舞說了些什么,等錢靈犀進來時,明顯看到二女的神情有些異樣。
錢靈犀假裝沒有發現,還好心的問她們,要不要去上茅房。二女對視一眼,然后都表示要去。黃臉漢依樣帶她們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錢靈犀和程雪嵐。
關了門,黑黢黢的屋子里就只看得見彼此的眼睛在閃閃發亮。錢靈犀覺得,程雪嵐看自己的樣子,真象準備攻擊的母獸。
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她盤坐在地,就那么看著程雪嵐一點一點的靠近了自己,帶著無比的嬌柔,怯生生的道,“大少奶奶,您說大少爺是不是來救我們了?”
“嗯。”錢靈犀應了一聲,“信我已經寫了,等大少爺籌到錢,鐘老大會放了我們的,所以咱們不要害怕,等著就是。”
“可妾身…妾身還是好害怕。”程雪嵐繼續往錢靈犀身邊湊,明媚的大眼柔弱無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還掩著下半張臉,作出要哭不哭的樣子。
錢靈犀的鼻端忽地嗅到一股異香,那味道很淡,但異常的沁人心脾,可是才吸了一口,身體就本能的出現排斥的反應。錢靈犀感覺得到丹田里的葫蘆空間狠狠震了一下,腦子瞬間清明。
不好!這丫頭在下藥!心中猶如電光火石般明白過來,錢靈犀將計就計的扶著頭,好似要暈過去一樣。
程雪嵐大喜!她沒想到錢慧君給的藥雖然如此靈驗,這么快就把錢靈犀給迷暈了,是不是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
剛才,她已經跟鐘老大說好,她會想法迷暈錢靈犀,讓他睡錢靈犀一回,在她身上多弄出些抵賴不掉的印記。然后,她就幫他辨別那些打劫來的金銀細軟,把最值錢的都給他。等到鄧恒付贖金時,她再設計助他逃脫,讓他獨吞鄧恒給的所有贖金。
這樣一來,既不用擔心因錢靈犀反抗,鬧出人命,事后也讓人無從追究鐘老大的責任,他就不必擔心因此惹上鄧恒的追殺了。
至于支開如眉和蝶舞,那就更簡單了。
程雪嵐不過是撒了個小謊,騙她們說偷聽見錢靈犀和盜賊說好,要拿她們換自己的平安,就把那倆丫頭哄了出去。也是錢靈犀自己蠢,居然主動問她們要不要上茅房,這就無形給程雪嵐開脫干系提供了絕妙的借口,只要如眉蝶舞沒有親眼瞧見,日后又如何能指證自己?
程雪嵐心中得意,將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了出來。
為了不動聲色的迷倒錢靈犀,她管那鐘老大要了個小土瓶,里面拈上一小顆熱炭,把錢慧君給的那道黃紙符放進去,就是個微型的熏爐了。
眼下,拿著這熏爐在錢靈犀面前晃了兩下,嘴上卻故作關切的問,“大少奶奶,您這是怎么了?”
錢靈犀晃了兩下,似乎要倒,可突地伸手往后一指,“你怎么來了?”
程雪嵐嚇了一跳,本能的扭過頭去。卻只覺得后頸一陣刺麻,象是被蚊子狠狠叮了一口,然后整個人就這么癱軟下去。
乖乖隆地咚,技多不壓身啊!陳曦教她的這法子果然有用,錢靈犀從程雪嵐后頸飛速的抽出一根銀針,捂著鼻子火速先把她那只微型熏爐給蓋上了。
才收拾完,如眉和蝶舞就回來了。
門再度被關上,錢靈犀覺得,是時候跟她們談一談了。
“你們都聽程雪嵐說了什么?”
二女一驚,彼此都不敢吭聲。
錢靈犀怒道,“我是你們的主母,她不過是個妾室,難道你們想要幫著妾室陷害主母?”
這話很重,說得蝶舞終于開口了,“程姨娘說,你要把我們獻給那伙強盜,讓我們跟冬兒一樣…”
“混帳!”錢靈犀頓時反問,“我要真有這個意思,你們還會好端端的坐在這里?他們怎么不立即把你們拖去,難道還等著跟你們擺酒拜天地嗎?她還說了什么?”
二女終于狐疑起來,如眉壯著膽子道,“她只說讓我們離開一下…嗯,還說待會兒會有人來帶你離開,只要我們當作什么都沒看見就完了。”
錢靈犀腦子急速轉動起來,忽地靈機一動,伸手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并低喝道,“你們還不快幫忙把她的衣裳脫下來?”
如眉給吼得一愣,倒是蝶舞想明白了些什么,立即動起手來。很快,錢靈犀和程雪嵐就交換了外衣。
而此時,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好了沒有?”
聽聲音,是那個鐘老大。
錢靈犀忽地想起個要命的問題,她就算能在黑暗中跟程雪嵐交換衣服,可聲音怎么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