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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恩情

  這么關鍵的時候,怎么能把自己排除在外?

  錢靈犀快抓狂了,可她又不能不甘心的退出來。不過幸好,她還有丑丑。當下十萬火急把那個趁著大好春光又出去游蕩的小家伙召喚回來,錢靈犀給他下了死命令,“無論你想什么辦法,總之我要看到那邊的場景!”

  同步直播,應該不難吧?確實不難,不過還有更好的。

  丑丑讓她趕緊上床躺下,取出運用得越發純熟的小葫蘆,嗖地一下就抓了她的神識,到了現場觀摩。

  不過是轉了個身的工夫,等軟軟回過頭來時,就震驚的發現,自家姑娘已經酣然入夢了。這…這究竟是多么強悍的神經才能達到如此境界啊,軟軟除了敬佩,就只剩下敬佩了。

  庭審現場的局面,并不象錢靈犀想象中的火爆,甚至還有些異樣的冷清。

  房東來悶頭不吭聲,只聽房嬸支支吾吾開了口,“唔…要說這事,也不算什么。庚生這孩子也是我們看到大的,他從小就和靈犀那么好,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此言一出,別說是錢靈犀和錢家諸人,包括跪地不起的趙庚生都詫異不已。

  就見林氏忽地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的望著吳氏道,“他嬸兒,莫非你是覺得我們靈犀和他有什么首尾不成?”

  “不不不!”吳氏慌忙連連擺手,“我不知道旁人,還能不知道你們家嗎?教出來的孩子都是讀書識字的,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事?若是當真如此的話,你們也不會想把靈犀嫁給我們家,而不是他了。”

  她下意識的撫了撫鬢角,眼神閃爍的看一眼錢文仲等人,勉強笑了笑,“我只是。只是覺得庚生這孩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他孤苦伶仃一個人,也怪可憐的,難得跟你們家有緣,打小就給你們收養,彼此性情也是知道的…”

  她在敷衍。

  完全不需要丑丑動用法術窺測她的內心,錢靈犀就知道她在敷衍。心頭漸漸生起一團陰影,房家書信久候不至。可一來,卻是房東來夫婦親自上門。他們從小蓮村來此,一路千山萬水,如果只是出于對自己的重視,那恐怕有些說不通。那到底是出了怎樣的大事,要讓他們不惜這么遠的趕赴而來?

  “房夫人。”忽地,錢文仲面沉似水,把吳氏的話打斷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今兒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這一句話,問到點子上了。

  吳氏低下頭去。數度欲言又止。

  瞧她這婆婆媽媽的樣子,錢文佑坐不住了,“房大哥,你來說。咱們都是粗人,也別藏著掖著了。你說直說吧,你們今日來,到底是不是給我丫頭提親的?”

  這…房東來不敢回答。只拿眼瞅著吳氏。

  錢文佑怒了,把桌子重重一拍,“挺大個老爺們。怎么連說句話也這么難?若是你們家給亮哥兒揀上高枝,我們錢家也不希罕。咱家閨女又不是爛鼻歪眼,難道還怕沒人要么?”

  “不是這話!”房東來也是個老實人,給逼得一張臉漲成了茄子色。不住的催促吳氏,“你倒是快說呀,別扯那些虛的了,就把實話告訴人家得了。”

  吳氏咬了咬牙,終于決定開口了。望著錢家人,滿臉羞愧,“此事真的不怪亮哥兒,他什么都不知道。連我們來了九原,也瞞著他在。”

  錢靈犀心里一沉,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婚事要泡湯了。

  “這話說起來可真是長,請你們耐心的聽一聽。”吳氏口打咳聲,跟他們說起事情始末,“今年過年的時候,我記得是大年初二那一天,按理說都應該回娘家的,可一早上,還天寒地凍的,那邊房家就來人了。把我們夫婦請到府上,卻不想是出了件大事。”

  回憶起那天的情形,吳氏也是唉聲嘆氣,連連搖頭,“亮哥兒有個族兄弟,叫做岱哥兒的,從前跟他一塊兒去榮陽,一塊兒趕考。那孩子雖沒中舉,但也算是不錯。若論家世,可比我們家亮哥兒強多了。他的年紀也比亮哥兒大了兩歲,家里自然是先給他訂了親事。”

  “是房岱?”錢文佑夫婦面面相覷,他們在榮陽時都見過那年輕人,他很好開玩笑,但行事還不至于出了大格。

  “可不就是他?”吳氏說到這里哽了哽,端起杯茶潤潤喉嚨才艱難的說了下去,“那孩子落榜后,家里想讓他三年之后再考,就把他留在了京城。不過親事倒是先說定了,也是一位什么大人家的千金,姓盧。可不知怎地,這岱哥兒在京城,卻把…把一個姑娘的肚子給弄大了。”

  終于把最艱難的地方說完,吳氏也松了口氣,接下來的話就好講了,“那姑娘雖是小門小戶,可也是個好人家的姑娘。知道出了這事,當然要逼著岱哥兒負責。要說男子漢討幾個老婆也沒什么,那樣的姑娘接回來,做個妾室也就罷了。可誰曾想,有人竟把此事告訴了盧家。盧家當然不干,這也難怪人家生氣,在未婚妻過門前就鬧出這等事來,這讓哪家閨女愿意嫁過去?”

