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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壞水

  會寧府,錦和鎮。

  有些年頭的青磚黛瓦圍起一戶普普通通的人家,別人家早就吃過了晚飯,這家的新媳婦卻還在廚房里就著藥爐里微弱的火光,匆匆忙忙把已經涼了的飯菜往嘴里扒。幸好眼下天熱,還可以不在乎,若是天冷了,那得有多難受?

  一個敦厚樸實的布衣青年從堂屋出來,略有些抱歉的站在廚房門口跟那媳婦說話,“嫂子,一會兒我來看火,你吃了飯就進屋吧。”

  “不用了。”錢彩鳳囫圇吞棗的咽下嘴里干硬的飯粒,哽了哽才跟他說話,“你去讀書吧,我看火就成,一會兒還要喂娘吃藥呢,你個大男人,平時挑水劈柴讓你去,這些活可不用你來。”

  唐竟燁看她一眼,更加歉疚的低了頭,“其實…是爹找你有事。”

  “公公找我?是有事吧?”錢彩鳳忙把筷子碗放下,就要起身了。

  但唐竟燁卻攔了一下,“你別急,先吃了飯再說。呃…也不是很著急的事。”

  “是嗎?”錢彩鳳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她確實是肚子餓了,想想一會兒不止要伺候病重的婆婆吃藥,還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于是又端起碗,打算快些把剩下的快些吃完算了。

  卻聽后面有個中年男子性急的開始嚷了,“這人都到哪兒去了?竟燁,竟燁!”

  “來了來了!”錢彩鳳知道是找自己,也顧不上洗手,匆匆抬手把嘴巴一抹就過去了。

  背后的唐竟燁重重的跺一跺腳,蹲坐在藥爐跟前,眉頭緊鎖,火光映著他斯文白凈的臉,那表情竟是又憤慨又無奈。

  堂屋內。

  聽完公公說話的錢彩鳳愣了,“公公您說什么?讓我把嫁妝交出來?”

  唐父把臉一沉,“這話怎么說的?難道我們家還貪圖你那點子嫁妝?你人年輕。手上哪里存得住東西?把你那些田產地契和金銀首飾等貴重之物拿過來,給你婆婆保管。日后給你相公進學交際,方是用在正途上。”

  錢彩鳳不情愿的低了頭,“相公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要用錢時我再給他就是。婆婆如今病重,哪里還能操這許多的心?公公放心,媳婦知道輕重,不會亂花錢的。”

  “大膽!”唐父把桌子一拍。竟是生氣了。

  和眉目清秀,白凈斯文的小兒子不同,唐父生得其貌不揚,黑瘦矮小,尤其下巴尖銳,頗有幾分凌厲,發起脾氣來,還是很駭人的。

  錢彩鳳明顯嚇了一跳,就見公公生氣的指責自己,“長輩說話卻如此頂撞。這是不把我和你婆婆放在眼里嗎?你們錢家可也是書香門第,怎么就教養出這樣的女兒?”

  前一句話錢彩鳳還勉強接受。后一句話她可惱了,“公公要是生我的氣,罵我就是了,罵我們老錢家做甚么?再說了,女孩的嫁妝本是私產,沒個說一進門就要交出來的。媳婦自問進門之后,侍奉二老。操持家務十分盡心,眼下不過是多說兩句話,怎么就成了頂撞了?”

  說實話。錢彩鳳對這個老公公也有些忍無可忍了。她進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家中三口人的基本品性還是摸出來了。

  唐母就是個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下田耕種,進門紡織,幾乎包辦了家中所有家務,如果不是她以柔弱的肩膀苦苦支撐,這個清貧之家早就垮了。她這回病倒了,乃是積勞成疾,要調理起來,十分的不易。

  不過幸好唐竟燁長大之后,就接過母親的班,同樣做了只小黃牛,唐家面子上也就撐過去了。不過他更苦,除了種地干活還得讀書應試,并因只有個秀才功名,得忍受唐父成天的喝罵。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有這個二兒子分擔家計,自家怎么能支撐起大兒子的應試?

  唐大舉人,錢彩鳳那位還未曾晤面的夫君唐竟熠是什么樣人,她還沒瞧見,但這位公公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窩里橫。

  成天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老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于家中家計是半點也不操心,但該吃該喝的時候卻是一點也不含糊。他說的話就是圣旨,全家人都得照辦,誰要是有半點反對意見,那就是忤逆,是不孝。

  要說唐父也不是一無是處,他自己只考了個秀才就再無進步,卻對兩個兒子寄予了很高的希望,從小就嚴格督促他們讀書,尤其是老大,考到舉人功名,是唐父畢生的驕傲。但他還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巴望兒子中個狀元來光宗耀祖。

  這回唐竟熠進京落榜,受打擊最大的就是唐父了。唐竟熠成親也不回來,事后據大家分析,很有可能是羞于見這老爹不敢回來。是以錢文佑在女兒成親九朝后就匆匆忙忙又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打算跟女婿好好說說,讓他放心回去。

  眼下見錢彩鳳不肯把嫁妝交出,唐父頓時暴跳如雷,“無法無天!你給我跪下,請家法!”

