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溫心媛已經從內到外換過一身衣服,只是并不象平日那般講究,穿戴得有有些潦草,不過配上她那張蒼白而凄然的臉,卻比平常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樣子多了幾分人氣。
“什么為什么?”錢靈犀反問得很是坦然。
“你不要假惺惺了!是你,全是你對不對?可你要算計我也就罷了,為什么要用那樣齷齪的法子?”溫心媛質問得理直氣壯,兩眼通紅又飽含眼淚的樣子,似乎她才是個受害者。
錢靈犀使個眼色,示意屋中的人都下去,才悠然坐下,“弟妹說的話,我是一句也聽不懂。我昨兒可是聽你的話,根本就不在家,我要怎么算計你?又怎么談得齷齪二字?”
“你還不認么?”溫心媛只覺喉中幾乎要吐出血來,寒光一閃,她已經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指向了錢靈犀,“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錢靈犀信。卻并不害怕,只是譏誚的瞟她一眼,“你殺了我就能重回清白之身嗎?你殺了我就能當我夫君的妻子嗎?溫心媛,醒醒吧,你早就是二弟的正妻,他的弟妹了。你現在殺了我,除了替我償命,并連累家族,還有什么好處?”
溫心媛的劍尖在不住顫動,氣勢分明弱了三分,“你這是承認了,是你算計的我對不對?”
錢靈犀冷笑,“其實你不想殺我,你根本不敢殺人,你這樣口口聲聲的來逼問我,無非是想讓我把事情認下,好替你自己尋一個借口而已。有了這個借口,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來恨我,然后把你和你相公圓房的過錯全才都推到我的身上,而不用去想,你到底有多齷齪。多白癡,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你住嘴,住嘴!”溫心媛緊緊抿著唇,啞聲嘶吼,“齷齪的是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給鄧恒了,怎么會被逼著嫁給他弟弟?這一切全是你的錯,是你的錯!”
看她的手越抖越厲害。錢靈犀笑得更加鄙夷了,“真的是我的錯么?那當初你知道鄧恒失去世子之位時,為什么不極力爭取嫁他?那時雖然皇上有這個意思,但你們家不也把官司打到御前去了么?如果你肯放棄一切,離開溫家,我想皇上不至于不成全你這點小小的心思吧?你那時候不爭取,現在還來吵什么吵?”
嗆啷一聲,溫心媛手中的短劍落地了,她想起自己出嫁前最終的軟弱和放棄。“可我那時,那時也是沒有辦法呀!”
“不是沒辦法。是你舍不得。”錢靈犀涼涼撇了撇嘴,卻悄悄上前。踏在那柄短劍上。阿彌陀佛,這種兇器還是自己這樣宅心仁厚的人掌控比較安全。
“你從前沒有爭取過,現在名份定了,卻還癡心妄想的跟我爭男人,溫心媛,你難道忘了自己是個有夫之婦么?你這樣公然勾引大伯,你不齷齪誰齷齪?”
溫心媛給她罵得心慌意亂。口不擇言的辯解著,“我…我還是完璧之身!”
錢靈犀嗤笑,“你身為鄧家二公子的正妻。不去想著怎么替夫家繁衍子孫,還守身如玉,你以為你很光榮么?難道誰還要給你立個貞節牌坊么?再說昨日,明明是你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給人下了春藥,結果沒想到反害了自己。不,也不算害,只是讓你和你相公圓了早就該的房,這又有什么值得來跟我大吵大鬧的?難道這事傳出去,對你的名聲好聽么?”
溫心媛連唇也白了,心虛的再看看左右,給錢靈犀敏銳的抓住了,“別看了,人早就下去了。就算你行事無方,可誰叫你是鄧家的兒媳婦呢,我這個身為大嫂的還得替你遮掩一二,省得壞了鄧家的名聲。”
再冷哼一聲,錢靈犀壓低了聲音,“好心奉勸你一句,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好好做你的鄧二夫人吧。反正你現在都已經于他了,難道還守著那個虛名守活寡么?我要是你,就好好去想著怎么籠絡回丈夫的心,趁他那個心愛的表妹有孕之際趕緊也懷個孩子,這才是坐穩你那主母位置的正理。再浪費時間在我這里吵吵嚷嚷,只會讓你的丈夫越來越厭棄你!”
溫心媛臉已泛青,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話來,“就算你是好心,可我也不會領你的情,因為若沒有你,我本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我今日姑且放過你,可是咱們來日方長!”
錢靈犀但笑不語。妯娌么,總是要爭爭吵吵,打打鬧鬧的,從前在鄉下,她見得還少么?就為了一塊餅,或是誰不小心濺了誰一身泥都有可能結怨,她怎么可能指望和溫心媛親如姐妹?
