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國,早晚還得穿著夾襖,但中午已經熱得人出汗了。尤其是在搖椅晃的馬車里,更加憋悶得難受。
“這還有多久才能到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掀開車簾,愁眉苦臉的望著明晃晃的太陽,以及太陽底下一望無垠,遍布雜草,卻偏偏沒有半點樹蔭的連綿山丘,唉聲嘆氣。
“軟軟,快把車簾放下吧,我就快睡著了,又給你弄醒了。”車里,一個秀模樣的十來歲姑娘毫無形象的趴著,口氣雖然是在抱怨著,但并沒有多少生氣的模樣。
軟軟撇了撇嘴,“姑娘,您就甭躺了,橫豎也睡不著,不如起來坐坐,老這么躺著也不是個事兒。”
錢靈犀不起來,她一身骨頭都快給顛散了,只有這么躺著她還能舒服點。什么叫做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她不知道,但這去九原邊關的路,實在是太太太他nnd的折騰人了!
按說他們乘坐的馬車已經是比較結實的,但在這樣崎嶇的山路上完全就是一種折磨。自從離了京師大道,走上山路,就搖椅晃搖椅晃,象裝在罐頭里丟進沙塵暴里的魚,一路身不由己的磕磕碰碰,都快把人的命折騰掉一半了。
錢靈犀后來受不了的出來坐在車轅上,可是坐在外頭就得忍受風吹日曬,路上又不方便洗沐,沒兩天錢靈犀就覺得自己跟后頭大車上掛著的咸魚差不離了。再說坐久了,屁股也顛得疼,還是老實回去趴著。這一路折騰哦。她是真心想念飛機了。
石氏和錢敏君同樣給折騰得不輕,在那輛車上歪著。眼下正是上坡,能夠走路的丫鬟仆婦都下了車,一是減輕馬車的負重。二來下去走上兩步。總比在車上干坐著強。只是石氏怕失了身份,也怕她們磨了腳,一定不肯讓兩個女孩兒下車,錢靈犀為尋個寬敞位置,便到下人車上來換換感覺了。
軟軟這丫頭和紫薇是臨別之時錢玢贈了來的。原本錢靈犀不要。不忍心讓她們骨肉分離。但阮大娘卻親自找到錢靈犀,懇請她把軟軟收下。
“我們做下人的,到哪里不全聽憑主子一句話?我家這丫頭就是這會子不跟著姑娘走,日后也不知會配給哪家小子。分到哪里去。我時常聽我們丫頭說起姑娘,知道您是個好心腸的主子,她跟著您,比交給別人我們還放心些。我自家的閨女自個兒知道。雖然讀了點書,卻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要是有心,將來給她尋戶好人家我們就給您燒高香了。”
聽她這么說,錢靈犀才收下了軟軟的賣身契。也終于明白這位阮大娘那回為什么肯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三太太陳氏的事情了,趕情人家一早就埋伏下了,就等著這時候討個人情了。
不過軟軟確實是個不錯的姑娘,雖然伶俐程度上差了一點,但忠心本份,從前不過是分給自己使喚,就一心一意的對自己,現在完全歸了自己,就更加一門心思的為錢靈犀打算了。
只是有時這主意未免太大了些,就象現在,非把錢靈犀死活拖了起來,“您別老躺著,越躺越沒勁,不如起來坐坐,看看風景,透透氣也就沒那么悶了。”
錢靈犀拗不過她的好意,給拖了起來,剛坐了沒一會兒,就聽錢敏君在前面車上喊,“妹妹,把那辣蘿卜拿點來,娘又不舒服了。”
錢靈犀好歹找到點事做了,從這邊車上取了一小壇昨晚炒好的辣蘿卜,又回到了主馬車上。
石氏連嚼了好幾根辣蘿卜,才撫著胸口緩過勁兒來,嘆息著道,“這一路上,可就指望它活命了。你們也再忍忍,再有個三五日,總該到了。”
錢靈犀和錢敏君也各自拈起根辣蘿卜送進嘴里,剩下還有淺淺一小壇子,誰也舍不得吃,讓軟軟又收了起來,免得看到時總想吃。
誰都沒想到,真正出門之后,錢靈犀讓人炮制的這幾壇辣味腌菜,拯救了所有人的胃。石氏讓人做的那些普通酸菜,時日一長,根本沒人吃得下去,原先還有勁兒蒸點咸魚臘肉,可吃不上十天,全都膩味得不行,只有錢靈犀弄的這種辣蘿卜辣筍什么的,能夠對付下干饃大餅。
只是受歡迎的反作用就是消耗巨大,路上走了一半,就快見底了,只剩下這一點子,成了難受時的暈車藥,提神提氣。
錢靈犀見石氏的臉色是真不好,神情懨懨的,只怕是要生病,便強打起精神要跟她講個笑話聽,可搜腸刮肚正琢磨著再講講小明的啥故事,忽聽前面的家丁喧嘩起來,不多時,就有一人匆匆回頭報信,“太太,老爺派人來接咱們了!”