  他不是玩真的吧?錢彩鳳瞪大眼睛,就見公公當真回房去取家法了,那是一柄三指闊的戒尺,足有半寸厚薄,要給這樣來上一板子,不破皮也得腫了。

  正當錢彩鳳當算溜之大吉,唐竟燁從門后搶步進來,跪在地下攔著,“請爹爹息怒!嫂子才剛進門,還不懂咱家的規矩,您若是這一打,讓街坊鄰居瞧見,可成什么話了?”

  “我自家的兒媳婦,怎么就教訓不得?你讓開!”唐父不是開玩笑,是真的要動手了。那厚厚的竹板,毫不憐惜的打在兒子身上,夏衫輕薄,頓時發出啪地一聲巨響。

  錢彩鳳聽得渾身一哆嗦,只覺肉都跟著痛了,而屋里,病怏怏的婆婆也強撐著出來,強拽著錢彩鳳一起跪下,“老爺,求您息怒。媳婦,你快認錯。你公公要做什么,你依他就是。”然后不等她答話,就徑自道,“老爺,兒媳婦已經知道錯了,您快消消氣吧。”

  錢彩鳳目瞪口呆,她什么時候知道錯了?她又憑什么把嫁妝交出去?

  和鄧恒了斷的錢靈犀心情有些不好,進了空間抱著丑丑把自己難以言說的心事盡數告之,但丑丑除了陪在她身邊,并不能對這些感情的事情發表意見。得不到安慰的錢靈犀試探性的召喚了下錢彩鳳,居然一召即到。

  “靈丫,可算見到你了。你快幫我拿個主意吧!”

  錢靈犀詫異的看著新婚的姐姐,居然是一臉的氣急敗壞,這是怎么了?

  等她聽完事情始末,可是氣壞了,“這天底下怎么有這樣不講理的人?憑什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連兒媳婦的嫁妝都要,他還知不知羞恥的?姐,你聽我的,這事甭理他。他若是想要,你就說要問過家里意思,寫封信回去,羞也羞死他!”

  錢彩鳳卻幽幽嘆了口氣,“這主意我也想過,可是竟燁過后卻勸我,公公可不是怕揭這種丑的人,便是家里知道,難道還當真為了此事來跟唐家吵架不成?反倒讓人說我不知規矩了。畢竟我嫁了來,就是唐家的媳婦,雖說公公的話沒道理,但這種事在各家各戶實在也尋常得很。真鬧起來,咱家也沒面子。”

  錢靈犀哽在那里了,是啊,就算是婆家用了媳婦的嫁妝又如何?你人都是他們家的了,何況這么點子東西?錢彩鳳才剛剛成親,難道要她為了這種事就跟婆家翻臉?唐竟熠可是長子,她是長媳,日后養老送終肯定是要落在他們夫妻身上的,唐家老公公還年輕得很,跟錢文佑差不多年紀,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怎么可能現在就落個不孝的名聲?

  想來唐父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有恃無恐的拿捏起錢彩鳳。錢靈犀心中惱火,“這就是禍害遺千年,這種人偏叫他好生生的,要是他替你婆婆病下了,那不就結了?”

  錢彩鳳心里也是這么個意思,不過她可不能說這話,卻想了個點子,“你看我若是把東西鎖起來,再交給婆婆保管行不行?”

  錢靈犀頓時搖頭,“你鎖上人家不會砸開?這東西就得收在自己手上才安穩。”她眼珠一轉,想了個主意,“你公公不是說怕你亂花了么?那你回去就把地契首飾什么的,全都當面清點好,鎖進匣子里,把鑰匙給他們。”

  錢彩鳳瞪大眼睛,“這不跟我剛才說的一樣么?”

  “不一樣!”錢靈犀笑得有幾分奸詐,“你把匣子鑰匙交給婆婆,再把東西鎖進自己的箱子,依舊放在自己屋里。反正沒了鑰匙,你也動不了那些東西,你公公還能挑理?我就不信,他好意思到兒媳婦房里來尋東西,那才讓人戳脊梁骨呢!”

  噗!錢彩鳳笑噴了,“你這死丫頭,學一肚子壞水!”

  錢靈犀翻個白眼,“噯,你的事我幫你解決了,該你聽我的事了吧?”

  “什么事?你說。”

  錢靈犀想要開口,卻又覺得不那么好說,只得把與鄧恒之事掐頭去尾,跟錢彩鳳說了個大概。

  未料她聽完之后,卻是呸了一口,冷冷把妹妹推開,叉腰怒罵,“家里已經招惹了一個趙庚生一個房亮了,你還嫌不夠,再來一個想湊桌馬吊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難道你想招三夫四郎?”

  錢靈犀悲憤了,找這位姐求安慰純屬找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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