愛鬧鬧去!她要是愿意呆在九原這地方陪她喝西北風,她也樂得不必過得冷清了。但事實上,可能嗎?就算鄧憫愿意,方氏也不會任由自己的長子遠離家族的核心。
所以對于不可能長久與她作對的人,錢靈犀都一向好說話的很,收拾了心情,她還要吃午飯呢。
但今天,似乎是不是什么黃道吉日,才拿起筷子,卻見房家匆匆來人了,是房亮身邊的小廝,“鄧大奶奶,求您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家大爺出去辦事了,奶娘他們現在要打死采藍姑娘呢!”
人命關天,錢靈犀可不敢大意,立時放下筷子就跟人走了。
到房家一瞧,還當真是所言不虛,采藍已經給人打得鼻青臉腫,爬都爬不起來了。看到錢靈犀來,也只是氣息微弱的嘶聲叫著,“救命…鄧大奶奶救我…”
而盧家奶娘看著錢靈犀來,也沒有半分畏懼,反而口口聲聲道,“這賤人就該死!是我們大伙兒一起打的,你們說是不是?”
趕緊先賠個笑臉,跟盧家奶娘套近乎,“奶娘,我不是要攔著你們,畢竟我是個外人,你們家的事我沒必要插手。但你們家大奶奶才剛去世,心蘭又小…”
盧家奶娘卻瞬間又紅了眼睛,“就是為了她們,才非打死這賤婢不可。鄧大奶奶您是個明白人,待我們好,可您知不知道,就是這個賤婢,害死了我家小姐!”
啊?錢靈犀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妻妾爭風,鬧出人命?再看采藍一眼,錢靈犀嚴肅起來,“奶娘,你把話好好說清楚。如果真是她害死了你們家大奶奶,絕不能姑息!”
盧家奶娘聽她這話,心頭一熱,頓時抹起了眼淚,“鄧大奶奶您坐,且聽聽這事原委。”
原來自盧月娥過世之后,采藍奉錢靈犀之命照顧房亮,確實很是盡心盡力。等到盧月娥的喪事辦完,盧家奶娘漸漸從傷痛中恢復了些理智,開始著眼考慮小心蘭的未來了。
錢靈犀上回勸過,小心蘭實在太小,三年之內離不開九原是對的。可這樣的話,就有個無法避免的問題,就是房亮得續弦,小心蘭這幾年估計要有位后母。
在盧家奶娘看來,天下后娘就沒幾個好的,尤其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之后,更加不會待見小心蘭,所以她反倒生出拉攏采藍之意來。畢竟她是房亮的枕邊人,比旁人說得上話,奶娘便想著對她好點,讓她將來也能護著小心蘭些。可是沒想到,盧家奶娘這一示好,倒是示出問題來了。
露餡的是采藍身邊的小丫頭,年紀小,嘴上沒有把風的,結果看盧家奶娘殷勤些,小丫頭頓時狗仗人勢的抖起來,某天跟人吵架就說漏了嘴。
“你們不要看著我們姨娘好欺負,連大奶奶都給她收拾了,還怕收拾不了你們?”盧奶娘學著那小丫頭的話,氣得又直往下掉眼淚,“后來拿住那丫頭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她那黑心的主子讓她悄悄往地上灑飯粒的。我就說奶奶天天喂貓都沒事,怎么那天就摔了?原來是這個小蹄子搞鬼,要不是她,我們奶奶怎么會走得這么早,撇下個女兒無人照料?”
錢靈犀聽得啞然,再看采藍一眼,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了,“采藍,你怎么說?”
采藍卻扯出一個凄然的笑意,“奶娘,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告訴我,奶奶她是不是在我的避子湯里下了大量的紅花,絕了我的子嗣?”
“是又如何?”盧奶娘忿然道,“你個丫頭,能抬房就不錯了,還想生兒育女的做甚么?奶奶好心肯容下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還要妄想其他,那就是你不守本分了。”
采藍的眼淚叭嗒叭嗒落到地上,“既然如此,我沒什么好說的,你們就是不打死我,我也不想活了。”
錢靈犀又驚又急,“采藍,真的是你?”
采藍望她凄然一笑,答非所問的道,“一個妾室,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大奶奶,您說,我將來還能在哪里站得住腳?”
錢靈犀看著她,良久才對盧奶娘道,“就算她該死,也等你家大爺回來再發落吧。采藍再不好,也是族叔送來的人,被你們打死了,他回頭對族叔沒法交待。”
房亮能當這個官,多半是仗了族叔的體面,盧家奶娘是明白道理的,聽錢靈犀這么一勸,頓時就收了手,只把采藍關了起來。
錢靈犀要走的時候,房亮接到消息匆匆趕了回來,進去親自問了采藍幾句話,出來時臉色極其難看。錢靈犀嘆了口氣,卻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妻妾爭風,這種事怎能分得清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