這話可跟打了強心針似的,令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錢靈犀急忙挑開車簾,“把話說清楚一點,是干爹來了么?”
“錢大人沒來,小的是奉命前來斥侯的。”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小兵在隊伍前頭樂呵呵的回話了,“樊將軍已經帶人在這兒等了好些天了,你們走得可真慢,要是再不來,俺們就得撥營回去了。”
終于有了錢文仲的消息,石氏也沒怪罪這小兵的爽直無禮,“那真是多謝你們將軍了,我們再有多久能到?”
那小兵遙遙一指,“不遠了,上了這個山頭就能看到邊關的城墻了,急行軍跑上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呃,錢靈犀她們肯定是不可能有急行軍的速度,“那正常呢?”
“正常?正常沒走過,俺也不知。”小兵前后上下打量了他們的隊伍一番,“你們在后面快些跟上,我先到前面去報個信,讓大伙兒準備準備,把你們的行李拖上,走得就快了。”
他話一說完,也不問石氏的意思,打馬就飛奔而去,留下一地煙塵,嗆得刺鼻。
錢靈犀趕緊把車簾放下,卻又忍不住挑起看他的去向,就見這小兵瞬間就跑得沒影了,此處地方又沒個密林,他們那么多人隱蔽在哪個山旮旯里呢?
不過這時候大家伙兒都沒心思想這問題了,趕緊快馬加鞭,去追尋所謂的接應。可這一趟走,直到傍晚才瞧見人。
為首的還是那個性急的小兵,見他們過來,就忍不住抱怨,“你們怎么這么慢?我都回來半天了,還以為你們給狼叼了呢!”
“這是怎么說話的?”旁邊一位黑瘦黑瘦的年長頭目訓斥了這小兵一句,上前給石氏見禮,“錢夫人,我們是九原左護軍樊將軍手下的兵,錢大人就在我們軍中任職。聽說你們要來,我們樊將軍就帶著人馬過來操練,正要回去,敲就遇上了。”
他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既表明了人情,又算是正事,讓人挑不出理。石氏一聽,可不敢怠慢,忙先道了個謝,又問這位樊將軍在哪里,要去拜見。錢文仲來信時曾提過,這位樊將軍可是他的主管領導,對錢文仲一直很是關照。
那小頭目見石氏態度良好,也更加客氣,“錢夫人不必多禮,這眼下正要帶兵回防,恐也不是相見的時候,你們且在此稍候,我去請示了將軍,咱們一起上路。”
石氏道了謝,那頭目自行回去了,留下幾個小兵帶他們繼續前行,石氏再次嚴詞告誡自家的家丁,一定要有禮貌,遵守紀律,別給人家添麻煩。
軍中漢子雖然不拘洶,但于禮字卻也看得極重,他們是文官家庭出身,又是書香門弟,要是給人一個清高傲慢的印象,就不好了。
之前報信的小兵倒是個愛說笑的,見狀沒心沒肺的道,“夫人真的不必客氣,您要心里過不去,回頭讓秀幫我們代寫幾封家信就好了,也讓我們見識下,國公府千金秀究竟是怎樣的有學問。”
這話雖是無心,卻大大的有些粗魯了,有那國公府出來的下人都皺起了眉。別說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秀,就是尋常讀書人家的女孩兒,有輕易拋頭露面的么?她們的墨寶又豈能輕易流落在外?石氏心中也有些不快,卻不好發作,只得含糊敷衍。
幸好這小兵倒并不深究,不一時,就見那之前離開的頭目煙塵滾滾的帶回一二百號人來,“夫人,讓我們兄弟幫你們把行李扛上,你們就能輕快多了。”
這怎么好意思?石氏還待拒絕,那頭目已經指揮著士兵把他們幾大箱行李分頭裝好了,三五個人一抬,健步如飛的去了。他又現場把石氏帶來的丫鬟婆子重新調換了一下,平均分到六輛車上,也不要那些車夫駕馭,全換上自己人,一聲吆喝,“跟上!”那馬車瞬間就快了三五倍不止。
錢靈犀顛得心都要蹦出來了,這幫兵痞子!你們要急行軍你們自行去,我們可不要這么折騰。可她剛想開口說話,但石氏卻朝她搖了搖頭,臉色發白的抓緊了車廂里的扶手,示意大家忍一忍。
好不容易遇上人家長官,石氏不想一來就把人給得罪了。
(謝謝小燁的粉紅還有親們的評論,嘿嘿,光棍節了,祝還沒“脫光”的都快樂哦~)