  錢靈犀心里已經明白了大半,只等吳氏把話說完。

  “要是那姑娘肯打了這一胎,等正牌娘子進門再進門也就好了,可那家姑娘偏偏不肯,要死要活的非要把孩子生下來。盧家又堅決不同意,那岱哥兒的爹娘就沒了法子,想要退婚算了。可盧家卻更不同意了,說他們家的姑娘又沒做錯事,要是這樣被人退了親,將來可怎么辦?況且盧家小姐的年紀也不小了,原本說好了今年年底前就要完婚的,這一耽誤,讓盧家小姐再上哪兒嫁人去?”

  吳氏望著林氏,充滿哀求的道,“你我都是有過女兒的,自然能明白盧家的不易,是不?”

  林氏到底沒有石氏能沉得住氣,頓時就火了,“所以,你們就決定讓亮哥兒娶那盧家小姐,悔了我們家的婚事?說得也是,既是那樣大人家的女兒,自然比我們家強得多。難怪你們大老遠的要跑這一趟,原來竟是如此!”

  吳氏給她罵得顏面無光,眼里立即噙上了淚水,“他嬸兒,咱摸著良心說句心里話,若是可以選,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兒擱我面前,我還是愿意選你家靈犀。為的是什么?就因為我們兩家交好,彼此知根知底不說,我這個做娘的,也知道自己兒子是真心喜歡靈犀的。你們不知道,這些年亮哥兒在外頭每回給家里來信,提得最多的就是靈犀。說她這樣怎么好,那樣怎么好。這回你們答應讓他來提親,那孩子更是歡喜得不得了,給他叔叔寫的信里反反復復的催,簡直連一刻都等不得。”

  她抬手拭了眼淚,哽咽著道,“你們要是不信,我連信都帶來了,你們可以看看,我有沒有撒謊。眼下事情鬧成這樣,我們都不知該怎么跟亮哥兒開口。也不知盧家是怎么把他的事打聽得一清二楚,也不肯退親,寧肯下嫁,就偏偏選中了他。此事說來,我們夫妻起初也不同意,說跟你們家早有婚約在先,不能這么沒信用。當年你們靈犀讓亮哥兒頂替她上學時,我是親口答應過你們的,你們靈犀一日不嫁,我們亮哥兒就不會娶妻。眼下亮哥兒有了出息,說到底,都是你們靈犀的功德,這恩情,我們家是要記一輩子的。”

  錢家人都沉默了,連錢靈犀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竟不知道,一向沉靜寡言的房亮竟會對自己如此上心。

  吳氏又抹一把眼淚,苦笑著把話說完,“…雖明知道亮哥兒的心意,可房家全族的老人都來求我們,岱哥兒的爹娘更是幾乎要跪下了,你讓我們怎么辦?那盧家的說,若是連這也不愿意,那他們家拼著丟人現眼,也要去衙門里告岱哥兒一個行為不檢。那孩子是讀書人,要是落下這樣的名聲,這一輩子就毀了呀!這真不是我們要揀高枝飛去,實在是岱哥兒家里也對我們有恩,若沒有他們,也不會有我們亮哥兒的今天。你們說,這恩情我們能不報么?”

  想起錢靈犀給她的驚艷,吳氏又垂下淚來,“你們家靈犀真是個好姑娘,今兒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個有福氣的,便不是我們亮哥兒,日后也必有好孩子愿意娶她,好好待她一輩子。這是我們亮哥兒沒福啊!也全怪我們做爹娘的沒用,什么也幫不上他,所以才讓他處處欠了人情。這下子,連自己中意的姑娘都不能娶,回頭這孩子還不知得怎么怨恨我們呢。”

  把話說盡,吳氏再也忍不住的捂著臉哀哀痛哭。連房東來也抱著頭,用雙掌死死按著眼窩,顯示出內心的難受。

  錢家人沒話可話了。

  兩邊都是恩情,讓房亮怎么選?如果選了錢靈犀,那就等于毀了一個族兄,得罪全族。而選了盧家小姐,卻并不影響錢靈犀嫁人,只是房亮自己,恐怕就要抱憾終生。

  說實話,如果這事反過來落在自己頭上,錢靈犀也不知道應該怎么選。

  這不是一個能任性的時代,在家族與個人利益的沖突,要如何才能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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